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野:“……” 谢深玄叹气:“反正今日看起来是登不上那画舫了,那当然还是纸鸢比较有意思。” 片刻沉默,谢深玄眼看着严渐轻头上那血红的「公狐狸」三字越来越大,再看严斯玉握紧了拳头,焦急将目光转向那等候吩咐的严府下人,他也不打算继续在此处多留了,而是抬起眼眸,最后同严斯玉笑了笑。 “先告辞了,严大人。”谢深玄说,“看来你我今日,好像没什么缘分。” 说完这句话,谢深玄便扯着诸野朝更远些的湖岸走去。 他已全然压不住脸上的笑,只是强忍着才不曾笑出声来,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又摆出恋恋不舍的神色,回转目光朝着严斯玉看了一眼,果真见着严斯玉目光追随,直停在他身上,而严家那下人已又跑去找寻船家了,事情显然如他所愿,他大概今日回去之后便可以起新的折子,内容便是严斯玉今日冲撞圣上,目无法纪,实在应当好好罚一罚。 除此之外,他还可以再写第二封折子,狠狠骂一骂天天偷溜出宫的皇上,成天到处乱跑,也不看看自己给玄影卫添了多大的麻烦。 他终于觉得自己有了些外出游春的快乐,可一抬目光,便见诸野仍颇为无奈看着他,低声问:“满意了?” 谢深玄笑答:“出了一口恶气。” 诸野:“他很快便会回过神来的。” “回神便回神,他父亲都想杀我了,多添这一笔,算不得什么。”谢深玄松开揽着诸野的手,倒是神色自如,没有先前几日连握住诸野的胳膊都要惊慌的模样,说,“他那神色,我看着便觉难受。” 诸野沉默着盯着谢深玄松开的手,过了片刻才迟缓点了点头。 他心中略有些发闷,总觉得方才谢深玄同他亲近,不过是用来诱严斯玉上钩的手段,先前在太学时似乎也是如此,谢深玄自己总不在意,他总是习惯用这种办法来诱严斯玉中计,可诸野光是想一想谢深玄这诱导过后,严斯玉心中究竟会有何等龌龊之念,他便有些压不住心中的烦躁。 此事他不能同谢深玄说,便只是闷声站立一旁,看着谢深玄令小宋拿来纸鸢,满怀期待看着他,诸野这才闷闷说了一句:“我不会。” 谢深玄一怔,垂眸看着手中的纸鸢,想着诸野以往便是这般的性子,他私下不喜玩乐,长大后这性子更添了几分无趣,让他放纸鸢的确有些太过为难他了,谢深玄便只好叹了口气,万般无奈说:“那就没有办法了。” 诸野心中发闷,不曾接话。 谢深玄却叹气,说:“严斯玉还在盯着你我,若不做些样子,只怕要坏事。” 诸野微微侧眸,看向两人身后。 严斯玉仍目不转睛盯着谢深玄的身影,那眸中带着令人作呕的贪恋之色,令诸野心中那躁郁之念不免更深几分,他心烦意乱,冷着脸色移开目光,却不想谢深玄已经将那纸鸢的线轴塞进了他手中,反握住了他的手腕。 诸野一时怔愣,只是木木盯着谢深玄的手看。 “这样吧,诸大人。”谢深玄笑吟吟说,“还是让谢某来教您吧。”
第109章 放纸鸢 其实若认真说来, 谢深玄自己也不太会放纸鸢。 他以往同兄姊出游时,见兄长教小侄儿放过几次,他也曾上手试过一回, 只是他实在没有此事天赋,仅会纸上谈兵, 若要他说, 他总能说得头头是道, 可纸鸢真到了他手中,便几乎同秤砣没什么两样,他反正是从未成功令纸鸢升天过。 今天他的理论同诸野的实操结合, 他想诸野或许能令他实现这个愿望,如此兴致冲冲, 可诸野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在发呆,那动作在谢深玄看来, 有些心不在焉, 总有停顿, 于是这纸鸢在他们手上折腾了半天也不曾飞起来,诸野还险些将扎纸鸢的竹篾掰断了。 谢深玄叹了口气,只好朝一旁嗑着瓜子看热闹的小宋招招手,让他过来。 小宋看他们这失败的放纸鸢过程正开心,见谢深玄唤他,觉得自己今日的热闹大约是到此为止了,他收起瓜子, 颠颠跑过去,未等谢深玄开口, 他便已主动说:“少爷,要不我去将裴小将军请过来帮帮忙?” 小宋说完这句话, 谢深玄朝着学生们那边扫了一眼,一眼便见裴麟手中的纸鸢飞得极高,几乎在所有人之上,而他看起来得心应手,似乎对他而言,此事只是寻常,令怎么也放不起纸鸢的谢深玄满心艳羡,急忙让小宋去将裴麟请过来。 裴麟听说谢深玄要找他,倒比放纸鸢还要高兴,蹦蹦跶跶就跑过来了,反倒是原本就心不在焉的诸野,看起来那心情似乎更差了几分。 谢深玄不知他是何意,他摸索他人心绪需要时间,诸野他从来也看不懂,猜测诸野心意,只能令他心中平添困惑,他看着裴麟飞快令纸鸢飞上了天,将线轴交到他手中,而后战战兢兢看诸野一眼,乖巧同二人行礼后飞快逃离。 谢深玄不免又皱眉,回眸瞥一眼诸野,再看看手中的纸鸢的线轴,心中茫然,只想难道诸野对纸鸢的厌恶已到了这般境地,连看一眼都觉得不开心?他不知还该不该朝诸野招手,遥遥地却又看见一名玄影卫正朝此处过来,显然是来找寻诸野的。 这玄影卫也着常服,看起来只像是富贵人家的护卫装扮,谢深玄本该是认不出他来的,可他同所有玄影卫一般,头上顶着硕大的字迹,那从远而近飘过来的「该死的谢深玄」几个大字,谢深玄实在难以忽略,更不用说这玄影卫走近后便止不住咧嘴同谢深玄笑,这表情也同这段时日所见的几名玄影卫一般,几乎一瞬便暴露了他的身份。 那玄影卫走近些许,还未说正事,倒先朝谢深玄狠狠作揖,大声道:“谢大人!久闻其名,终于能同您说上话了!” 谢深玄一愣,恍惚点头,心中更添疑问。 朝中所有人都巴不得不和他说话,这些玄影卫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上赶着想要同他说话的? 只是这玄影卫是为寻诸野而来,他只同谢深玄说完这么一句话,便回身去同诸野行礼去了,正事之上,他到还有分寸,知道将声音压得低一些,只同诸野一人通报,嘀嘀咕咕说了半晌,诸野叹了口气,让那玄影卫在原地候着,他自己朝谢深玄走了过来,道谢深玄身边,低声同谢深玄说:“皇上果然来了。” 谢深玄立即抬眸,显然极有兴趣,问:“在画舫上?” 诸野点头。 谢深玄:“那严斯玉——” “皇上让我过去一趟。”诸野无奈说,“就和此事有关。” 谢深玄计谋得逞,几乎有说不出得意,皇上平日对这些世家望族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他不会太狠处理,可今日严斯玉撞到了他面前,那是犯了大忌,免不了要受责罚,这严斯玉回去之后,定然还要被严端林惩戒。 他越想越觉开心,全然压不住面上笑意,诸野却沉着脸色看他,不再多言,直接跟着那玄影卫转身离去,谢深玄方一怔,发觉此时诸野心情差极,好像在生他的气。 谢深玄蹙眉望着诸野背影,见着诸野走出几步,却又旋身回转,朝他快步而来,倒还叮嘱了他一句:“此事你千万莫要对外宣扬。” 谢深玄只是发怔:“……对外宣扬?” “你当时是故意挑唆,激得严斯玉触怒圣颜。”诸野皱眉,“严斯玉很快便会回神的。” 谢深玄:“……” 谢深玄看着诸野面容,见诸野似是还在同他发脾气,说话时那神色还有些阴晦,可即便如此,哪怕心中依旧憋着气,他却还要特意回转来嘱咐谢深玄,谢深玄稍怔片刻,不由用力点头,忍着笑说:“我可没有故意挑唆。” 诸野:“你……” 谢深玄低语:“我是真的很想与你一道放风筝。” 诸野:“……” 诸野微微一顿,却仍是皱眉,好似谢深玄这一句话,令他的心情更差了几分,他瞥一眼站得极远正在同那玄影卫说话的小宋,终于深吸了口气,说:“你逗弄他人便罢了,莫要将你这套搬到我眼前来。” 谢深玄愣了愣,不明白诸野为何突然要与他这么说。 “他人因你容颜,我与他人不同,我——”诸野一顿,自己倒先咽会了后头的话语,依旧冷着脸色,道,“罢了,说了你也不会懂。” 这后半句话听起来有些像是赌气,谢深玄怔怔看着他,见他说完这话便要离开,像是不打算将这句话说完了,诸野总是如此,将所有事都压在心中,不愿出口,令谢深玄永远摸不清他心中想法,自然也不知应当如何应当。 谢深玄不由又伸手去拦诸野,这举动若放在往常,那便该算是他胆大包天,竟然敢对诸野动手,可如今谢深玄记着诸野的那句话,恨不得立即将此事报复回去,便轻声同诸野说:“你我相识多年,难得见你发一次脾气。” 诸野:“……” 谢深玄又清一清嗓子,朝诸野行了一步,靠近诸野身侧,压低声音,说:“诸大人,你对我与他人不同,我看你自然也与他人不同。” 诸野那神色却并无缓和,大概是笃定谢深玄今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自早上相见起便不停故意逗他,这后头的话语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无非就是刻意逗一逗他,看他生气窘迫,谢深玄自己便有止不住得意开心。 谢深玄又凑近了一些,令诸野不由身形僵滞,心中多了几分无措,他下意识要退开,可谢深玄握着他的手腕,他又不敢直接将谢深玄推开,以免这位分外身娇体弱的谢大人就此摔倒,他只能越发神色阴沉,几乎在心中恨得牙痒。 “诸大人,您应当清楚。”谢深玄轻声近乎耳语,说,“我对你……” 诸野心中发恨,却还是忍不住朝谢深玄的方向靠了靠,试图听清谢深玄这近乎呢喃的话语。 谢深玄却忽而道:“罢了,你方才不说,那我也不说。” 诸野:“……” 谢深玄哼了一声:“说了你也不会懂。” 诸野:“……” 说完这话,谢深玄才朝后退去,好似一瞬便忘了自己方才同诸野特意靠近的亲密,极为自如将话题转向了正事,反身去问那名看呆了的玄影卫,道:“皇上在此处,我与伍大人或许应当过去拜见。” 以往这种事,他可都是直接问诸野的,此刻他倒是真同诸野置了气,只装作诸野不在眼前,他非要同一名他压根不认识的玄影卫询问,那玄影卫挠挠脑袋,有些紧张,却还是就此回答,道:“谢大人,皇上也许……不会想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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