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点头:“那我还是不过去自讨没趣了。” 说完这话,他又朝着诸野摆摆手,道:“去吧去吧,诸大人,皇上找您呢。” 诸野:“……” 此事也有些太过不同寻常,谢深玄以往哪会顾及皇上开不开心,皇上偷溜出宫游湖,不论如何谢深玄都得将他逮住骂上一顿,今日他说完这话,将纸鸢往小宋手中一塞,说自己要去湖心亭寻伍正年和其余学生,便直接扭头走了,留着小宋扯着风筝站在原地,那玄影卫还小声同诸野嘟囔,说:“大人,您是不是惹谢大人生气了?” 诸野这才回过神来,那心中郁卒更多两分,闷闷说:“……我还没同他生气呢。” 玄影卫:“啊?您怎么也生气了?” 小宋将纸鸢缠了大半,听得他二人在旁念叨,终于忍不住深深吸气,道:“指挥使大人,您和谢大人能不能别拐弯抹角了啊?” 诸野:“我何时——” 小宋:“您方才若是能将话说完,这件事可就没有了!” 诸野:“……” “我看谢府上十五岁的小丫头谈情说爱,都比你们两要主动。”小宋将纸鸢收好,颇为无言,道,“等人家娃都抱两了,你们怕是连手都没牵上。” 诸野:“……” 诸野说不出话。 “您去见皇上吧。”小宋最终恨恨补一句,“同您的公务一道终老吧。” - 谢深玄到湖心亭时,癸等学斋的学生大多已在此处聚集了。 伍正年虽是国子监祭酒,可在心中已将自己当成了癸等学斋的预备老师,他赖在此处不肯离开,正同裴麟与几名学生闲谈,谢深玄凑过去时,他们竟然在说诸野家的鬼宅,如今说得正激动的人是洛志极,他一扫方才在湖边打坐时孤高清远的仙人形象,摆着一副谈论八卦时的激动神色,道:“……前朝的皇帝将这宅子先后赐给几名官员,死了三个,疯了五个,还有大约五六个都被贬官了。” 谢深玄:“……” 学生们凑在一块,聚成一团,一时倒是并无人注意到谢深玄来了,洛志极深吸了口气,又继续说:“那院中无论种什么都活不了,怨气重得嘞。” 林蒲也低声道:“所以我觉诸大人了不起啊,这种地方他都敢住……” “京中有说法。”伍正年清清嗓子,道,“说诸大人边军出身,又常年在玄影卫,命硬得很,有一身煞——” 谢深玄:“你们在说什么?” 伍正年吓了一跳,毫不犹豫便改了口,道:“诸大人这一身正气啊,连鬼怪见了都要害怕!” 谢深玄却依旧在笑,问:“这么闲,都聚在一块?” 裴麟不明白谢深玄这笑的含义,他傻乎乎回答:“先生,出来游春当然闲啦。” 谢深玄:“哦?” 伍正年讪讪笑道:“谢兄,我们在聊京中的八卦,你可要也过来听一听?” 谢深玄:“这就不必了。” 他在一旁的美人靠旁坐下,抖开手中折扇,目光扫过聚集在此处的学生们,忽而开口,道:“今日风景这么好,大家看起来也都很高兴。” 裴麟嘿嘿笑了笑:“是啊,难得一起出来玩儿——” 谢深玄:“很值得纪念。” 裴麟:“是啊是啊——” 谢深玄:“那就写两篇文章吧。” 裴麟:“是……啊?” “文体不限,诗歌可以,游记也可以。”谢深玄合上了手中折扇,微微同众人笑了笑,说,“明日交给我,不许拖延。”
第110章 布鲁布鲁布鲁 谢深玄一句话几如凉水浇下, 原先还正因外出踏青而开心不已的学生们,霎时满面愁苦,好似连天都塌了, 这两篇文章,就是他们催命的鬼差, 光是想一想, 便要没了继续游玩的兴味。 裴麟恍惚自这惊天的转折中回神, 可怜兮兮看向谢深玄,说:“先生,两篇也太多了吧?” 伍正年也为学生们说话, 道:“谢兄啊,今日大家出来游玩, 本是开心的事情,还是先别提这令人不开心的事情了吧?” 谢深玄却只当不曾听见他二人话语, 反而去问学生们:“我病了这么多日, 你们的文章总不会还倒退了吧?” 学生们并无人回答, 谢深玄这才叹气:“当初信誓旦旦同我说要赢过甲等——” 他将手朝湖岸上指了指,正对着几名甲等学斋学生聚集之处,那几人中竟还有人在外出游玩时都捧着书册阅读,其余几人也倒像正在吟诗作对,令谢深玄再度深深叹气,说:“原来你们只是说说而已吗?” 林蒲登时挺起胸膛,大声说道:“先生!没问题的!” 裴麟也点头:“两篇不算什么!三篇都可以!” 谢深玄十分自如接话:“那就三篇吧。” 裴麟:“啊……啊?!” 到了此时, 众人好似这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许是自谢深玄来太学后,便不曾对学生们使过什么手段与脾气, 他对众人总是一副和颜悦色般的模样,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记了, 这个可怕的谢深玄在朝中时,可是靠着嘴不饶人出名的。 莫名背负了三篇文章的学生们,彻底失去了踏青游园的乐趣。 伍正年不由多看了谢深玄几眼,他总觉得谢深玄今日心情不佳,这学生们的三篇文章,多少有些缘由是受了此事牵连,毕竟写一篇便差不多了,写三篇怕不是得要了裴麟和帕拉等人的命,他有心劝诫,想为学生们说说好话,便在谢深玄身边坐下,唉声叹气道:“谢兄,难得出门一回,还是不要让学生们这么受难了吧?” 谢深玄微微挑眉:“那两日后再交给我,不许拖延。” 伍正年压低声音:“是三篇文章太多,不是时间太少。” 谢深玄:“一篇摸索,两篇入门,三篇驾轻就熟,这不是刚好吗?” 伍正年:“……” 伍正年不由回过目光,朝谢深玄方才过来的那湖岸看去,那处空无一人,小宋也收了纸鸢方绕过浮桥要过来,四下不见诸野去向,看来这谢深玄心情不佳,十之八九还是因为诸野,此事倒令伍正年起了些心思,他将声音压得更低,凑到谢深玄身边,低声问:“谢兄,有一事……伍某已经好奇很久了。” 谢深玄这才将目光转向他,问:“何事?” 伍正年:“你方才生气,是因为诸大人吧?” 谢深玄皱眉:“我没有生气。” “我听闻你与诸大人少年相识,还是同乡。”伍正年却当着没听见谢深玄的反驳,问,“你二人……是远亲还是近邻?” “都不是。”谢深玄为表自己绝没有因为诸野而生气,此刻自然对同诸野相关的问题知无不言,“他那时候住在我家里。” 伍正年:“哦!” 伍正年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朝中早有传言,说诸野是流民出身,得了谢家举荐,这才进了长宁军。 这等低贱出身,在历代玄影卫指挥使中绝无仅有,却始终未得证实,谢家不会随意往外说,也没有人敢去问诸野,皇上虽知内情,可诸野是他心腹,他当然不会对外过多宣扬,于是这等猜测便始终只在私下流传,至多是有人编排诸野时,才会拿出来提一提。 伍正年头一回发现,自己竟然离这等朝中绝密这么近,虽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可若只是略微知道一些,想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伍正年不由又凑近一些:“伍某确实听说过一些,当年江州饥荒受灾,谢老夫人倾尽家财赈灾,想必谢兄便是那时候认识了诸大人吧。” 谢深玄还不觉有异,只是平静回复:“我娘不喜欢他人将她唤作老夫人。” 伍正年:“呃……” 谢深玄又说:“诸野倒的确是我带回家的。” 伍正年万般好奇,正欲往下追问,却又看见一人匆匆朝此处而来,他便先停了停,道:“那是什么人?” 谢深玄便也跟着朝那边看去,他看那人衣着,有些像是那些花船画舫的船家,面上神色匆匆,也不知是有何要事,伍正年方叫住他,那人便已紧张万分道:“小人想见一见谢大人。” 谢深玄很是惊讶:“见我?” “有人……有人令小人来传话。”那船夫紧张万分,支支吾吾道,“是一位唤作兰书的太学先生,他想请谢大人到湖边一叙。” 伍正年很惊讶:“兰书?他今日来了?” 谢深玄也觉得有些惊讶,昨日他方听伍正年说过,兰书向来不参加这种活动,他本就是极为惧人的性子,当初连伍正年特意为谢深玄准备得接风宴他都没有来,今日踏青,这东湖一侧全是太学先生与学生,这么多人在此处聚集,兰书以往见着他便要逃跑,怎么今日忽而便来了兴趣,还要邀谢深玄到湖边一叙。 只是眼前这船夫看起来不像是坏人,谢深玄往他头上看了半晌,也不曾见着半点字迹,这人没有要害他的心思,倒是不知道这兰书特意邀他私下相见,到底是想要同他说些什么。 谢深玄本就对兰书满心好奇,此刻也有些耐不住性子,站起了身,问那船夫:“兰先生现在何处?” 那船夫战战兢兢在前为谢深玄引路,伍正年却急忙迈步跟上,道:“谢兄,我同你一道去吧。” 他看小宋还未到湖心亭中,诸野不见踪影,谢深玄又要孤身一人前往,不免心生担忧,生怕谢深玄遇着危险,东湖毕竟已不在城中,上回谢深玄可就是在此处遇刺的,他可不敢拿此事去赌,还是陪在谢深玄身边比较好。 谢深玄没有拒绝,他与伍正年一道跟在这船夫身后,朝着一侧湖岸走去,伍正年还在他耳边不住低声喃喃,道:“兰书近来的确有些古怪,以往可不见他对他人这般热络。” 谢深玄不曾多想,他相信自己这能够看透他人心中想法的能力,那船夫不像认识他,心中也不曾有半点对他的恶意,此事应当只是兰书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同他说话,所以才邀他私下相聚罢了。 只是这船夫越发往偏僻湖岸走,脚下的路越发难行,令谢深玄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疑虑,伍正年却反而觉得这样才符合兰书的性子,毕竟兰书怎么也不可能在人群聚集处同他们相聚,选的位置偏一些,当然也很正常。 待到湖边的柳树林中,谢深玄方见那岸边停了艘约莫可容纳三四人相聚的小船,船夫到了此处便站定了脚步,并不引谢深玄过去,而是同谢深玄说:“兰……兰先生就在那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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