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的喘息声越来越兴奋,越来越急促。它略略向我靠近了一些。眼中的精光也甚为明亮,它一定盯了我许久,如果老天爷足够怜悯它,又愿意继续破坏我的人生,那么,说不定,它能如愿以偿地饱餐一顿。 “嗬嗬嗬……” 野狼又朝我迈出了一步,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作为野外的主宰,它似乎比我更清楚如何对峙,也更加清楚,如何给对方施加压迫。 我咽了咽口水,心中大乱。 贴身格斗,近身擒拿,徒手搏击……我是一样都不会。匕首,火器,利刃……我是一样的都没带在身上。 这样说来,除了跑,果然是别无他法了。 正所谓,敌动我动,敌不动我不懂,敌欲动我先动。我让自己冷静下来,将脚步微微挪开了一步,想抓住时机逃开。 结果,眼前的这个畜牲却比我还明白此中精妙,就在我靴子在地面上稍稍擦出声响的那一瞬,它便毫不犹豫地朝我飞扑了过来。 绿光,尖牙,利爪……画面随着时间的移动而越发清晰,直到我闻道扑鼻而来的兽味时,才明白此时危机迫近,自己命悬一线。 可是,作为一个勇气不佳的人类而言,最坏的结果,恐怕就是像我这样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呆若木鸡,寸步难移了吧。 “嗷唔——”野狼似乎预兆着胜利一般的长吼了一声。 我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护住自己的脑袋,闭上眼睛,身体朝后一摔,狠狠地倒在了地上。 粘稠的血液,刺鼻的腥味,我的身体一沉,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脖颈处感觉到了温热的潮湿,那里……被划破了么? 继而,我的身体骤然一轻,血气一淡,这是躯壳抽空,灵魂升出的关系么? 怎么办,我还没见到霍骁,还没见到奶奶……怎么能就这样。这算什么?!我愤怒地睁开自己的眼睛,一时间呆在那里。 月光迷蒙,那人逆光而立,虎体猿臂,彪腹狼腰,一手执长弓,一手提着后脑中箭的狼尸。 静夜血光,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上还有湿粘滚烫的狼血,却整个人不可置信地沉浸在不现实的震惊里。 是他,怎么会是他,竟然会是他。 如墨的眉眼似有清辉,漫进我的眼里,漫进我的心里。 他将狼尸狠狠地摔到了一边,朝我俯身过来,宽厚的手掌拉住我的胳膊,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眸中清光熠熠,有似暮霭沉沉的心疼,有似枫叶飒飒的责备,有似星辰盈盈的跃动,有似烈日滚滚的想念。 星光璀璨,静夜寂寂,漫山遍野盈满的,是二月岭上腊梅芬芳。 他用不曾染血的那只手贴上我的脸颊,久违的触感令人心尖酸涩。 他手间的粗茧微微磨砂着皮肤,冷峻的眉眼细细地看住我,我抬着下巴,任他看着。 他的神色渐渐和缓,满目涌现出柔光。 我眼睛一眨,眼眶里不觉泛起一层水雾,我连忙要别过头,想自行将起压制回去。 不想,却被他扣住了脑袋,不能动弹。他就这么直直地望进我的眼里,一双冷眸柔然地那样熟悉。 “霍骁。”我的声音低哑得犹如尘封多年一般。 他的眉峰微微舒展,喃喃道:“不是……梦。” 我一时间再也忍不住了,一步就跨到了他面前,伸手用力地抱住他的腰际,将脸埋在他微凉的颈间。 “我赶了好多路,跑了好久,总算找到你了。霍骁。”我用低低的声音急急地告诉他,“我……我好想你。” 霍骁的身体一震,长长的双臂环住了我的肩膀,将我狠狠地揉进怀里。凉薄的嘴唇在我的额间蹭了蹭,喉间发出淡淡的声音。 “霍骁,你怎么能在这里,你不是应该下山了么?”我问得十分急切,生怕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我一直在山顶。”醇厚的嗓音近在耳畔,“正要下山的时候,听见有人在骂我。”他略顿,“那人光顾着发脾气,连身后跟着狼都不晓得。” 我瞬间僵住,动作生硬地离开了霍骁的颈间,机械地问:“你……从刚才就在?” “是。”霍骁认真地回答。 “你……带的人……从刚才就在。” “是。”霍骁扫了一眼一旁的林木,更加认真地回答。 我顺着他的目光惊恐地看去…… 夜色虽暗,借着月光,便能看见为首的肖听雷和韩淳瞪圆了眼珠子看着这里,他们身后的数十名的军甲男儿面面相觑,最终都选择颔首立正。 刚才的浪漫氛围一扫而光,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霍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霍骁盯住我,似乎有意等我下一步的动作一般。 我咬咬牙,狠下心来。 “霍骁,我刚才说到哪儿了……”我回到他的颈间,双手收紧。 下一刻,低低的笑声绕进耳朵里,久久不散。
☆、温言款语 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极为陌生的帐顶。 头有些晕,身上疲软不堪。 我眨了眨眼睛,抬起手,要去揉一揉。 身旁有悉悉索索的动静,我稍稍扭动了一下脖子,尚有些惺忪的眼睛,看见一个身材精壮肩背宽厚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坐在床沿穿着上裳。 只见那人随意活动着胳膊和脖颈,骨节发出干脆的咔嚓声。 我被刺激得瞬间清醒…… 昨晚一幕幕令人脸红的画面齐刷刷地闪回脑袋里,实在是让人在食髓知味的同时也让人觉得自己不知廉耻不知死活…… 霍骁的后背肌肉那么紧实,线条却非常流畅优美,让我一时间忘了刚才的慌乱,忍不住欣赏起来。就在这时,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突然转过了身体。 我一惊,不知为什么,就选择先闭上眼睛,装睡。 感觉热热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被子里的手不觉紧张地握成拳头。 “不急,再睡会儿……”沉柔的声音还有一些沙哑。然后,嘴唇上一重,湿热的感觉凑了上来。 他吻了我。唉,自己一定又会被看穿的。 霍骁用手掌将我额头上的一些散发捋了捋,拇指轻轻地磨了磨额间,接着又是一吻。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我仍旧闭着眼睛,嘴角却已经不自觉勾起。想了想,还是放下莫名的羞涩,把眼睛睁了开来,定定地看向那双慵懒半睁的眸眼。 “不想睡了……”他奸计得逞,却一脸正人君子似的问我。 我点点头,然后错开视线去看从窗纱透进的光线,喃喃道:“该起了。” 霍骁也跟着点点头,将手伸进被子里,捏了捏我的手,道:“外头冷,你的衣服……”霍骁的神情略显犹豫,他想了想,庄重地建议:“先穿我的吧。” 我的表情想必也有些不自然,道:“也只能这样了。” 就这样,霍骁取了自己的一套冬衣来,三下两下地帮我穿戴在身上,等我穿上自己的靴子跑去房内的一面铜镜检验时,不知该说这身衣服实在是太不合体,还是霍骁伺候别人穿衣的技术太差。傅峦那套衣裳虽说可以媲美高校冬装,但起码不会像霍骁这套仿佛乔丹球服似的不正常啊。 我拉了拉松垮垮的腰带,摇了摇头,嘀咕道:“这比傅峦的衣服还不靠谱啊。” 霍骁走到我身后,用手替我拉了拉宽松的领子,皱眉思索地看着我,也跟着摇摇头,道:“你这样,还是别出去的好。” “可是……我一夜都没回去,傅峦肯定在找我。”我叹了口气。 霍骁很自然地就问我怎么和傅峦结伴来此,我很老实地交代了大致的过程。 霍骁略想了想,道:“我差人去知会。” 我松了口气,表示赞同:“好。”接着又补了一句,“我还是写个短信给他,比较妥当。”说着,我便开始四处环顾,准备找房中是否安置笔墨纸砚。 “佑熙……”霍骁突然叫住我,声音不觉有些沉重。 我回头看他,眼神询问。 他好像做了很大的努力一般,良久,轻声道: “对不起。” 我停下所有的动作,聚精会神地盯着他。 “嗯?” 霍骁目光凌厉起来,少见的懊恼出现脸上,“楚瑜的手脚太干净,我在凌心小筑找不到你,便只以为你定是被挟去了居庸,人都派出去了才想明白。修冥宫的暗探实在尖利刁毒,我手下的人虽也是个中好手了,但要去修冥宫探你的风声,又要时时防范不得显露了行踪,着实得花上不少心思,他们的眼线太多,无奈施展不开,便耽误了好些时日。此事,本该由我亲自来做,可是……朝廷大动,行军之事又迫在眉睫,严王步步相逼,我……” “不用说了。”我打断他。 霍骁眉峰更深,似乎更想继续解释,不过,却真的不说了。 “霍骁,我没有一点儿怪你。”我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温柔地看着他,用手去揉他的眉心。“我小时候就说了,你做什么一定要这样要求自己神通广大?” 我用手捧住霍骁坚毅俊美的脸庞,笑道:“霍骁,记住!我们两个人是一体的,总是由你主导两个人的事情其实是不合理的,所以,当你力不从心的时候,便换我来努力。”我低头笑了笑,“虽然,说什么想保护你的话,有点自不量力。不过,你要明白的我的意思,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一个很强大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损你在我心里的地位。而且,偶尔让我为你做点事情,不好么?”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经历过一丢丢磨难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一点变化呢?最起码,我能肯定自己是变了。因为度日如年的思念,因为千里迢迢的追寻,我似乎变得更勇敢,更坦诚,更……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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