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晋帮他换了个姿势,让他靠得舒服点,随即忽然道:“我刚刚在你的腹部看到了一个疤,应该是剑伤。” 怀里的人没有反应。 楚晋摸摸他的脸颊,放轻了声音:“你之前说的胎记,是骗我的,对吗?这是城中事变时,你被推下城墙前,被人用剑刺出的伤疤。” 他等了一会儿,沈孟枝终于从沉默中分出了一个音节:“嗯。” “究竟发生了什么?”楚晋问。 沈孟枝的呼吸又弱了下去,好像方才只是短暂清醒了一会儿,如今又陷入了沉睡。楚晋知道是他不想说,也没再问。 他抱着人躺下,正准备闭眼,忽然听见对方开口,声音轻缓:“你想听吗?” “我的那些事。”他顿了顿,“没有人相信的那些事。”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对不起宝子们清今天感冒引发智齿炎床上躺了一天 写得慢了点呜呜呜 两个人终于说开了!果然没有什么比床上打一架更管用(*^▽^*)
第129章 诈降·折辱与欺骗 元历四十三年冬,燕秦之战尾声。 玉膏城外数十里,旧秦营地,风雪鼓动旗帜,猎猎作响。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迫近,忽有人急匆匆闯进帐中,顾不得行礼,急声道:“将军,玉膏降了!” 高位之上的人擦拭剑身的动作一顿,随即抬起眼来。 来人对上他眼神,不由一缩,却听楚戎慢慢道:“玉膏降了?谁说的?” “是雁朝!”那人神色激动,“雁朝降了!” “我们已经在这围守玉膏城三月有余,他们城中的粮草快要耗尽,士兵也疲乏无力,一城的老弱病残,任雁朝他有翻天的本事,也是必败无疑。更何况,燕陵迟迟没有给他们派去增援,将军,依我看,雁朝是迟早要降的。” 楚戎微微眯起眼,半晌,狐疑道:“是真的?” 来人肯定道:“千真万确!属下亲眼看到,雁朝挥剑砍杀了阻拦他的亲信,彻底控制了城中军民,率着一支归降兵马往这来了,只有区区十余人。” 十余人,深入旧秦几万人驻扎的营地,无异于羊入虎口。楚戎终于缓和了颜色,眼底闪过一丝兴味,道:“倒是挺有诚意。人在哪里?” “已经绑起来了,就在营前。”对方忙道,“将军要如何处置?” 楚戎已经起身,绕过他掀开营帐走了出去,卷起一道寒风,连着雪花扑入了帐内的炉火中。 “不用。”楚戎冷笑一声,“先让我会会这位雁朝将军。” 泥水与雪水混合,在雪地上糅成肮脏的一片,随即又新落了薄薄一层雪。 从玉膏城来的这行人,说好听些是投诚,说难听些就是送上门的俘虏。都是沙场上刀剑相见的死敌,旧秦的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绑人的小兵故意选了最粗粝的麻绳,在对方手腕上捆了数道,绑在了一根柱子上。 他绑这位敌国的将领时,特意多缠了几道,使了力气。麻绳碾磨过手腕的皮肤,瞬间勒出一道醒目的压痕,再一用力,就磨破了皮肉,沾满泥和草屑的绳子契进血肉里,顷刻被染红了。 小兵撇过头,想看对方在这样的折辱下是什么反应,视线却被一副冰冷的面具阻隔。对方垂着头,微微凌乱的长发从肩头滑落,似乎根本察觉不到腕处的刺痛,平静至极,无动于衷。 如此平淡的反应自然无法取悦一群杀红眼的敌人。围观的人群中骤然爆发出几声激动的叫喊:“砍了这群人的手!杀了他们!” “既然是俘虏还摆什么架子,都是阶下囚了,让他们跪下磕几个头也不过分吧?哈哈哈哈……” “那不是堂堂雁朝将军吗?就这么送他去见他那没命的老子和大哥,未免太便宜他了。”有人阴阳怪气地笑起来,“他手上可沾了不少人的血,这账可得一一清算,不能教他死了。” 这声音从远处传来,森然冰冷,众人倏地住嘴,纷纷收敛了些:“将军。” 楚戎从人群后方穿了过来。 他走得随意,速度却很快,转眼到了跟前,挥挥手让一旁的小兵退了下去。 从玉膏来的人不多,却都是战场上熟悉的面孔。楚戎轻蔑地打量了一周,问:“都在这儿了?” 身后追来的副将匆忙道:“回将军,统共十二人,全部绑起来了,除他们之外,没有发现跟来的伏兵。” 楚戎眯了眯眼睛,一抹兴味十足的光自眼底露出,喃喃道:“十二个人……” 他脚步蓦地停下,定在一人身前。腰间长剑出鞘,白芒一闪,在雪地中折出刺目的光。 剑芒不紧不慢挑起眼前人的下颌,楚戎倨傲道:“雁朝,听说你要降我?” 熟悉的玄黑色鬼面具下,一双杳无波澜的眼睛静静看着他。 抵在要害处的剑没让他波动,奚落与谩骂没让他波动,好似什么也没法撼动他分毫。 而楚戎最讨厌这种眼神。 肆虐的掌控欲让他收敛了笑意,神色阴沉下来,慢慢开口:“我还以为沈家人都是一样的硬骨头,只怕沈恪也想不到,他这个儿子会对我旧秦俯首称臣、让他蒙羞吧?” “雁朝,”他居高临下地望过来,语气挑衅又恶毒,“你还真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啊。” 眼前的人目光动了动,忽然笑了。 “将军这样的暴虐之人,配我这样的不义之士,”他淡淡道,“才最适合。” 楚戎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而大笑起来,转头,冲旧秦众人道:“你们都听见没有!燕陵堂堂的雁朝将军,叛了!他归顺了我旧秦,归顺我——” 话音一顿,他视线转回来,手中长剑从对方的咽喉移开,轻佻地拍了拍他脸侧。 “雁朝,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养的狗。”楚戎拽住他的头发,毫不留情地向下扯去,强硬地逼迫他抬起头来,“一条合格的狗,首先不能有任何秘密。” “我一直好奇,你这面具下藏着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 楚戎抬手,扣住面具的边缘,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想知道你真容的人有太多……今日,我就来做第一个。” 他手指发力,猛然掀开面具一角。 下一刻,夺目的冷光如爆裂的闪电般袭入视野,在他最放松警惕的一瞬,最没有防备的一刻,毫不犹豫、狠狠刺入! 楚戎的眼中只来得及划过一痕弧度漂亮的闪光,紧接着,剧烈的疼痛遽然在眼眶内炸开,他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一切。 “你、敢、骗、我——”他捂着血流不止的左眼,怒吼几乎震彻云霄,“雁朝!!!” 束缚手腕的麻绳早已不知不觉掉落在地,趁人不备捡起、又藏匿于手心的锋利石块被人随手扔掉,滚落在雪地,上面的血迹斑驳。 被绑的其余几人同样设计脱身,纷纷抢过身边旧秦士兵的剑,杀出了一条血路。 沈孟枝手中握着夺来的长剑,与暴怒的楚戎纠缠在一起。后者失血过多,视野又受限,尚处于劣势。沈孟枝算着对方的视线盲区,手腕一翻,一转,飞快地挑飞了他的武器,长剑一横,抵在了楚戎咽喉处,冷声对旧秦众人道:“不想你们的主将没命,就把武器扔掉。” 兵戈声戛然而止。 副将怒声道:“放开将军!雁朝,你这个阴险小人!胆敢轻举妄动,旧秦必将你挫骨扬灰!” 沈孟枝神色平淡,置若罔闻,手腕发力,咔嚓几声,在副将目眦尽裂的注视下,干脆利落地卸掉了楚戎手上能发力的关节。 楚戎也是能忍,剧痛之下一声也没哼,明明受制于人,血流如注,却依旧站得笔直。 沈孟枝与自己的人交换了眼神,后者点点头,迅速奔向了粮仓。事情到这里,都还算顺利,沈孟枝轻轻舒了口气,手中的力道却紧了紧,连带着剑身在楚戎脖间划出一道血痕。 用楚戎来牵制这群人,并不能撑太久。楚戎如今身负重伤,为了他的安危,到了最后关头,对方一定会不顾一切上来抢人,最后发展为不死不休,他们人少,必输无疑。 潜入旧秦营地本就是一记险招,沈孟枝也不确定后续会演变成什么局面。 但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是最行之有效的。 他垂下眸,剑锋一动,又顿住。 一旦有了杀意,就再难压下。杀了楚戎,旧秦失了主将,必会不战而败退,这样燕陵就可以奋起反击,而不会像如今这样,任人宰割。 沈孟枝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剑刃压下,就要割断楚戎的喉咙。 然而下一刻,他的剑忽然歪了。 楚戎遑顾脖子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恶狠狠地大笑着,拽着他往下倒去。沈孟枝一惊,身后已然传来破空的箭声,他无暇再管楚戎,提剑斩断箭矢。 “将军!”亲信骑着马奔来,一把将沈孟枝拉上了马。 远处的粮仓冒起了滚滚的浓烟,旧秦军中骤然大乱,慌作一团,又是抢救粮草又是抢救主将,而他们乘着乱势杀了出去。 骏马疾驰,沈孟枝蹙眉回过头,正正对上了楚戎的眼神。 他浑身是血,被士兵扶着,站在呛人的浓烟中,一动不动。 楚戎脸上令人胆战心惊的森冷怒意渐渐消褪,取而代之的是癫狂瘆人的狞笑。长长伤口横亘左眼,皮开肉绽,狰狞可怖如地下厉鬼。 他张了张口,说了几个字。 随即黑烟吞没了整片营地。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 讲枝枝为什么会被陷害背上罪名,下一章 结束回忆(*^▽^*) 这些事都是枝在楚楚怀里边回忆边讲的,也是枝第一次将自己的伤疤袒露出来告诉别人^3^
第130章 叛国·山河破碎 只消一回想,粮草起火的滚滚浓烟似乎又涌入鼻腔,呛人刺目,沈孟枝下意识蹙起眉,很快就有人帮他把皱起的眉头又抚平了。 “所以,”楚晋也在想象楚戎当时的表情,毫不怀疑一定难看到了极点,他笑了笑,“你抢了楚戎的粮草。” 沈孟枝轻飘飘道:“统共十车,六车补给军中,剩下的四车分给了城中百姓。剩下的……都烧了。” 这一招,偷了旧秦的粮,烧了他们的粮仓,逆转了对于玉膏不利的形势,又令敌人元气大伤,可谓是奇袭。 楚晋由衷道:“真聪明。” 这一句绝对是发自肺腑,不掺任何立场,饶是任何一个人来都能听出话中溢出的夸赞和欣赏,还有一点点私心的骄傲。 沈孟枝却忽然抬起眼,定定看着他,道:“在七揭,你也烧了我的粮草。” 楚晋:“……” 两个聪明人相遇,总有一个要甘拜下风,他低声笑道:“你也烧了我的,扯平了。” 似乎被他的话说服,沈孟枝唇边泛起一抹淡笑,轻声道:“嗯,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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