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的眼睛一瞬间迷离起来,像雪一样升起了叫人捉摸不透的雾光。
☆、时至除夕 我的生日一过,其实离新年也就差不离了。 近一个月来,殷都总是隔三差五地飘些雪,不多会儿,就给大地铺上了银装。寒冷的气温并不会降低所有人对这种盛大节日的热情,即使是在积雪的街上,置办年货的殷朝子民仍是来来往往,营造着热闹喜庆的气氛。传统的人们希望这场瑞雪能带给他们崭新的一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我也在奶奶的威逼利诱之下穿上了一套颜色颇为亮眼的冬装。后来,又围上了一条纯白的貂皮围脖。这是霍夫人,也就是蓉姨的手笔。 每年的新年,她都会亲手为霍骁为我缝制一些衣物和琐碎,不过今年就更忙了些,小霍驰正是一天一个样的时候,蓉姨不得不在小儿子身上多花些心思。 眼下的小霍驰已经能跑能跳,也能依依呀呀地说话,嫩生生的,脆生生的。 只见他在厅堂里跑来跑去,像一只浑身是劲的小老虎,一身红彤彤的棉衣,衬得小脸十分可爱。奶娘和婢女小心翼翼地护在他的左右,眼睛一刻不离这位小二少爷。 “霍驰比你小时候活泼多了。”我低头喝了一口热茶。 “又说胡话了。”霍骁将自己手里的一个暖壶放在了我的腿上,也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在氤氲的蒸汽里,很淡定地回击道:“我像驰儿一般大的时候,还没你呢。你又怎知他比我活泼。” “难道非得亲眼所见么?想想也就知道了,你不爱说话的个xing铁定是从娘肚子里带出来。正所谓物极必反,你瞧,这次出来的,就大不一样了。”我侃侃而谈,说着,还放下茶杯,朝霍驰的方向弯下了身体,张开了两只手臂,朗声道:“霍驰!过来过来!” 小霍驰很机灵地朝我这边看过来,亮晶晶的眼睛和霍骁很像。 “过来过来~”我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 小霍驰很干脆地朝我这儿一路小跑过来。 “真乖,快过来!”我继续循循善诱。 果然,小家伙一下子就扑到了我怀里,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将刚才霍骁的暖壶放回了他手里,把小霍驰抱到了腿上,搂着他小小的身体,笑眯眯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霍驰。”小家伙字正腔圆地回答我。 “他是谁啊?”我将他移了移,握住他的小手,指着霍骁。 “大哥。”依然是干脆利落。 霍骁端着茶杯也朝他笑了笑。 “那我是谁啊?”我把他提了起来,然后调了个方向,让他正对着我。 “……”小霍驰粉嫩嫩的小嘴有点为难地嘟了起来。 我有点挫败地垂下了脑袋,然后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鼻子贴着鼻子地瞪着他,不大乐意地问:“不记得哥哥是谁吗?我一个月前还来看过你呢。” “是啊,在你睡着的时候。”霍骁很“善良”地提醒自己的弟弟。 “算了,记着!我是你大哥的好兄弟,你得叫我二哥。”我不打算和小家伙一般计较,决定现在就给他落实好称呼,免得他像第一次一样含糊地喊我一声“姐姐”,日后改不过来。 “……”小霍驰迷茫地看着我。 “二哥。”我又重复了一遍。 “嗯。” 小霍驰竟然答应了一声!我极度无语,这样好像我喊了他一声“二哥”似的。真是……亏死了。霍骁那只端着茶杯的手,也已经改用来捂住自己快要笑出声的嘴巴了。 “叫二哥!”我再一次强调。 小霍驰这下总算明白了,十分标准地喊了一声: “egg。” 我一下子就把他抱到了身边霍骁的怀里,无奈地想:这对兄弟是没法处了!哥哥给我压力,弟弟占我便宜,还……叫我鸡蛋。 “驰儿还小,不错了。”霍骁拉了拉我,为自家兄弟说话。 “知道了。”egg就egg吧,反正在这里,除了我,谁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那位丰乳肥臀的奶娘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说道:“大少爷,小少爷该喂饭了。” 霍驰断奶时间有几个月了,现在都是过着少吃多餐的生活。 霍骁站了起来,把怀里的霍驰递给奶娘。 奶娘福了福身体,就转身走了。只是可爱的小霍驰还很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的哥哥,嘴里依依呀呀的。 “五天后就是除夕了,你进宫领宴么?”我问重新坐下来的霍骁,这种重要的日子,宫里一定大摆筵席,霍骁这样的新宠,肯定得去一趟。 “嗯。宴一散就回来。”他停顿了一下,“今年我去你家守岁。” “真的假的?”我不确定地问,又忍不住提醒道:“正月初一就是你生辰,在我家过夜可以吗?” “嗯。”霍骁缓缓说。 “你和霍伯伯和蓉姨说过了吗?”我又问。 霍骁笑着看我,眼神微妙,说:“你以为我是你?”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嘲笑我被家里管得死死的,是霍骁的兴趣之一,同样也是劣行之一! “你来好了!不过得提醒你,我家来了不少亲戚,没有客房给你睡,得和我挤一张床了。” 因为爷爷原本是扬州人,当年他是离了家独自前往殷都参加医选的,据说祖爷爷还气得大病了一场,爷爷的第一任妻子就是在爷爷离家后,难产而死的。所以我在扬州还有一个大伯和两个个堂兄。他们经营着祖业,扬州的丝绸生意基本都是林家的,所以忙得三四年没来了。今年过年他们终于抽出空,赶来看望爷爷奶奶,顺便也看看我这个小侄子。 “是你的大伯和堂兄吧。”霍骁把玩着空荡荡的茶杯。 “嗯。” 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对我家的事知道得相当清楚,连我的姑父的侄子的二表妹三年前喜得双生子,他都了如指掌。记得他当时轻描淡写地和我说恭喜的时候,我死活都想不起来那个姑父的侄子的二表妹是哪一个? 而时间,很快就到了五天后的除夕之夜。 夜色正浓,离子时越来越近了。 一大桌子的人用了晚饭之后,和乐融融地聚到了最大的圆子里,爆竹鞭炮的一干事物都准备齐整,三个八岁的堂侄子和一个六岁的堂侄女无比欢快地在院子里追逐打闹,拿着雪球扔来扔去,嬉笑声不断。大伯和爷爷奶奶坐着露天的桌椅,微笑地谈论着,两个堂兄和两个堂嫂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也说上几句,然后就传来阵阵和乐的笑声。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似乎一点儿也不孤单,我还有那么多的亲人,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少爷,霍家少爷的马车停在门外了。”雪儿走到我边上轻语道。 我点了点头,看得出她的心情也因此有些雀跃,我也准备做个顺水人情,正色道:“你同我一道儿去接他进来吧。” “是。”雪儿秀丽的脸上有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红晕。 我转身吩咐小冬瓜和爷爷禀告一声我的去向,就带着雪儿穿出了园子。 靴子踩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有些滑腻,这里的雪刚被人扫过,还来不及清干净。我于是放慢了脚步,可是我身后的雪儿可不这么想,脚步虽也跟着我缓了下来,可心中应该是去心似箭!好几次都有些忘我地控制不住步子,差点不小心走到了我的前面去了。 我看着平时那么得体的雪儿也有这样的心如鹿撞的时候,不觉有些好笑。心下也琢磨起了她的归宿,在奶奶还没乱点鸳鸯谱之前,我该和霍骁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收了她。 还没到门口,霍骁就已经披着暗红色的披风出现在我们前方。他脚下宛如踏着流风一般,三五步就迈到了我面前。 “怎么不戴缬子?”还没等我开口,他就皱着眉头说道。然后,他用手解下了自己的围脖,动手围在了我的脖子上。我们的围脖是一摸一样的,都是纯白的貂皮制成的,从这里就看出来,蓉姨对我们是多么一视同仁了。 “在园子里和那帮孩子一同闹着,热得出汗,就脱了。” “亏你还是学医,如此,容易受风寒。” “正是因为我是学医的,所以我才知道分寸啊。甭担心!” 霍骁又露出那种将信将疑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 “时候不早了。”我喊了一声,转了转眼珠,对雪儿说:“你带霍家少爷先去我房间吧,顺便把被褥枕头也准备好。” 雪儿很乖巧地福身应下,脸上的红晕愈加明显。对于雪儿这种单纯的女孩来说,和除了我以外的少年男子独处还是很羞涩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心中的白马王子,那心情就更加紧张了! 我又转身对霍骁说:“你在宫中应付了半日,一定累了,明天再和我那家子人打招呼吧。”然后就推着他往我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 “你去哪儿?”霍骁站在原地,叫住了准备跑回园子的我。 “我去拿点烟花爆竹,等到了子时在我院子里给放了,这样才算守岁了嘛。”我回头答道,然后就飞也似的朝园子的方向跑去。
☆、褥间夜话 我是铁了心想多给霍骁和雪儿相处的时间,所以在园子里能磨多久就磨多久,甚至还让小冬瓜把古琴拿了出来,在大雪天里在亲戚面前表演了一段。 离子时还有一盏茶的时候,到底是该回去了,我随手拿起了几个烟花筒子,给爷爷奶奶大伯堂兄堂嫂告完安之后,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等我踏进院子里的时候,只见霍骁就站在屋外的雪地里,一个人默默地站着。 我走到他边上,奇怪地问: “雪儿呢?在屋里吗?” “铺了床,就让出院子了。”霍骁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然后伸手准备来拉我的手。 我一下子躲开,泄了气似地蹲了下来,在地上摆弄起那些烟花筒子。千算万算,怎么忘了霍骁这位大少爷有个爱使唤人的毛病。他让雪儿出去,雪儿还敢多留半刻吗?都说暗恋是出哑剧,雪儿啊,你的春天来得会有些艰难啊。看来少爷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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