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思维是不是太肤浅了,为什么两个曾经势同水火的人正在对坐而谈,为什么两个我熟悉的人所谈的内容我完全不懂。 不过,很快,我还是总结出了一个重点,于是,便忍不住对楚瑜怒目而视,“这么说,你真的在耍我。” 楚瑜耸了耸肩,无辜地说道:“不过早晚的事,你又何必心急呢?” 我强压下怒火,走近一点,既是对楚瑜,更是对霍骁,忿然道:“既然什么都不打算让我知道!既然打算把我当成一个傻子!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面前!招引得我想东想西,又让我老是吃瘪,真有意思!真有意思!”越说到后面,我的声音就越大。 楚瑜神情一紧,腰背直了起来,欲要开口。 而霍骁一下子就从坐塌上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我走来。 我索性朝房门方向走去,什么都不打算听,准备直接踹门走人。 就在这时! “佑熙?”一个低沉的男声从房门外传了进来。 笃笃的敲门声,让我们所有人都停下了当下的动作。 楚瑜从床榻上跳起来,颦眉,“什么人?” “佑熙?你在里面?”询问的声音又高了一些。 我惊骇地用手指着楚瑜,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楚瑜不屑地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看向作响的房门。 霍骁停住的脚步又朝我迈来,他走到我面前,眼中的不耐甚是清楚,他不悦地命令道:“说上三句,让他走人!” 我当时正气头上,又被眼下的突发情况弄得有些错愕,便不知死活地在霍骁的胸膛上一推,看着纹丝未动的他,不知轻重地说道:“在我说完话之前,你好好待着,不准出声。”说完,我兀自转身,不等霍骁反应,便快手就将两边的帘幕一拉,结结实实地遮住了里室。 我深吸了一口气,装出一副淡定自若地样子,冷静地拉开了门栓,打开了房门。 “傅大哥。”我虚伪地笑着。 “……这么早就回来了?”傅峦看着我的笑容,略显不解,不过脚上仍旧要踏入房中。 我装作不经意地撑住一边的门框,挡在了傅峦的去路,一边仍说道:“早上原本准备叫您一同去的,不想,您还在歇息。” 傅峦随手就将我的胳膊一拉,然后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口中说道:“嗯,昨夜睡得有些晚了,刚刚才起。” 我的脑海里闪过清晨时分的情景,看着正在桌边坐下的傅峦,沉默了一会儿,道:“是这样,这都快晌午了,看来您是睡晚了。” 傅峦恢复平时一贯的口吻,道:“你倒尽心的很啊,大清早地去买那些玩意儿来。” 糟糕,好SHIT的话题,我极度不自然地皱起眉头。 我心虚地看了一眼一旁静悄悄的帘幕,试图改变谈话方向,“您昨晚都忙些什么呢?” 傅峦倒水的动作一顿,正如刚才的我一样,傅峦对自己不想继续的话题,表现了不易察觉的抵触。 “我倒也问你忙这些做什么。”傅峦立刻就将了我一军,“好好地买起那些玩意儿,你倒不怕走漏了风声,我当你多少有些主意呢!” 我飞快地说道:“一时兴起,一时兴起而已。” 傅峦冷哼了一声,抬手抿了一口茶,批评道:“还兴着呢,你嫌自己兴得还不够?” 我头疼地看着傅峦,只盼着他能少说一些,于是便一下子拉住他的手,他微微惊愕地看着我。 “呃……我知道错了。” 傅峦见我这样,神情和口吻都不觉放软了几分,他反握住我的手,道:“罢了,走到这一步,骂你也没用了。”他看着我,柔声劝了一句:“傻子,之前的气概都哪儿去了,这会儿怎么怕成这样?” “哐——”清脆的碰撞声从帘幕之内传出来。 我的心肝都颤了一下,傅峦立刻看向帘幕,站了起来,问:“这是怎么了?!” 说着,傅峦便起身走向帘幕,没等我来得及阻止,就猛地掀起了帘幕。 寂静的里间,地上横着一只倒地的香炉,所见之处,空无一人。 我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又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发软。 应该是躲到横梁上去了,凭他们的身手便是躲到房顶上都没问题。 “这被子乱的。”傅峦倒没有多疑,目光一扫,忽然回头打趣道。 我飞快地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竟然也敢把那宫里孩子带回家来,你啊,真叫人头疼。”傅峦的声音不高不低,整个房间都听得见。 我痛苦地低下头去,头疼的事情才正要开始呢。
☆、剑拔弩张 安静的院子,安静的房间。 我坐在书桌前,狠狠地放下笔,纸上满是心烦意乱的笔触,丑陋得没有章法,完全没有了平时自傲的端正俊秀。 我扶住自己的额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苦心孤诣要瞒住的事情还是露了馅,昨天傅峦走之后,看到霍骁和楚瑜的表情,就好像衣不蔽体地站在人前一样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事后,我所能总结出来的一点就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烦躁地将刚才写满的素纸揉成团,丢到一边我特制的纸篓里。 木棉的帘门被拉开,夜风趁虚而入,来人很快地关好门,又放下帘子,只是却没进来,站在门口,没有言语。 我抬头,声音不自然,“霍骁。” 知道他会来,我刻意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没有传唤,谁都不准进来打扰。 他仍旧不回答我,依旧站在门口的地方,瞪着一双冰冰凉凉的眸子。 我慢慢地站起身子,朝他走过去,一双手放在身后不安地搅动,一副犯错小学生去见教导主任的标准模样。 我欲要去拉霍骁的手,只是霍骁却一个错身,径自坐到了书房的一张椅子上,腰背挺很直,他伸手在脸上一拉,原本附着得很好的人面,□脆地撕了下来。 我可能真的有点害怕,明明被霍骁做得行云流水潇洒自如的动作,看在我眼里就是四个字——撕破脸皮。 霍骁无声地将人面扔到一旁的桌上,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半晌,他抬眼看了过来,极其冷峻的眉眼一凌,“过来。” 我就像一个得令的小兵一样小跑了过去。 霍骁大手一指,“坐下。” 我于是乖乖地坐在霍骁的身旁,拘谨地拉了拉衣摆。 “果真是带了人回来?”霍骁严厉地发问。 我半点不敢含糊,道:“嗯。” “你倒也不简单。”霍骁的夸奖每每会让我汗毛直竖。 “吐蕃那边已经接到书信了,很快就会来接人的,只要这段日子小心……”我抢先解释,试图将这件事说明的单纯简单一些。 “啪!”霍骁的手上一用力,手中的被子瞬间就被捏了个粉碎。 我立刻收声,瞪大眼睛看他,心上乱了半拍。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如今也多说无益。”霍骁压抑着气息,慢慢地这样说道,然后他挥了挥手,“那孩子,不能留在你这儿。” 我极不情愿地说道:“这孩子不在我这儿,淼妃那儿,我不能交代。” 霍骁站了起来,朝书桌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将吐蕃人来的路径告诉我,我差人直接将孩子给他们送去,途中一遇,省得来殷都。” 霍骁果然没有听我的话,我有气无力地说:“说得轻巧,这一路颠簸,难保不出意外,哪里比得上留在我这儿安全。” 霍骁已经端坐在桌前,拂开一张新的素纸,蘸着墨的空档,瞪向我,“你当我的人同你这般么?”然后,他似乎又想说什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又重新低下头。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心中一沉,心情一下子滑落到低谷,道:“这件事,是我自己揽下的,难道还不能由我自己主张么?” 霍骁索xing不理我,纸上已经苍劲有力地落了两行字。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低头写字的样子,看不清眼神,俊美的脸上,只有两道匕首一样的浓眉,以及直挺的鼻梁,下面一张抿得紧紧的唇。 “霍骁。”我喊他。 他迅疾地写着信,没有搭理我,也预示着事情的无可扭转。 面对这种不被信任又被忽略的现状,我莫名地就有些怒火中烧。 “霍骁,你知不知道,你做得过分了。”我平静地说完这句话,伸手一把夺过那张写得差不多的信纸,捏在自己手里,然后用力扔向身后。 我虽然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但在霍骁面前,我向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违抗。霍骁终于抬起了眼睛,目光里闪过微诧。 下一刻,霍骁缓缓地站起来,身形高大的吓人,他的眼中愤怒似要喷火,整个人仿佛一座即将发作的火山一般站在我面前。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那么令人恐惧的目光。 “这件事,我绝不听你的。” 半开的窗外是如漆的黑夜,平静的夜幕上没有星辰,死水一般。 同样寂静的房中,我们隔着一张书桌站着,气氛冰冻到了极点。 霍骁开口了,口气隐忍,“你是看准了我对你下不去手,便越发任xing了,是么?” “霍骁,我这叫任xing么?”我退开了一步,有些失望地看着霍骁。 我下了这么大的决心,用了这么大的勇气,我那么努力地去阻止一个无辜的生命逝去,撇开所有的前提背景不说,我觉得这件事完全能定义为有益无害。可是,我最爱的人,却完全否定这些。 我别过脸,清楚地说:“你才蛮横!” 霍骁的胸廓立刻就骤然扩大了一圈,他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我,眼中回转闪烁着的阴鹜如同云雾缭绕一般,极轻极薄,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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