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钰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但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无奈道:“你自己小心。” “还有听夏,”沈孟枝的目光移到倚在墙上昏睡的少年身上,“麻烦你们送他回摄政王府。” 他低声道:“……交给你们了。” 那呕吐不止的女孩子终于哇地一声,吐出了一滩黑水,随即面色渐渐恢复了正常,哇地哭了出来。 宋家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切,终于从失去理智的怒火中清醒了过来。 沈孟枝回过头,望向神色微微变化的宋晓岚。 “她中了毒。”他声音不算大,却可以让每个人都听清,“是你们想杀的这个人救了她。” 至于那颗糖里的毒,宋思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许是陷阱,或许是又一场阴谋的开始。 但沈孟枝已经无暇顾及那么多了。 他抱紧了身前的人,低声道:“我带你走。” 离开这里。 离开让你不开心的地方。 * 楚晋这一路一直昏昏沉沉。他此前受过很多严重的伤,沈孟枝不知道这次的伤势为何如此来势汹汹,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想好起来。 城内路上已无人,他无处可去,只得匆匆转到一间客栈,丢下银子要了间上房。 夜色浓黑,沈孟枝又带着帷帽遮着脸,小二看不清他面容,只看见他扶着一个人,多嘴问了句:“这位公子这是……” “醉酒。”沈孟枝言简意赅,领了钥匙便上了楼,将门关了起来。 他扯开楚晋的衣衫,看了一眼便紧蹙起眉。 伤口创口不大,但很深,血迹已经干涸,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怖。但皮肤脉络之下隐隐有紫色的纹路四散蔓延,速度不算快,却触目惊心。 刀上被涂了蛇毒。 沈孟枝看了一眼对方。楚晋仍然没有醒,也没有要睁眼的迹象。 在一室静寂中,他俯身下去,嘴唇带着秋夜的温度,贴上了那道狰狞的伤口。 血液混杂着苦涩的毒液,伴随着吸吮的动作涌入口腔。他微微仰头,迅速将口中的毒血吐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伤口疼,他看见楚晋睫羽轻微动了动。 沈孟枝等了一会儿,没见他醒过来,轻轻舒了口气。 他看了眼那道刀伤,毒素还没有完全消失,但已经变得很淡,在匀白的肌肤纹理上,像是落了半片妖冶的昙花。 蛇毒并不难解,但毒性若不及时解决,会愈演愈烈。 沈孟枝犹豫片刻,再次俯下身去,唇瓣贴上他略高的体温。 也是这一瞬间,他瞥见楚晋垂落在床上的手指动了动。 耳畔的呼吸声骤然一滞,沈孟枝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遽然向后撤身,可手腕却被人死死攥住了。 他在一愣神之间被制住,眼前天旋地转,倒在了床上。 一时间主动方与被动方彻底颠倒,楚晋压在他身上,微微低头,流墨般的长发从肩侧垂落下来,落到沈孟枝手心,如同细细密密的丝线,缠住了他的指尖,筋骨,心脏。 那只手抵在他的脖颈,五指微张,虚虚掐着他的要害。 帷帽的纱帘在眼前飘起又落下,楚晋将它从沈孟枝头上扯了下来,随手扔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孟枝全然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血色从他脸上褪得一干二净,他猛地挣扎起来,攥在腕处的手指却越来越紧,几乎是要把他的骨头捏断的力道。 瞳孔逐渐紧缩,他摸向了床头装饰用的铜花,打算把身上的人重新打晕过去。 楚晋却忽然开口:“……你终于来看我了。” 沈孟枝怔了怔。 对方垂眸,发烫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发着颤,按上他的脸颊,一寸一寸,轻轻描摹过身下人的眉眼,克制缱绻又弥足眷恋。 “我好想你。”他轻声说。 “我每夜都在等你,可那些梦里,你从未来过。” 他眼底冷淡如霜雪,下一秒,却倏尔被火光点燃。 拇指碾过那染着血的唇瓣,他钳住沈孟枝的下颌,低头吻了上去。 浓郁的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经年累月的痛苦和绝望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突破口,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似乎只有这样,只有血、疼痛、体温,只有在无边无际的刺激下,他才能真切感受到对方,感受到他还在他的身边。 沈孟枝吃痛,过度的缺氧让他目光难以聚焦。喉咙被堵住,他发不出声音,思绪却在痛楚中竭力搜寻着对策。 为什么会这样? 身上的人体温是不正常的温度,烧得他也昏昏沉沉,一种没由来的热度,像是在身体内部点了一把隐秘的火,他的意识也不太清醒了。 蛇毒……蛇毒? 唇舌上残余的苦涩血味褪去后,被掩盖过去的古怪异香便显露端倪。 是红绡散。 沈孟枝的神情一点点碎裂。 烛照山下的红绡散,竟然又重新出现在了这里。 蛇毒不足以致死,那个人真正的目的,是用来掩盖刀刃上红绡散的气味。 ……是谁? 沈孟枝心乱如麻,怔怔望着楚晋。他们贴得很近,唇瓣相抵,沈孟枝想退后,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抓住,舌尖抵得更深。 沈孟枝低低喘着气,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他觉得自己也在发热。 心里的不安化为了实质。 ——这是针对他和楚晋的一场阴谋。 衣带被人扯了下来,一阵凉意让沈孟枝猛地清醒过来。他摇头,喃喃道:“……不行。” 不行。 一旦就此失控,他之前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一旦醒过来,楚晋发现这晚发生的事情不是一场梦,所有的计划就会被打乱,他们会重新成为魏钧澜手下的棋子。 这个念头从脑中闪过,沈孟枝遽然挣扎起来。 楚晋忽地开口:“你又想离开我吗?” “不管是现实中,”如同被对方的抗拒刺激到,红绡散浇灌了心底滋长的疯意,像疯长的野草,他轻笑了一声,”或是在梦里,你最终都要离开。” 楚晋抓着沈孟枝的手腕,将他牢牢按在床榻之间。 “我恨你。”他轻声喃喃道,“……我恨死你了。” 沈孟枝应激般颤了颤,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眼前的人,握住铜花的五指却慢慢松了力。 下一刻,他倏地蹙起眉:“呃……” 楚晋一口咬在了他的锁骨上。 带着恨意的咬变成了断断续续的亲吻,然而当剧烈的占有欲占据上风时,连亲吻也变成了一种烙枷。 与这夜相比,温泉那次简直可以算是和风细雨。红绡散会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而楚晋的欲望,就是留下他。 不惜一切代价。 【…………该内容已消失…………】 床幔摇摇晃晃,被人倏地抓住又松开,落入被衾,与人十指相扣。 一夜未歇。 * 第二日的一切恍若隔世。 楚晋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如同宿醉过后又没休息好,躺在这张陌生的床上发了好久的神。 他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是很重要的东西,可记忆里空白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 等他慢慢坐起来,检查完肩上的伤口,听夏也带着人闯进来了:“公子!你没事吧?!” 楚晋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半晌,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摄政王受伤出现在这里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传出去的,听夏神色紧张,对身边的徐允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将好奇跟过来的店小二抓了进来。 “我家公子昨夜喝醉了,”徐允道,“你知道是谁把他带回来的吗?” 小二摸着脑袋想了想,诚实地摇头:“我也没看清,看身形像个公子,挡着脸,看不见。” 听夏又问:“那他现在去哪了?!” “不知道哇。”小二困惑道,“我一早就在店里了,没看见他人啊。” 二人对视一眼,把人请了出去,神色凝重地走到摄政王旁边。 听夏率先道:“昨晚有人把你带走了,那帮人还把我送回了府上。看这个样子,那人应该是救了你?” 楚晋没说话。 徐允又道:“这次实在惊险,梁王那边我已经瞒下来了,昨晚天牢发生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您觉得这件事会和丞相有关吗?” 他望向摄政王,后者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任何反应。 良久,他才开口道:“我不记得了。” 楚晋蹙起眉,视线在屋里环视一圈,试图找到一些留下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听夏问:“记得什么?” “……” 楚晋摇了摇头:“没事。” 他站起身,目光落回整洁床榻间,忽然一怔。 一些破碎的记忆骤然出现在脑海里,他突然觉得这里本不该是这样的。 被衾该是凌乱的,地板上是零落的衣衫,床榻间有晕开的血迹。 似乎有人曾在他耳畔轻声说疼,在他进入时急促地喘息,泪湿的眼睫下一双熟悉的眼睛散乱失焦,紧咬着唇,绷起的脊背弧线漂亮至极。 楚晋觉得手指猛然传来一阵刺痛。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食指上,看见了一排尚未消褪的齿印。 作者有话说: 楚楚(慌得一批):我以为是梦结果好像不小心搞到真的老婆了怎么办!以为是梦就没收力强制硬来说话也不过脑子,疯了一晚上,老婆都疼哭了……
第124章 被动·不择手段的敌人 天色熹微,钟瑾就被敲门声叫了起来。 这么早,云伲布庄还未开张,深秋露重,一夜过去街上便雾濛濛的,又冷又潮湿。 钟瑾裹得格外严实去开门,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门开后他便愣住了:“沈公子……?” 沈孟枝扶在门上,疲倦地应了声。 这么冷的天,他只披了件薄衫,不知为何也已经皱皱巴巴不成样子,衬得身形愈发单薄。 察觉到钟瑾的目光,他顿了顿,将衣领又往上拉了些,遮住了脖颈。 “快进来。”钟瑾倒是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以为他是觉得冷,“齐公子昨夜去了我们在城内的医馆,还没回来,嘱咐我在这等你……沈公子昨夜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他试探地问了这一句,不想沈孟枝语气忽然变得有几分强硬,甚至带了防备之意:“跟你无关。”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他愣了愣,又缓和下来,轻声道:“对不起……我没事,不用担心。” 钟瑾被他态度的转变搞得有点不知所措,沈孟枝却已经绕开了他,步履疲惫地往楼里走去。 他像是真的累极了,走路都不太稳,嗓音也哑得很。仿佛说话就会扯得喉咙疼,沈孟枝没再开口,自己沉默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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