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歌在小蝶和小涵的陪同下乘坐在第二辆马车里,队伍出发不久,令歌便听见外面街道上喧闹的人声。 他欲掀开帘子看向街道,只是刚伸出手,坐在一旁的小蝶便提醒道:“王爷,不可。” 令歌收回了手,问道:“这也是规矩吗?” “倒也不是,”小蝶低头含笑道,“只是王爷现在露面始终不太好,何不等到正式册封出宫巡游的时候呢?” 小涵闻言,也笑道:“是啊,到时候王爷想怎么看便怎么看,奴婢们也可以托王爷的福,好好地出宫看一看。” 令歌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正式册封后还有出宫巡游,那一天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队伍最前面的马车里,太子和太子妃两人正端坐在此,两人安静不语,各有心事。 时常,太子妃会看向正在闭目养神的太子。 良久,太子开口问道:“你说,父皇为何如此?” 太子妃颔首低眉,眼眸微微地流动,思忖半晌,说道:“父皇英明神武,臣妾又怎知父皇的深意?” 太子缓缓地睁开双眼,他看向太子妃,轻笑一声,说道:“太子妃是聪明人,倒也不必在本宫面前佯装,前日家宴,那盘龙井虾仁着实让本宫对你刮目相看。” 太子妃微笑,并未回应家宴之事,只是说道:“这次家宴,包括之后的册封典礼,其实不必如此匆忙。” 太子微微颔首,说道:“正如太子妃所言,这家宴和典礼如此匆忙,着实很难不让人猜测父皇是否别有用心……” 太子妃抬起眼眸,神色淡然地说道:“飞鸿长公主远在高丽一时回不来也能理解,不过父皇已经写信让高丽使臣传此消息回高丽。” 她话语一顿,又道:“只是那两位外封在江南的皇叔,虽然从江南到长安怎么也要一两个月的路程,但父皇却连传召他们二人的圣旨都没有下发,的确引人揣测其中的端倪……” 太子的神色逐渐低沉下来,“除了那个女人,本宫从未见过父皇对什么人如此上心过……” “殿下切莫多虑,到底父皇是心疼殿下你的,所以才会让殿下与小皇叔前往孙府,”太子妃安慰道,“典礼一事父皇也说是为考生们冲喜,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倒也与我们不相干。” 太子轻缓地舒了一口气,说道:“太子妃所言极是,虽然临清王死得不明不白,但始终与我们没有关系,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处理好这次科考之事。” “依臣妾看,令贡士的法子是可行的,想来小皇叔也会答应。” 太子微微一笑,神色缓和下来,重新打起精神。 “这法子的确可行,父皇会以庆祝小皇叔回宫,悼念临清王夫妇为由,破例今年再设秋闱,只怕那时候本宫的那两位皇叔更是坐不住了……” “也许,这打草惊蛇便是父皇的意思。”太子妃看着太子,唇角留有浅浅的笑意。 太子看向太子妃,并未言语,虽然眼神中并未有太多情感,却也不似平日里的不近人情。 他注意到太子妃发髻上的七彩凤钗,正是那日家宴皇帝所赐,他说道:“这凤钗你戴着的确合适。” “殿下过奖。” 太子妃微微含笑,伸出手抚了抚那凤钗,虽然马车里又陷入了沉默,但也不似方才一般沉闷。 约莫半个时辰不到,队伍便停在孙府的大门前。 孙夫人早已率着仆从在门外等候,昨日皇帝低调前来亦是她亲自相迎,孙府一连两日迎接贵客,可谓是忙碌不已。 见太子夫妇和令歌先后走下马车,孙夫人立即迎上去,福身行礼道:“臣妇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王爷。” 太子妃上前搀扶起孙夫人,含笑道:“孙夫人快些免礼,今日有劳孙夫人出府迎接了。” 令歌看向孙夫人,其年龄与孙太傅相仿,鬓边微白,头戴简单却典雅的发饰,身着暗紫色弹花暗纹衣裳,尽显端庄大气之感。 孙夫人笑道:“这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大婚后第一次来孙府,臣妇自然要亲自出府迎接。” 说罢,孙夫人又看向太子身旁的令歌,道:“更何况,这还是王爷第一次来孙府,我家孙大人虽在病中,但却一直惦念着王爷。” 令歌微笑颔首,回应道:“我也甚是惦记孙太傅,所以今日特意前来看望。” “王爷能来是孙府上下之幸。” 孙夫人打量着令歌,只见令歌头戴银色玉冠,月白发带同发丝倾泻及腰,身着艾绿金丝兰草锦衣,外面套着轻纱罩衣,似披着烟霞一般。 同时,令歌眉目温然,唇角含有浅浅笑意,身姿高挑,更是引人注目。 被侍卫隔开的人群,纷纷在远处打量着令歌,无不一一赞叹令歌生得好容貌。 “那位便是临清王世子,果真生得英俊潇洒!” “不仅生得好,而且武功高强,是一等一的好手,恐怕锦衣卫都不是这位王爷的对手!” 龚祁亦在人群之中,他看清令歌,一时有些惊讶,随后平复心情,微微垂眸,听着周围的人发出赞叹。 很快,孙夫人便引着令歌等人走进府邸,令歌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孙府家丁正帮着侍从们从第三辆马车上搬取物件,直到这时他才知晓那第三辆马车上尽是来看望孙太傅带的礼品。 孙夫人先带着令歌和太子夫妇来到前堂歇息,招呼着他们喝上茶水后,孙夫人说道:“适才我家大人说,太子和太子妃在前堂稍作歇息,还请王爷先移步书房。” 令歌还没喝够茶水,闻言只好放下茶杯。他看了一眼太子夫妇,发现二人皆默然不语,只是低头品茶。 令歌默叹,不愧是夫妻,神情动作别无二致。 随后,令歌站起身来,同孙夫人离开前堂,往书房走去。 孙夫人一边走着,一边同令歌说着话:“王爷第一次来到府上,有何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指出见谅。” 令歌摇头,说道:“府上一切都好,并无招待不周之处。” 孙夫人微笑颔首,又道:“听闻王爷在回宫前便与令贡士交好,到底是有缘。” 令歌微笑,回应道:“其实我与孙太傅也是有缘,深夜在玉竹阁遇见,孙太傅没有把我当成贼人已是幸事。” 孙夫人含笑,道:“王爷容貌不凡,一看就是有才能之人,我家那位一向惜才,自然不会将王爷你当成贼人。” 令歌深深一笑,能得孙太傅赏识当真有幸。 穿过花园的长廊后,令歌随着孙夫人来到孙府的书房。 站在屋外,令歌抬头一看,只见书房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字:“谈文轩”。 令歌注意到书房的屋壁高大,竟比兰陵阁还要宽敞不少,他感叹道:“府上的书房真大……” 孙夫人见令歌这般真诚地感叹,不免欣然一笑。 “府上也就这书房大了,让王爷见笑了,王爷请进,臣妇就不进去了,臣妇还得回去招待太子和太子妃。” “好。”令歌颔首应下,待孙夫人离去后他才迈出脚步走进书房。 踏入书房后,扑鼻而来的是幽幽清香。 令歌绕过书房前的檀木镂空半圆屏风,发现屋内光线明亮,乌黑的木质地板也如明镜般折射着光芒,看着眼前一排排的书架,他不免想起清飖书局。 往里看去,在一片宽敞的檀木地板上,一位老者正坐在竹席之上,身前是一张棋盘,那老者正独自一人下着棋,不是旁人,正是孙太傅。 孙太傅落下一颗白子后,他转头看向令歌,随即站起身来拱手拜道:“臣见过王爷,王爷到来着实让寒舍蓬荜生辉。” 令歌欣然一笑,道:“太傅大人言重了。” 说着,令歌便朝着孙太傅走去,并坐在孙太傅的对面,与孙太傅隔着黑白棋子两两相望。 同时,令歌注意到棋盘上布着的棋局,孙太傅好似是在与人博弈一般。 “太傅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令歌微笑着说道,他看着孙太傅,孙太傅今日身着灰白布衣,脸色红润,令歌心叹,果然是故意闭门不见。 “臣一切都好,”孙太傅抚着胡须笑道,“恭贺王爷回宫,臣许久未见王爷,转眼再见,可谓是让人刮目相待。” 令歌颔首微笑,说道:“太傅大人心明如镜,想来很早之前便已猜到我的身世,今日陛下遣我来看望太傅大人,不知太傅大人的病可有好一些?” 孙太傅道:“承蒙陛下和王爷的关怀,臣的病已经痊愈。陛下有心,昨日才来过,今日又遣殿下和太子夫妇前来,臣实在是受宠若惊。” “太傅大人劳苦功高,担当得起。”令歌由衷说道。 虽然令歌不知道昨日皇帝前来和太傅所谈何事,但他想一定与科举案有关。 而太子今日前来则是要向孙太傅赔礼道歉,自己不过是个幌子借口罢了。 “说起来,晚辈还得感谢太傅大人在洛阳出手相助。”说着,令歌便朝着孙太傅拱手深深一鞠。 孙太傅微微摇头,笑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基本都是令楷去做的,你好好感谢他就是了。” “会的。” 说着,孙太傅便拿起一颗黑子,落下一子,问道:“不知王爷可否陪我走完这一盘?” 令歌点头应下,说道:“好,只是晚辈的棋艺不佳,还望太傅莫要见笑。” 他拿起一颗白子,看着棋局,思忖片刻后落下一子,同时说道:“虽然晚辈棋艺不精,但也看得出这棋局不管是白子还是黑子都着实进退两难。” “的确。”孙太傅微微点头,他看着棋局陷入沉思,半饷才落下一子。 “很久以前,我也曾与你父亲下过棋,就在此处。” 令歌捏着棋子的手顿了一下,他看向孙太傅,只听孙太傅继续说道:“王爷的父母关怀天下读书人从来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不知王爷对读书人有何看法?” 令歌垂眸沉思,半饷,他与孙太傅对视,说道:“他们大多数人寒窗苦读十余载,我虽是习武之人,但是我想一件事能够坚持十多年,这样的毅力总是让人敬佩的,也应该有所回报。” 说罢,令歌落下一子,他想起曾在书局见过的读书人,文质彬彬,却认真刻苦,坚韧不拔。 孙太傅满意地点头,继续看着棋局思索起来。 “这是太傅大人自己一个人下的吗?”令歌问道。 孙太傅抬眸看向令歌,含着笑意,说道:“是很多人一起下的棋。” 见令歌有些懵懂的样子,孙太傅大笑几声,又道:“其实这盘棋是昨夜令楷陪老夫下的,他与龚祁今早已经回去了。” “令楷?”令歌甚是惊讶,不过细想回来,令娘还在孙府,令楷来到孙府也正常,“看来是我来得不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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