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黎冷笑一声:“那你倒不如你姐姐了,竟与我这个魔头走的甚近。” 绿芙微愣,顿觉自己说话失了分寸,于是她平复心情,软了语气道:“对不起,我并非那个意思……” 容黎目中无波,唇角微勾道:“无所谓。”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春末夏初, 和风送暖。 邢府后花园,容黎身着一袭白衣,手持藤木杖立于桃树下。 和煦微风轻轻卷起零落的桃花瓣, 片片桃粉缀于瀑般的墨丝之上, 远远瞧过去, 竟好似一副绝美的水墨丹青,引得过往邢府奴仆纷纷见之忘神。 侍花小厮偷瞄容黎忘神, 数次将名花错当杂草拔除, 惹得园中管事一阵怒骂踢踹。 吵闹声惹容黎俊眉轻皱, 他深吸一口精气,静待精气沉淀入体,而后又将胸中浊气慢慢呼出,轻阖的双眸这才缓缓打开, 顿时一股畅然之气充盈丹田, 十二经脉竟似有打通之意。 吐故纳新,接引天地。 邢府后花园, 还真是一块吐纳静息, 修身养元的绝佳宝地。 容黎心中大喜, 邢府养伤半月, 他日日经受邢府大公子邢子元的晨昏骚扰,若不是绿芙偶然发现这里适合静修, 他定要将邢子元狠狠折磨一顿,然后拂袖离去。 只不过一旁的咒骂声不绝于耳大煞风景, 心情大好的容黎便忍不住想管一管这桩闲事。 侍花小厮跪地已是满脸泥泞血污, 正哆哆嗦嗦个不停, 管事却还不解气般挥舞着拳头直捣小厮门面,唬的小厮缩脖抱头连连磕头求饶, 声音惊恐似是哀鸣。 千钧一发之际,藤木杖挡住了管事的拳头,容黎轻声开口道:“我看他已知错,你又何苦打死他呢?” 管事的自然知晓眼前人是府中上宾,也明白自家大公子正垂涎此人美色,知道惹不起这尊大佛,便收起拳头点头哈腰满脸谄媚之色:还真是对不住,让公子您见笑了,都怪这狗奴才不中用,这娇红可是这牡丹园中的花王,是我们老太爷煞费苦心才培育出来的,竟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短命鬼给生生当杂草拔了,这要是让主家给知道了,纵使他有几条命可都不够赔的!” “我当是什么事。”容黎冷笑道,“这花是我叫他拔的,我身体未愈,需用牡丹的根茎入药,若主家要怪罪,你便如实告知,到时我自会说明情况。” 园中牡丹成千上万,少几支根本不打紧,管事明显是在无事生非恃强凌弱。 果然,管事闻言连忙赔笑道:“嘿嘿,您瞧您这话怎么说的,公子您言重了,既然是给您入药用,您自然是想拔多少就拔多少,主家必不会责怪,您呐,就放心大胆的用,主家那边您也不用提及,否则大公子该怪小的办事不力了。” 管事的又美言奉承了几句,见容黎面色冷清便借事多匆匆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厉声呵斥小厮小心伺候。 如此谄媚至极,容黎不免恶心。 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嘶哑的道谢声:“多……多谢公子救了我。” “不必。”容黎满不在乎道,“举手之劳罢了。”说罢扶着藤木杖继续前行。 “公子还是小心些吧!”小厮急急说道,“尤其是亥时过后公子切勿再出房门!” 容黎眉尾一挑,好奇心大盛,他转身回到小厮身前,饶有趣味地低头打量着他。 左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脸上被污秽沾染看不出容貌,一双星黑色的眸子却极其闪亮,像极了东海珍珠贝新长出的极品黑珍珠。 少年身上那一股子真诚莫名的打动容黎,容黎忍不住问道:“你方才说的话又是何意?” 小厮低头久不语,半晌才犹豫道:“……我……我也不确定,兴许……兴许是我搞错了。” 容黎笑道:“即便是错了,我也想听听缘由,你可愿说?” 小厮咬着下唇,见四下无人,似是下定决心般:“邢……邢府最近失踪了许多人。” 对方声如蚊讷,容黎忍不住重复道:“失踪?” 小厮点点头:“我也只是猜测,或许是我多心了。” 容黎:“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何多心?” “因为阿吉失踪了!”小厮极力压抑激动的情绪,“阿吉是我的好朋友,我和他都是被拍花子拐走贩卖的贱童,起初我们被一同卖进戏耍班子学艺,出师后便跟随班主走街串巷卖艺赚钱。年初的一次卖艺表演时,阿吉不小心打烂了花盘,被班主捆在木桩上差点打死。幸好碰见过路的邢府大管家,他见阿吉可怜,于是出钱买了阿吉做家奴。阿吉舍不下我,便跪求大管家行行好也买了我去,我本不奢望有好命,万万没想到大管家竟然也痛快的带走了我。” “入府后,阿吉因为样貌出众被选为一等奴仆,专门侍奉大公子日常起居。我因为相貌丑陋便被随意安置在院内侍花。虽然平时也会遭人白眼,但这些时日却是我们被拐后所度过的最安稳快乐的日子。” “直到三日前,中午时分阿吉还兴冲冲跑来花园寻我,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告诉我大公子刚赏了他好吃的蟹粉酥,叫我亥时在八角凉亭等他。可是我一直等到亥时五刻也没等到他来,我便前往大公子的院子附近寻他,半路上我碰见巡夜人,他们说亥时一刻时就看见阿吉提着食盒朝花园方向走去。可我遍寻他能去的所有地方,都寻不见他的人影,甚至于连他房中的物品竟也都随之消失。” 说到这里,小厮有些哽咽,一双眼睛泛红,眼眶里似乎包了一股水。 容黎追问道:“人与物凭空消失,府中竟无人在意?” 小厮痛苦道:“就是这里最为奇怪,阿吉失踪没人过问,我无奈只好去找管家,管家却告诉我是阿吉的家人寻亲上门,前一日下午付了赎身钱已经将人带走了!” “可是巡夜人明明告诉我他们亥时见过阿吉,更何况阿吉他绝不会同我不辞而别!” 容黎:“你可再去问过巡夜人?” 小厮痛苦的捂住脸,浑身不由得颤抖起来:“那晚的巡夜人,酒醉坠河死了!” 闻言,容黎便知这般所谓的巧合,定是有人在背后精心谋划的结果。 阿吉,怕是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小厮终是憋不住伤心,豆大的泪珠扑簌滚落,冲散了些许泥污,漏出了左脸大片的红色胎记。 容黎并不擅长安慰他人,他从怀里取出一方手巾丢给小厮:“擦擦脸,难看死了。”临走时又丢了一句话:“世上解法,哭最无用,倘若你想求得真相,那便想办法去求,没人能拦得了你。” 临走前,容黎得知小厮名叫阿七。 兰亭居。 自进入邢府,容黎和绿芙就被邢二公子邢子业安置于此。 庭院里,侍女正在修剪花枝,以免花枝旁逸斜出有碍观瞻。 容黎躺在逍遥椅上,望着满园牡丹不禁疑声道:“夏初已至,为何这满园牡丹不见一个花苞?” 侍女闻声福了福身子,恭敬回道:“回禀公子,今年莫说府中牡丹不见花苞,纵使整座曹州城,也不见一棵牡丹出苞。大家都说兴许是今年雨水太多,耽搁了这牡丹的花期罢。” 容黎点点头,余光瞥见回廊柱后掩不住的那抹绿色,他抿唇笑道:“你还打算躲多久?”一句无心之失,绿芙内疚到躲了他半月。 只是平日里虽见不到人,但容黎每每清晨醒来,床边都堆着许多补元仙果,甚至还有一颗西王母的蟠桃。也多亏这些滋补佳品,才让重伤的容黎痊愈了大半。 容黎是个记仇的人,但他从不在意外人对他魔族身份的指摘,毕竟他不但拥有魔体,他还是不折不扣的魔主。 自古以来,三界与魔族水火不容,相看两厌实属正常。 他也不明白为何这番话从绿芙嘴里说出来时,内心竟会如此的在意反感。 或许正是芙蕖花灵在自己体内的缘故,所以他才会对绿芙产生了一丝丝的趋向性。 容黎不喜被牵绊的感觉,见绿芙扭扭捏捏不敢过来,他勾了勾手指:“还不快过来!” 绿芙轻咬下唇,低头垂眸磨叽到容黎身前,侧头撩了撩耳边的青丝,犹豫着低声询问:“君上不生我气了?” “在你心中本君就这么小气?”容黎眼尾带笑,“一句话而已,我未曾在意。” 绿芙是个直肠子,也是个直脑子,此刻听见容黎未生气,腰板瞬间挺直,眼睛神采夺目,整个人都恢复了昔日活泼亢奋的姿态。 绿芙像只燕尾蝶般欢快的扑到容黎腿边,仰着脸俏笑道:“其实我早就猜到啦!就凭你没有用邢子元送来的手杖,但却日日用我送来的藤木杖,我就知道你并没有生我的气!” 一想起邢子元前阵子送来的纯金手杖,容黎浑身就感觉到一阵阵恶寒。 这二世祖品味奇差,而且脑子明显有病,送来的蛇头手杖用了十成十的真金,蛇头缀满了绿宝石,蛇眼更是用两颗硕大的红宝石镶嵌而成,十足富贵,十分沉重,拿起来更是十分吃力。 把这玩意儿送给腿脚不便的病人,也就这二傻子才能做得出来。 一想到邢子元,容黎心中就升腾起一股子烦躁感。尤其天色渐幕,邢子元不久后定会再来叨扰,为躲清静,容黎留绿芙善后,只身前往后花园。 日暮西山,红霞漫天。 园中物什皆披上了一层细密朱纱,容黎行至牡丹园,见一人影掩映在花丛深处。 以为是阿七,容黎便持藤木杖沿着花垄慢慢靠近,他想再问问阿吉失踪前的细节,因为留宿多日,容黎总觉得邢府内外充斥着一股子邪气。 即便绿芙开天眼再三确认过府中无事。 但身为魔主的容黎就是能嗅到一股子若隐若现的腐臭味道。 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甜之气。 只可惜味道太散,无法确定具体位置。 容黎需要绿芙这个帮手,绿芙又一心寻找姐姐,而牡丹仙子的命簿中记录的最后一个去处便是邢府寻夫。 虽说此夫非彼夫。 但毫无根据的传言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只可惜同御仙人战后,醉影剑便再度陷入休眠,无人帮衬容黎只能靠自己一探究竟。 因此除了绿芙,他还亟需一个帮手,一个非常熟悉邢府的帮手。 虽然阿七入邢府不过数月,但他一直负责照顾府中各处院落的牡丹花,因此一定对邢府的院落布置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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