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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说：“好。” “不过，不是现在。” “什么？”我皱着眉头问。 楚瑜的眼神闪烁着光芒，道：“你我也算久别重逢，不该先叙叙旧吗？” “叙旧？”我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接着，我就看见楚瑜向我展开了两只手臂，在我肩膀上一拢，整个身体也向我靠了过来。我心中虽然有些惊讶，但我还是很友好地回抱着他，以示对这位应该算故友的人的一点点喜悦之情。他的力道很深，让我没办法推开他，不过，我也没有想推开他，再次见到楚瑜，我不能说是不开心的。良久，我就听见他在我耳边喃喃而语： “或许你该去问问霍骁，他什么都知道。” 之后，楚瑜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些，他有些好笑地继续说道： “还有，你认识傅峦吗？” “认识啊，你怎么知道？”我微微退开一些，问他。 楚瑜的表情有些无辜，他告诉我说： “因为就在刚才，他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我们。”
☆、番外：暮之朝夕 天光未漏的时分，湿冷的雾气有些蚀骨。 霍骁便是在此时起身梳洗，行至霍府的忠信堂，练剑习拳抓筋拿，从三岁起，四季如一。 不急不躁，积微致著。 爹说过，世上没有一夕练就的盖世神功，急功近利乃是习武之人的大忌，人无法常驻不败之地，唯有勤学苦练，戒骄戒躁方成大器。 年少的时光里，总是半日练功，半日骑射，连歇肩养力的时候都在听爹的谆谆教诲。日近黄昏跟着先生读书，满目忠义，通篇礼智。 十几年来，原该嬉笑玩闹的年纪，霍骁未尝有过丝毫懈怠。 等到月上云梢，灯火璀璨，一日里才有了闲暇，才能稍事歇息，才会见到他。 他来，许是只留片刻，许是只留片语，霍骁都会站在雕栏飞檐下静候，就为那一眼，那一声。 娘总是说，他是个可怜的孩子。要自己护着他，让着他，如同亲兄弟一般待他。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开始由着他，宠着他，竟想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 他的眼睛终年是一池湿润的氤氲，仿佛下一刻便落泪。 但却从未见他哭过，哪怕父母双亡，一夜若孤。 灵堂之上，那么幼弱的身体，那么无争的神情。 这一份心意，或许便是从那一日的漫天缟素里，那一眼的漠然无助里，渐渐汇聚成形，慢慢融血侵骨，觉时已无力回天。 回鹘两年，烽火连绵，思念疯长。 思及，长相离只为长相伴，手中长剑，仿若有灵有魂。 西风猎猎翻卷旌旗，号角呜呜唤来万千铁骑。 耳畔弓弦铮铮，身侧箭矢嗖嗖。 战车飞碾，满耳嘶声厉叫。 短兵相接，满眼断肢残甲。 满头满手的血浆，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喉头翻涌的腥味，只有提气隐忍，战场上的片刻恍惚要用命偿还。 自己怎么能死，怎么能输。 无数次从马背上摔落，扶摇迎风嘶鸣，所触之地血流成河，却仍要飞身而起，血刃敌手。 无数次骨肉撕裂，血行不止，却仍要挺胸昂首，提剑取其首级。 搏击血拼的时候，血雾霭霭，眼中心中除了杀还是杀。 兵戈休止的时候，混沌散去，眼中心中除了他还是他。 身体里的有一个声音在喊。 你可看见了，这每一刀，每一剑，都是为了我们，为了你…… 再见到他的时候，他远远地看着自己，不愿进前。 其实很想告诉他自己的心事，其实很像抱他吻他，可是…… 他对自己，分明是无意的。 男子相许，总是人言可畏，父母堂前，只能不孝不义。 明明是大逆不道，明明是艰难困苦。 可每每思之念之，却总因为那人转瞬的温顺和贴近，而不肯放手。只要他心中，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顾忌，自己便会不受控制地义无反顾。 所以，为了这样一个人，选了这样一条路，虽是蠢钝至极，却认定要非行不可。 他不肯也好，他不愿也好。 千夫所指也罢，一世骂名也罢。 此心，此生，不转，不移。
☆、深夜造访 烛光在房间里微微晃动，营造出静谧的感觉。 傅峦坐在我面前，中间隔着一张雕琢着莲花的书桌。 左一个屏风右一个屏架，但却没有给人拥堵的感觉，反而有一种层见错 这个房间很大，出的感觉，墙上悬挂着的装饰器具都很雅致。我知道，这是傅峦以前的房间，玉晓婉对我说过，傅峦走后，他的东西一直都原封不动地摆设着。 我想，敢情他和我差不多大的时候，就能自己做主了。像我的房间，每一样东西都是奶奶设计摆放的，我都没有介入的权力。 “你怎么会和修冥宫的人有关系。”傅峦用低沉的声音问我。 “我不知道什么修冥宫，只是认识那个人而已。”我老实交代。 “哼，既然认识修冥宫的七宫少，又怎么会不知道修冥宫呢？”傅峦用手指叩击了一下桌子，面容阴森森的。 “是吗？他是七宫少？这个，我也不知道。” “啪——” 傅峦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我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绕过桌子，走到我跟前，神情有些愤怒地质问道：“如此亲密，竟然不知道他的身份？！林佑熙，我最讨厌有人对我撒谎。” “他是我以前的一个故友，我们也是多年未见了。所以，有很多事情，我确实不知道。”我也有些不悦地回答他。 傅峦的胸廓骤然扩大了一圈，脖子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怒斥道：“还在说谎！”紧接着，他大手一指，喊道：“出去！” 我抬头瞪了他一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他既然下了逐客令，我自然也不会多留，于是，我也大步走出了房间，顺手以德报怨地把门给重重合上了。 出了门，多走几步就是一大片的湖水，荷塘月影倒是减了不少火气。我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双手插着腰，站在了原地。 修冥宫？七宫少？ 这都是什么？ 楚瑜竟然没死？但是，又怎么会在沁桓山庄呢？ 我一时间千头万绪起来。早知道，刚才应该多顺着傅峦一些，把这些事情好好地问个明白再出来的。 还有…… 楚瑜说，霍骁什么都知道。那么，他也肯定知道楚瑜没有死，但是……他怎么都没有告诉我呢？那个时候，他也还没有出征，明明有很多机会告诉我的。我和楚瑜虽然不是特别亲厚，可到底也算认识，怎么能不让我知道呢？ “林师弟，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款款而来的玉晓婉。 她拿着一个食盒，朝我走了过来，柔和地问：“表哥呢？在房里么？” 我点点头，朝房间努了努嘴。 “那就好，表哥在房间里一下午了，连晚饭也没吃，我给他送点东西来。”玉晓婉笑得很好看，标准的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这样啊。” 真是天差地别的待遇，我也是被傅峦害的在他房间里一言不发地对峙了许久，刚刚被训了一顿地才出来，怎么就没人惦记着，我有没有吃晚饭呢？ “那我先进去了。你也别站这着了，快回房吧。”玉晓婉很体贴地说道。 我答应了一声，突然又叫住了正要往房间里走的玉晓婉，问道：“玉姐姐，那个……你知道最近庄里有什么除了我以外的别人在吗？” 玉晓婉淡淡一笑：“庄里每日来往进出之人上百，我一个女儿家又怎么会晓得。” “原来如此。” “不过，沁桓山庄的客人都住在紫竹林的房间里，你若不嫌麻烦，自个儿去挨个找找也无不可啊。不过，夜里就算了，小心被底下巡夜的当成哪方的小贼给拿了，安分地回房间睡下吧。”玉晓婉半开玩笑地说。 “是么？可是，我怎么没住在紫竹林啊。”我问道，我记得我的房间就挨着傅峦的院子边上，离今天去的那个紫竹林离得远着呢。 “呵呵，是表哥亲自做的安排，也就没人驳了。”玉晓婉说完这句，似乎不想再耽搁了，踏着小碎步，朝房间走了过去了。 我本来是叫住她的，不过，看她那么着急要见那位表哥的份上，我还别做这些残忍的事情了。其实，我是想告诉她，现在进去不是个好时机，说不定撞上qiang口，就成炮灰了。 不过……人家又是他的表妹，又是女孩子。想必傅峦也不会拿出对付我的那一套来，所以还是别去担心太多了。 这样想着，我也就朝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夜色迷蒙里，孤家寡人的我，形单影只的样子想必十分凄凉，我开始盘算着，要不要自己先回家去了。免得在这里，惹某人生气，碍着人家的二人世界。 不一会儿，我就来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我轻轻地推开门，回身刚刚栓上门。 一个黑影就扑了过来，捂住了我的嘴。 我“呜呜”地叫了几声，两只手被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 一个温热的气息吹在我的耳边，磁xing而迷离： “佑熙，是我。” 这样一说之后，缚住我的手也就松了下来。我一回头，借着月色，果然看见一脸笑容的楚瑜站在我的身后。 我握着自己的手腕，揉了揉，说道：“是你啊。” “是啊，我晓得你一定很想同我说说话。”楚瑜很自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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