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晋手中紧紧攥着那枚雪白的剑穗,声音罕见地有些不稳:“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陆青从未见摄政王如此失控过。他直觉自己可能捅了很大的篓子,但还是如实道:“这是……秋江祭祀那日,江公子给我的。” 陆青直到现在也没有明白这枚剑穗有什么用处,他只是顺从了对方的请求,将之带在身上,压根没想到会有今天这种局面。 一直不发一言的徐瑛忽然道:“我见过这个剑穗。” 楚晋猛地抬头看向他。 徐瑛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道:“讨伐代国的时候,我在燕陵上一任雁朝将军的佩剑上看到过。” 听夏问:“上一任?” 楚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有些发怔,如同风起,吹开了眸中一片涟漪。 他低声道:“沈恪的长子……沈云言。” 作者有话说: 扒下一半马甲了 剩下的一半要当面扒;-) 今天写得感觉有点吃力,可能因为在高铁上,站票站了一路一直静不下心,改天会修一修文 楚楚!怎么能这么对枝!罚你这几章 不能同床,给我好好反省(`?′)Ψ
第127章 面具·彻底破碎的假面 白瓦灰墙的小院里,药香丝丝缕缕,填满砖瓦缝隙,浸透筋骨肌理。 “你决定了?”苏愁捧着药碗,撩起眼皮定定盯着眼前的人。 浓稠的苦涩汤药中映出人的倒影,扶在碗沿的手轻轻一动,顷刻间又如虚影般破散了。 沈孟枝冷淡看着他:“离开我的兄长。” 苏愁笑了起来,眉眼间泛起几丝促狭的意味:“我还以为,世子对你很重要。” “我不想跟你废话。”沈孟枝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要怎样才能让我兄长恢复记忆?” 苏愁视线悠悠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指尖敲了敲粗糙的碗身。 “魏钧澜找到沈云言时,他就已经丧失了记忆,没人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他说,“毕竟传言里的沈家长子,早就死在了沉因山下。” 沈孟枝垂在身侧的手指攥起,语气生硬:“这些事不需要你再重复一遍。” 苏愁“哦”了一声,笑眯眯道:“好吧。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变成这样是受了药物的影响,或是其他什么。你想让他恢复,就要先让他回想起,曾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会帮你瞒过魏钧澜的。”他意有所指,“魏钧澜利用了沈云言的失忆,借此来威胁你,只要沈云言恢复了记忆,事情就会脱离他的掌控,你就可以不再任他摆布。” “我是不是很体贴?”苏愁擦了擦唇边的药渍,轻声细语道。 沈孟枝置若罔闻,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平静道:“你想要什么?” 他知道苏愁意不在此,更不会好心帮他,他口中的条件只会是等价交换,明码标价。 苏愁莞尔:“我说过,世子和你的兄长,你只能选一个。” “所以,要让他再也见不到你。” 沈孟枝轻轻蹙了下眉:“你要我远离他?” 苏愁愣了下,随即弯了弯眼睛。 “我刚才的话让你误会了。”他说,“我是要让他,再也不想见到你。” ——不是见不到,而是不想见。 他永远找不到一个不想见自己的人。 沈孟枝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微微凝滞。 苏愁适时地开口:“我了解世子,他最厌恶的就是欺骗他的人。” “你瞒了他这么久,欺骗他的真心,又弃他而去,”他微笑道,“只要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他一定会恨透你。” “你只会比我,更令他恶心。” …… 这一句话如利剑,贯穿血肉。 四散的思绪渐渐回拢,沈孟枝闭了闭眼,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离开胥方已经数日,那日他与楚晋在褐山脚下相遇后,也再无音讯。 沈孟枝一手扶着镜子,一手将腰间的绷带拆掉。 他低下头,审视着镜子中的人,目光微微陌生,又透出几分茫然。半晌,僵硬的手指勾起桌上搭着的外衫,披了上去。 齐钰在门外等他,见他已然出来,神色如常,稍稍松了口气。 “薛义理和罗湛都是前朝老臣。”他解释道,“薛太傅性子比较直,又不清楚当年的事情,所以说话可能会比较刺人。但罗大人还算明理,他不会为难你的。” 沈孟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就算齐钰不提醒,他也不会天真地以为忠于燕陵的老臣会接纳自己,如今他是一件趁手的武器,就不计前嫌地用他;等他失去了作用,就会重新变成十恶不赦的罪人。 沈孟枝移开目光,换了个话题:“扶持萧覃的决定,是他们的主意吗?” “是。”齐钰道,“那时齐家没落,我爹失踪不见,我无处可去。罗大人暗中帮了我,助我找到了我爹留下来的暗桩,我才不至于流浪街头。” 他扯了扯嘴角,玩笑般道:“我那时候又脏又穷,跟路边的叫花子也没什么两样……又给我爹丢脸了。” 沈孟枝想不出来齐钰那时候是什么样子。他印象中,对方向来锦衣玉食,买酒要买最贵的,请客动辄数百两。 他沉默片刻,还是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是在利用你?” 齐钰蓦地停下脚步。 “利用齐伯父留给你的人脉与财物,利用你的善良,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沈孟枝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齐伯父或许并不想让你参与这一切。” 齐钰回过头,眸光变得有些晦暗,像笼上了一层迷雾,挣扎又失望。 “从前我不上进,我爹骂我,”他缓缓道,“他说,什么时候我才能让他省心点,早日替了他的位子,他好与我娘一起享享清福。” “我也跟你说过,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当齐家的御史,你当沈家的太尉,我们做完同窗再做同僚,我们一起……治国兴邦。” 齐钰笑了一声:“我现在,想听我爹的话,想履行我们的承诺。可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沈孟枝轻轻吸了一口气:“齐钰……” “如果是被利用,我也心甘情愿。”齐钰道,“我只是,想找到些什么,能让我活得更有意义一些。” 路不长,很快到了尽头。他推开门,低声道:“进去吧。” * 封灵城,锦云阁。 城中新开的酒楼生意红火,如日中天。飞檐斗拱挂一泓弯月,朱墙碧瓦下人群熙攘,喧嚷不绝。 今夜锦云阁中设宴,宴请之人却不详。只知道是这酒楼的东家亲自请来,特意备下了顶楼的雅阁,可见足够看重。 沈孟枝目光自楼梯上不动声色地收回,轻声道:“一壶松山银针。” “公子……”小二迟疑道,“这茶可能要费些功夫。我们锦云阁的松山银针,务必要取山泉叶露烹煮一刻,再放凉一刻,随后添茶重新起火。您要等上些时辰……” “没关系。”沈孟枝道,“听说锦云阁二楼有琴师奏乐,消磨时间,不知可否得幸一观?” “自然可以!这是本店的特色,公子自可以去二楼赏乐。”小二热情道,“既然如此,小的就吩咐下去,茶煮好了再唤您。” 沈孟枝点点头,看着对方身影匆匆离去,眼底笑意逐一减淡。 与薛义理和罗湛的见面如预想中一样,只是走个过场。薛太傅确实不怎么待见他,冷着脸不发一言,反而是另一位罗大人在其中无奈地圆场。 兜兜转转,终于到了正题上。 “沈公子。”罗湛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今日见你,是为了燕陵的事,并无私心。” “这几日云伲布庄被有心人盯上,一旦藏在地下的兵器暴露,或许会牵连到更多暗桩,也会引起大秦的警惕。”他神色严肃,语气却放缓了下来,“当年的事我未知全貌,却愿意相信沈公子。” 话音未落,薛义理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起身,拂袖离去。 长袖扬起的风吹动了沈孟枝的长发,他目光很淡,神色依旧没有分毫波澜。 罗湛一卡,看起来一副格外头疼的样子,半晌,温声道:“你别介意。” “燕陵现在需要你,沈公子。”他诚恳道,“替燕陵杀了这个人,你便能证明自己的忠心,齐钰他也不必再费劲心力为你辩白,为了帮你而惹上不必要的是非。” 沈孟枝垂着眼睫,如同没有情绪的木偶,只有在听见齐钰时有了些许反应。 良久,他问:“是什么人?” 罗湛告诉他,那个人就是锦云阁今日宴请的客人。 一丝若有若无的古怪感缠上来,沈孟枝捏了捏指尖,将心中的异样压了下去。 他知道就算杀了罗湛要的人,帮燕陵度过这次危机,也不会让他摆脱罪人的身份,但是齐钰起码会好过一些,不至于再受他的牵累。 松山银针并不能为他撑太久的时间,沈孟枝回过神,望着身前晕倒在地上的琴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得罪了。” 他迅速换上了对方的衣服,瞥见掉落在一旁的面具,犹豫了一下,捡了起来。 大抵是为了故弄玄虚,锦云阁的琴师都戴着不同的面具,最能引起听客的好奇心。他手里这副正是玄黑色,最简单的样式,似乎是为了与这尾古琴相配。 沈孟枝手指轻轻摩挲了面具几下,终于还是戴了上去,随即抱起歪在地上的琴,走了出去。 锦云阁新开张,请来的琴师不多,好几个都忙得跑不开。掌柜在二楼急得团团转,想随便抓起一个,又怕正听曲的客人不满抱怨,左右为难又急出了一身汗。 正愁着,余光忽然瞥见一个人,登时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跑了过去:“就你了!跟我来!” 对方侧过脸看来一眼。琴师的衣袍穿在他身上仍有些宽松,显得空空落落的,衣衫云白铺墨色,他身姿又格外出挑,看上去十分养眼。 掌柜要抓他,被沈孟枝不动声色躲了过去,前者愣了下,又想起琴师多半都有古怪脾气,遂解释起来:“楼上的客人要听琴,眼下就你闲着,快跟我一起过去。” 与他的火急火燎相比,沈孟枝显得格外淡定:“什么客人?” 掌柜恨不得抓着人就蹿上楼去,语速飞快:“是位大人物,你要是伺候得好……” 他一卡,瞥见沈孟枝蹙了下眉,连忙改口道:“要是弹好了,今后这日子就不用愁了!东家也会赏你金银,这种好事,别人盼都盼不来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上了楼梯,掌柜着急忙慌把人往顶楼领去,又嘱咐了一通有的没的,这才完成任务般,轻松地推开了门。 室内明净,空旷无尘,不见人影。 朱门在身后关上,沈孟枝环顾一圈,却见四周都被垂下的淡色纱帘挡住,围起了他所在的中央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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