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寺里的僧人平日会在这个时辰起床上梵唱早课,常年积习的规律叫醒了慧净。只是叫醒了身体,却没有叫醒他的心。 他盯着身前的伍秋,目光扫过那些刺眼的印迹,怔愣半天反应不过来。 伍秋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忽然间拧起眉头,没有安全感地曲起身子。双腿从被子下滑出来,股间淌出一股液体。 慧净的心脏猛颤,腾地坐了起来。昨晚在伍秋身上兽行的画面一幕幕在脑子里飞快闪现。 又过半盏茶功夫,伍秋也醒了,睁开惺忪的眼,缓慢眨动沉重的眼皮。 他想张开说话,不料声音没出来,先咳了几声。 “好渴...你可以给我倒点水吗?”嗓子干得发疼,全哑了,伍秋用像是气声的声音请求慧净。 慧净急急忙忙地下床,意识到自己没有穿衣服,随便扯了地上一条布掩在下身,强稳住颤抖的手帮伍秋倒了一杯水。 伍秋坐起身喝水,身前的被子也滑落下去。 他胸前的红痕更甚,本是莹白的小巧乳房布满斑驳的指印,乳头貌似还肿大了些,看起来被欺负狠了,可怜兮兮的。 伍秋余光察觉到一道火辣辣的视线,拉了拉被子,喝完水,赶紧缩进被窝里。他躲在被子里,对上了慧净又像是懊悔又像是抱歉的眼神。 果不其然,慧净没多久就跪在床边的地上,垂着头,声音里满是亏欠:“对不起。” “我不怪你...”伍秋绞紧被子,嗫声着说。他确实不怪慧净。虽然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意外,但慧净是他的意中人,除去那欢爱过于激烈,叫他疲惫至极以外,伍秋并不觉得和心爱的人行欢爱之事有什么不快。不仅没有不快,他甚至很满足。 只是...... 慧净似乎并非是这么想的。他的脸上没有看到半分喜悦的神情。 伍秋抿抿唇,闷沉沉地说“你起来吧...” 慧净抬头看了伍秋一眼,见他脸上挂着怏怏的神情,更加愧疚。 他环顾一周房间,跪行到旁边的桌案,抽过拂尘的掸子递给伍秋,又垂下头说:“你罚我吧。” 昨晚伍秋就想问慧净是不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又打自己了,经历一夜折腾,他好不容易把这茬忘了,反倒是慧净先提醒他了。 他自然心疼慧净,但眼下比心疼更多的是生气,他将慧净手里的掸子扔到地上,背过身。 掸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像是扇了慧净一耳光。 望着伍秋的背影,慧净无地自容得抬不起头,他拾起掸子,自己狠狠地抽了自己一鞭。 肉体击打的声音和隐忍的哼声刚落,伍秋猛地转身。他想坐起来,奈何腰软,又趴回了塌上。身子虚虚地没有力气,只能干瞪着慧净,哭肿得不能再肿的双眼又盈上泪水。 慧净看见了,第二鞭作势要落下。 伍秋气得险些要背过气,哑着声喝道:“你再打。再打,我以后再也不理会你了!” 掸子硬生生停在半空中,慧净望着伍秋,不知所措。半晌后松下掸子,跪着靠近床边,擦掉伍秋抖落的泪珠。 “我......”慧净隐隐感到自己的道歉会引来伍秋更多的愤怒,可他又实在不知此时此刻除了道歉还能说什么,最后光张着嘴没说出话来。 “你是不是后悔了?”伍秋的脸伏在慧净的手掌,眼泪潺潺地流出眼角,“我害你破戒了,你后悔了...是不是?” 慧净托着伍秋的脸,轻手轻脚地放在枕上,心疼道:“我没有后悔。” “那你为什么要打自己?”伍秋红着眼看他。 慧净支支吾吾:“因为...我做了错事。” “错?什么错?难道和我肌肤相亲就是......错的吗?”话说到一半,伍秋也觉得自己的话站不住理。 他是徐子庆的妾室,和尚是佛门子弟,他们做的事以世人看来就是苟合,就是伤天害理。可伍秋不服气,为何彼此有意的两个人不能两情缱绻。他顿了许久,负气地说:“你就是后悔了。平日里女施主与你拉拉扯扯,你都不放在心上。只有我不行。在你眼里,我是孽缘,我是不干净的......你才要这样、这样惩罚自己......” 伍秋嗓子不适,又哭着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说着说着喘不上气,索性趴在枕头上默默流泪。慧净没见过这副模样的伍秋,又心疼又慌张,彻底不知怎么办了,从地上爬起来,伏在床头轻拍伍秋后背。拍着拍着,他慢慢矮下身,拥住颤抖的身子,温吞吞地一点点搂紧怀里。 伍秋把脸埋进慧净胸口,更没由来地委屈,眼泪控制不住地淌。直到泪淌干了,心沉下来了,他又觉得自己这般有些无理取闹。明明好不容易争取来见和尚的机会,却每天都想发脾气。仿佛这几天他越想与慧净好好相处,越是不安。 他知道和尚的心里有他,可始终摸不透这份心意有多深。人是贪心的,他越喜欢慧净,也就越希望慧净能喜欢他更多些。 这贪心的想法叫他患得患失,时而飘飘然地快乐,时而又失落到谷底。恐怕本就顾虑重重的和尚见了自己这般反复无常的模样,更会心生后悔吧。他胡思乱想着,埋在慧净的胸口,又是懊悔又是恼羞,没法再抬起头。 慧净感到伍秋不再哭了,却也不说话,心慌得十分厉害。 素日里,他念的是佛,诵的净是经文,哄人的话是一句也没学过。抱着伍秋,思索了很久,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将伍秋的话一一作答。 “我...我打自己是因为我很愧疚。我不应该明知你的身份,还接近你,对你说出越界的话,做出越界的事。昨晚,是我趁人之危,没守住底线,对你行了...禽兽之事。” “我愧对佛门,愧对这么多年习得的佛法,愧对你也愧对徐施主。他之前帮白云寺摆平了度牒的事,解决了师傅的燃眉之急,我不该恩将仇报。我实在犯了太多戒条,受罚是应该的。可是......” “我真的不后悔,我不后悔与你相遇。正是如此,我才感到自己更加不不齿,更应当受罚。” 慧净说到这里,安静了下来,伍秋不禁微微抬起头看。 慧净对上视线,脸上浮现慌张的神色,“肌肤相亲是、是错了,但是错在我。是我点了那香炉,才酿就大祸。况且昨晚我不是一次,我、我不顾你的感受反反复复地折磨你,你都哭着说不要了,我却还是不知廉耻地继续。你根本不知我心里当时那些龌龊的想法......” 虽然慧净说着自咎的话,但是说得伍秋没半点想怪罪的意思,反而害羞起来。 他犹豫着问道:“什么...龌龊的想法?” 慧净红着脸,像是痛苦地闭眼,摇摇头,“太下流了,你若知道了,一定会恨死我的。我真的罪该万死。” 伍秋脸皮轰轰地发烫,重新温顺地把头贴在慧净结实的胸膛,声如细蚊道:“我都说了我不怪你,所以,你真的不后悔?” 慧净嗯了一声,接着说:“我不知我和其他女施主交谈,你为何会那么生气。但是,我对她们真的没有非分之想。我......” 又是停顿许久,慧净难以启齿般地说:“但我对你有非分之想。所以我要受罚,与你无关。” 埋在慧净胸前的伍秋可以清晰地听到铿锵有力而快速的心跳声,震得他耳膜发痒。痒意瞬间流遍了他的全身,叫他浑身酥麻。他忍不住像小动物似地拱了拱慧净的胸,抱紧腰。 伍秋从未尝试过无由来地想对一个人展现娇嗔的一面,想对他发小小的脾气,想让他来哄他,温柔也好,下流也罢,他全都甘之如饴。 他抬起头,对慧净眨了眨眼,“与我有关。” 慧净大概是怕伍秋讲出什么自贬的话,眼里透出怜惜,张嘴想要制止他。然而他刚张嘴,伍秋就将唇递了上去。 轻轻柔柔又含情蜜意的吻。伍秋亲没多久,脸皮发烧,离开了唇。 “真的不准再打自己了...我会难受,你舍得我难受吗?” 伍秋是俯着脑袋说的,慧净看到黑发里露出来的玲珑耳尖红得滴血,心猛然悸动了下。 他不舍得。 “答应我,不准罚自己了。”伍秋没听到慧净的回应,又轻声道。 慧净咽下口水,干巴巴地应了声。 “我、我去给你打水洗澡。顺带带点斋饭。”没等伍秋再说话,慧净忽然仓促地爬下床,捡起地上的僧衣,往身上套。 伍秋沉浸在满心的蜜意里,并未察觉慧净不对劲,朝他欣然地点点头。 双目秋水盈盈,桃羞杏让。慧净看了一眼,更加慌张地穿衣,从窗户确认了门外没人后,逃也似地推门而出。 门外,他低头望着自己又微微鼓起的下身,满脸涨红。闭眼凝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快步离开。
第25章 二十五 ======= 伍秋前一夜确实叫慧净折腾得太狠了,这日在寮房里休憩。 慧净无法长时间在房中陪他,偷偷摸摸地打来热水,送了斋饭就走了。 午后独自待在房间里,伍秋想慧净想得难受,一副郁郁的模样被小厮安童见着了,安童问他是不是想老爷,问得伍秋一愣。 其实不怪安童会这么问。几个月前,他还一心系着徐子庆,谁能想到转眼间竟翻天覆地,情随境变。 安童是进徐府以来就一直服侍他的贴身小厮,受冷落那两年,他闷得发慌时都向安童倾诉。可关于徐子庆的烦心事,他尤能对安童说,而此刻那些关于慧净的,实属是只字不能提。他必须自己消化这份心事。 趴在床榻,托着腮,一会儿想东,一会儿想西,短短半日的时间被拉得特别长。伍秋不知慧净今日是否来找他,他没法去找慧净,也不能差安童带话。若慧净不来找他,那他们今日就无法见面,他的思念也无处宣泄。 每当这种时候,伍秋格外体会到苟且两字的含义。 不可告人,脆而不坚。 他等啊等,等到夕阳西下,暮色残光,用过安童送来的晚斋饭后,仍在等。等着等着,他忽然觉得躺了一天,腰似乎没那么软,腿似乎也没那么酸,便披上袍子出了门去。 佛堂,慧净跪在拜垫,面前站的是住持妙海。 过了晚上禅定,他打算去找伍秋,却在半路被妙海拦下,妙海责问他早上为何不来梵唱,他无法讲出真相,也不愿意撒谎,闷声不语。妙海以为他偷懒,罚他继续忏悔回向。 待他念过七遍七佛灭罪业真言,妙海开口,声音不怒自威:“忏悔偈。” 慧净目视前方佛像,一阵羞愧,过了好一会儿喃喃:“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闭眼捻着佛珠的妙海睁开眼,扫过跪在地上的慧净,目光慈悲而幽深,让人受了洗礼的同时也不由得觉得被看透。慧净屏息,有一瞬间想开口承认自己的一切罪行,然而妙海先他一步说道:“昨日,弘远回到寺中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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