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这样的称呼丽龙主是第一次听到。 一直以来, 路峥虽然和他的学生们都打心眼里把丽龙主当成‘神子’, 却从没有在苏和面前提起过这个戏称,那本就是在他们对丽龙文化一窍不通时的调侃。 丽龙主拥有独属于他的身份和尊称。 但显然, 这一路上无数个要合影和凑上来询问的路人, 并不清楚这些。 俞归舟的视频拍火了草原和雨林, 引来游客万千,可这庞大的群体中,却并没有人因此了解草原上的塔木和雨林中的丽龙。 无论是被要求合影还是拉着聊两句天,丽龙主都笑吟吟的配合, 没有半点不耐烦, 他本来就是个有求必应的性格,虽然突然多起来的陌生人叫他有点局促, 但短短的片刻间, 他能察觉对方没有恶意。 似乎是真的很喜欢他。 明明只是在视频里看到过他的脸, 到线下却如此亲近地叫住他一起合影, 善良的外地人们叫丽龙主觉得窝心极了。 不如丽龙主来的吸睛的普尔萨和路峥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像是一左一右, 一矮一高的两只电线杆子,眼睁睁瞧着苏和轻松融进人群, 被蜂拥而上的游客包围。 普尔萨搁在衣襟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掏出来一看, 是亚玎已经开始催促他们,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到了。 “运动会看台上的领导都已经到了, 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再不过去又要人挤人——” “你可以先过去。”路峥并不着急去看什么运动会开幕式,苏和在和这些外地人交谈时,眼睛亮晶晶的,肉眼可见的开心和自得。 路教授现在的感触,就像是带着自己家没怎么出过门的小猫做社会化训练似的,他乐于见到苏和现在自然坦荡的一面。 见路峥明晃晃要支开自己,普尔萨才不干,现在还没到他们两个之间的决赛,路峥凭什么要求他不要做电灯泡,“我才不,我也要留在这里,要走一起走。” 普尔萨就要做电灯泡,还要做这世上最大最亮的那一颗,让谁都无法忽视他的光芒。 最终,等着丽龙主跟所有‘网友’都进行友好交流后,三个人紧赶慢赶,依旧是入场晚了,开幕式时的歌舞表演都已经结束了,只剩下台上一个秃头局长在做致辞,实在是没有什么看头。 运动会并不是一项项比赛按顺序进行的,而是多项比赛同时在不同的场地开始,丽龙主他们的位置,恰好能够看到比起跳远、铅球这些更吸睛也更有意思些的摔跤比赛。 摔跤比赛的胜出者除去奖品还能得到卡旭常说的‘壮士’称呼,现在这个年代,‘壮士’是没那么吃香了,要是往前倒个几十年,那可就是十里八乡的出名人物了,媒婆都要上赶着登门去说亲。 这‘壮士’就是这些少数部落里最爷们的汉子。 因为并不是专业赛事,所以选手之间也没有重量级别的划分,只是一眼望去,几乎都是赤膊威武的肌肉汉子,只着一条系着显眼红腰带的松垮裤子,但凡对自己的身材或者力量没有信心的,都不会狂妄地参加这项比赛。 “这应该不是国际上的正经摔跤比赛,只是你们这里的传统吧?”路峥已经看到一个选手几次把对手摔成两脚着地,这种摔法是犯规的,在正经赛场上会被罚分,但评委却什么都没说。 普尔萨点头,“是啊,这不是按照公认的规矩来的,我们这里摔跤,不管你把你的对手怎么制服又制服成了什么样子,只要能让他倒地三十秒不起,就算赢。” 普尔萨欣喜地拍拍丽龙主的肩膀,一指下面绑了一头小辫,有着褐色肌肉的雄壮男人,“瞧见没,那个是我堂哥,你还记得吧,去年就是他赢了!” 丽龙主仔细瞧了瞧,他视力好,看清下面那一排赤条条的选手并不费力,但他还是震惊,“这几年,摔跤比赛都变成这样了?” 丽龙主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那些参赛的阿爸们个个肌肉扎结,好似铜筋铁肋,两厢比拼时,那坚毅的眼神、抖动的肌肉、胳膊上凸起的青筋、半点不肯退后的步伐,在观众们肉眼可见其中的凶悍,并为最终的结果深感紧张。 可现在这群参赛选手,压根比不上丽龙主印象中那些阿爸们一星半点。 甚至可以说,这些人还没在他身边乖乖坐着的路教授肌肉勃发,身材高大,和往昔充斥力量的斗争相比,就像是菜鸡互啄,丽龙主只是看了两眼,就觉得没意思,没有小时候那么好玩。 “哎呀,你不看看咱们小时候的阿爸们都是干什么长大的。”普尔萨劝丽龙主的要求不要那么高,这传统摔跤比赛还有人肯站上赛场都已经很不错了。 更多的年轻人,别说参加了,都已经把传统摔跤的游戏规则忘地一干二净,还不如拳皇的出招键记得清楚。 “为什么会忘?” “因为教的人少,有时间来学的人更少。”更别说,这摔跤在国际上本身就是一项竞赛运动,有这么多年来发展完善的流程和规则,这小小地盘上和国际规则相违背的传统摔跤,只能当做兴趣,而无法成为正经发扬的东西,就像小众文化似的。 从出生就在为传承丽龙文化而活的丽龙主显然不能理解这件事,但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不为人知的东西在消失,而大多数时候,多数人第一次听到那个名字,就是在它已经消失后的某一天。 甚至,路峥觉得,倘若这里之后会开发地像是其他旅游城市一般,或多或少,都会对居住在当地少数部落的文化有所影响。 肯定会有一些东西因此消失,就如同倘若有游客加入这次摔跤游戏,那么规则就不能按照部落里小众的传统来,而要按照众所周知的国际惯例来。 上半场比赛结束,普尔萨的堂哥保持积分领先,看样子今年的冠军也要被他收入囊中。 恰好,林双和赵徐之也一前一后参加完了他们俩的项目,跟着李经理找到了他们的导儿和师公。 这俩研究生实在是轻敌,“我还以为我蹦的怎么也能比十五六的小孩子远——”结果狠狠丢人,林双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他输的这么惨,肯定是这些天路峥逼着他看文献看了太多,脑细胞死了太多,顺带把运动细胞也一起吓死了。 “重在参与嘛。”赵徐之觉得这活动挺好玩的,虽然他也没拿到太好的名次,但那些员工给了他个鼓励奖,是个运动水壶,实用性极强。 一同跟过来的李经理还记得俞归舟嘱咐他的事情,归根到底是拉皮条的生意,俞归舟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也开不了口,于是选择派出李经理去做恶人。 “几位今天晚上要不要就留在塔木,运动会结束后,还会在湖边举行篝火晚会,俞总说,如果愿意,就留下来大家一起玩一玩,他会给大家安排好住的地方,明天一早派人派车把你们送回去。” 一听晚上还有活动,研究生们立马来了兴趣,“可以呀,导儿,我们在这里待一晚再回去吧。”他们见识过丽龙主出阁的盛况,可还没看过这塔木的节日如何庆祝,更何况,在大草原上生火跳舞,说不定还有烤全羊烤全牛吃,实在叫人心驰神往。 “篝火晚会?”塔木族的二世祖怎么都不知道这件事。 李经理道:“是俞总临时决定的,因为来了很多游客,运动会的报名都是提前的,游客们也没有办法参与,总不能让他们白来一趟。” 还是得展示一些当地特色,叫那些游客更有参与感。 只要是玩的活动,丽龙主都觉得有意思,可他明天还要参加比赛,和阿祖请假时,也没有说会留在外面休息,他宿在塔木,明一早会没人给阿图卢做晨礼——因此,他好像没有办法留下。 见路峥的两个学生都对这件事很有兴趣,丽龙主拍拍搭襟,“要不你带着他们留在这里吧,我晚上和阿爸他们一起回去。” “我也不留在这。”路峥对看热闹没兴趣,如果苏和不在这,他在这也没什么必要,“等比完赛我和你一起回去。” “那你的学生怎么办?” “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再说我一个老师一直跟在他们身边,他们更不能放开手脚去玩了。”路教授头一次这么善解人意,一旁的研究生们简直要哭了。 没错,路峥只需要把游玩的经费给他们留下,剩下的,他们两个可以自己搞定。 普尔萨却看不得苏和都已经到塔木来了,还要惦记家里的一亩三分地的事,“你都已经出来玩儿了,就不要想那么多,玩儿的尽兴最重要,等你玩完再回去。你阿祖那里,让我阿爸帮你打电话就是了。” 这样顶多就是骂他阿爸一顿,不会连累到苏和。 在盛大的篝火晚会之前,更重要的是赌上普尔萨尊严的赛马。 到了下午,上午那些占地小的比赛基本上都已经决出了胜负,要为下午的竞速赛马和越障腾出地方,这两项比赛,普尔萨都参加了,并且笃定自己能拿到第一。 竞速赛马共计三千米,围绕赛场跑三圈,一组十位骑手,谁用时最少,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普尔萨没骑他的小红,而选了一匹黑白斑点的骟马,在一众纯色的马匹中,斑点狗似的马儿尤为显眼。 信号枪一声令下,分隔在不同赛道的马纷纷出发,这比赛比上午那些惊险刺激,也有意思,哪怕完全不了解这项运动的游客也能清楚看明白谁半程领先。 普尔萨的斑点马从一开始就占据了最内的赛道,先机在手,他自然不会落得下风,斑点马耐力也好,后半场的时候,几乎能落第二名四分之一的路程。 至于普尔萨这个骑手,全程半蹲压低身体,减少人体给马带来的阻力,这种时候,马需要的就是信任和鼓励,它们自己会越跑越快。 最后冲线的关头,普尔萨在马背上直起了身子,风吹地他头发乱飞,衣袂飘飘,收到指令的马扬起了前蹄稳稳落地,看台上爆发了热烈的掌声,连丽龙主都觉得这一刻的发小是帅气的。 不过他还惦记着自己的搭襟,“你没有紧张吧?” “紧张?”路教授承认普尔萨跑的好,甚至可以很快叫时速迅猛跑上头的马儿停下炫技,但自己也不差。 他觉得苏和应该对他多一点信心,“如果这是一场赌马,你会压我赢还是压他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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