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彦儿劝成功了吗?” “儿臣……”段宁彦面露惭愧神色。 楚凌音脱掉他的靴子,绾起裤脚,露出膝盖,果然看到白皙皮肤淤青透紫,少年皮肤细嫩,极其显色。 楚凌音不想露悲,只默默打开盛着伤药的瓷瓶,要伤药倒在掌心里,抬头看了看他。“忍着些。” 段宁彦赶忙点了点头,他不愿让楚凌音担心,所以当那伤药在他膝盖上揉开的时候,硬是忍着疼一声不吭。而楚凌音也尽力放轻了动作,不弄疼他。 上完了药,段宁彦小声说:“……多谢母后。” 楚凌音替他放下裤脚,重新穿好靴子。“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惹你父皇生气了,听懂了吗?” “儿臣记下了。” 楚凌音站起身来,却被段宁彦拉住了手腕。 “母后……”段宁彦轻唤一声。“父皇他究竟为何要这样对待舅舅?” 楚凌音微怔,没有说话。 “母后可否为儿臣解惑?” 沉默许久,楚凌音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此事与你无关,日后也不许多问,尤其是在你父皇面前。” “哦……”段宁彦坐在小凳子上有些失落,他看着楚凌音将伤药收回柜子,还是不死心地试探唤了一句。“母后。” 楚凌音回眸看他。 四目相对,沉默许久,段宁彦仿佛鼓足了勇气,方才问道:“是因为燕梧铁骑吗?” 听到这四个字,楚凌音神色一变。 “因为楚家手握重兵,大晟一半的兵力都在舅舅手里。”段宁彦压低了声音。 楚凌音敛了神色,下意识向窗边看了看,好在窗户都是关着的,她方才快步走到段宁彦面前,低斥道:“谁准你乱加猜测的?母后不让你做什么,你偏要做什么!被你父皇罚过了,还不知悔改!” 段宁彦被骂过一句,于是站起身来,低了低头,一副认错模样。可是他仍却不死心,咬了咬牙低声说:“昭宁年间,燕梧铁骑的兵符一直在昭宁帝的手里,昭宁帝本就出身行伍,曾经多次亲征北境。可那是因为当时楚家家主从文,楚家没有能够领兵作战之人。” “你……” 听他说出这番话,楚凌音已经花容失色。事实上,当她刚刚知晓永嘉帝让楚凌钧跟一个男人成亲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猜测的。永嘉帝一直想要楚家的兵权,但是自大晟开国以来,燕梧铁骑的兵符都是由楚家家主所掌。只有在昭宁年间,彼时的楚家家主身子孱弱,不宜习武领兵,燕梧铁骑的兵符这才到了昭宁帝手中。后来,昭宁帝将一母同胞的亲生姐姐嫁到楚家,等两人的孩子长大成人,那兵符也就回到了楚家。 永嘉帝想效仿昭宁帝,亲自统领燕梧铁骑。历朝历代的武将没有不被帝王猜忌的,如今的楚家也不会例外。所以永嘉帝才会想出这样一个法子,赐婚给楚凌钧一个男人,若是将来楚凌钧没有嫡脉,那么只能从楚家别系过继一个孩子,可是如此一来,永嘉帝断然有理由不让那别系继承燕梧铁骑,如此一来,兵权也就回到了皇室手中。 想到这一层,楚凌音心痛难忍,她强忍着没有在段宁彦面前落泪,可是却眼尾的晶莹也浸湿了她的长睫。 “母后……母后!”段宁彦看着母亲这么悲伤的模样也吓坏了,颇有几分慌不择路。“对不起……对不起母后,儿臣不该瞎说……儿臣不敢了!” 楚凌音背过身去,以帕拭泪,深深吸一口气。过了许久,待她调整好仪容方才转回身去,蹲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孩子。 “母后……”段宁彦小声唤了一句。 楚凌音想起方才他说的那些话,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能想明白赐婚背后的这么多事情,他总是这样,有时候聪慧得让她心疼。可是这对于他自身而言,却是有害而未必有利。 楚凌音无奈叹道:“你既然能想明白那些事情,那就应该也知晓,此事仅凭你一人之力是没有任何挽回余地的。彦儿,答应母后,不要铤而走险。你舅舅的事,交给母后,好吗?” 段宁彦咬了咬唇,用力点了点头。 楚凌音露出一抹苦涩的笑。“这才是母后的好皇儿。” 段宁彦抿了抿唇,说:“母后打算如何做?父皇他……很难收回成命。” “……” 楚凌音没有说话,她又何尝不知。永嘉帝此人寡情又多疑,又喜一意孤行,他决定的事,又有谁能改变得了呢? 若是没有办法,那就只能听天由命。 段宁彦看着自己的母后忧心忡忡的模样,小手握了握她的手。“母后……” 楚凌音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会有办法的。” 段宁彦看着他,轻轻咬唇,又点了点头。“嗯!会有办法的。” “一定,一定会有办法。”段宁彦说。
第8章 赐婚靖安侯楚凌钧和信亲王段愉辰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满朝文武。一个是侯门出身、战功赫赫的将军,一个是不学无术、纨绔不堪的王爷,众人对这桩婚事皆议论纷纷,可此乃圣上赐婚,即便有什么微言,也只敢私下传论。 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私下讨论这桩婚事究竟是谁娶谁嫁。有人说,靖安侯可是名门之后,楚家从来都是娶公主的,靖安侯定然也只能是只娶不嫁;也有人说,信亲王是今上的弟弟,虽非一母同胞,可也甚得今上疼爱,何况他出身皇室,身上流着段氏的血,将来是要传宗接代,岂能自降身价,放着亲王不做,去给别人当侯夫人? 不堪言辞纷纷扬扬,起初还只是私下传言,慢慢地就传到了段愉辰的耳朵里。 “呸!谁要当靖安侯夫人?”段愉辰气得狠狠一拍桌子,不想用力过猛,疼得他隽秀的五官挤在一起,抱着手心吹气。“难不成,将来还给我封个一品诰命不成?!” “王爷,诰命夫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封的,也要德才兼备才是。”站在他身后的信王府侍卫统领季临说道。 “你说什么呢!”段愉辰一听,仿佛受了什么奇耻大辱。 “哦。”季临应了一声,改口道。“不过也得看夫家的身份。靖安侯履立战功,单凭此,赐给他夫人一个诰命的身份也是可以的。” 段愉辰七窍生烟,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谁是你主子?你帮谁说话呢?!” 季临眼观鼻鼻观心,默默道:“卑职说的都是实情,没说王爷一定要当靖安侯夫人。” 段愉辰磨着牙哼哼道:“本王愿意成这个亲就不错了!还想让本王给他当夫人?!我呸!也不看看他们靖安侯府盛不盛得下本王!” 说着,段愉辰坐了下来,抬目瞥了眼季临,越来越不顺眼。“过来。” 季临走上前去,抱剑行了一礼。“王爷。” “再说一遍,本王只娶不嫁。成亲当日你给我守好王府,但凡有敢来接亲的,一律打出去。”段愉辰翘着二郎腿看他。“听懂了?” 季临面不改色应道:“是。” 转眼一个月过去,凤京府已经入了秋,天终于凉快了下来,惹人厌烦的蝉鸣声也渐渐消退。但信王府却完全没有冷清下去,反而因为府上的主子马上就要成亲了,来往宾客更是络绎不绝。 段愉辰此人虽然不在朝中任职,不结交官场之人,但在京城中却有不少狐朋狗友,无论是一起赌博的还是一起喝酒的,如今,黑道白道的朋友都来给他送贺礼。 段愉辰虽然不想成亲,却极其喜欢收礼。尤其是真金白银,更是他的最爱。短短一个月间,信王府收下的贺礼少说也有七八万两银子。段愉辰虽然好赌成性,而且每次赌博都能赢得盆满钵满,但这七八万两银子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赌上几个月也未必能赚得了这么多。所以对于这桩亲事,他也愈来愈欣然接受。这一个月以来,他也不出去赌了,就乐呵呵地坐在家里负责收礼。 而季临呢,好好的一个王府侍卫统领,被自家主子硬生生逼成了站在门口迎宾的,专门负责把前来送礼的宾客引入正堂。 八月末,永嘉帝令钦天监选日子,为信王和靖安侯定下良辰吉日。钦天监结合两人生辰八字,将大婚之日定在了九月初十傍晚。 十日转眼即逝,九月初九这天,离大婚还有一日,信王府已经张灯结彩,大红绸挂满门匾院墙还有门口两个石狮子,就连门廊上鹦鹉的鸟笼都没落下。 宫里送来了大婚的礼服,段愉辰两手拎着那件大红喜袍盯着仔细看了一番,认认真真地翻来覆去检查好几遍,待确认那喜袍是新郎的制式这才放心了下来。 他捏着下巴,心中暗想,想必新娘婚服已经送去靖安侯府了,不知楚凌钧那个木头脸穿上新娘嫁衣是何等风采。想着想着,脑子里仿佛出现了楚凌钧穿一身红裙的模样,不由轻啧一声,嘴角上咧。 九月初十,正是信亲王和靖安侯成亲之日。永嘉帝下旨免朝一日,朝中大小官员今日不必上早朝。众人自然心知肚明,这是为了让他们匀出空间,前去庆贺二人的大婚。 于是,除了礼部的官员,全部京官集体放假。 而礼部尚书亲自主婚,礼部衙门其他官员负责大婚一应事宜,从早到晚,忙得他们焦头烂额,让他们深感这假还不如不放。 清晨,天还未亮,段愉辰就被季临叫醒了。 亲王成亲确实是麻烦,好在这些事情无需段愉辰亲力亲为,礼部都已经安排好了。王府为了成亲之事,忙碌了整整一天,府上的丫鬟仆人忙得脚不沾地,只有段愉辰,只消坐在那里被人服侍即可。 丫鬟给他梳发的时候,段愉辰穿着大婚礼服,翘着二郎腿坐在镜前,打量着镜子里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容貌,心里啧啧称叹。 “就本王这副容貌,那靖安侯嫁过来也不吃亏,是不是?”段愉辰玩味道。 丫鬟们也不知他是在问谁,只一心忙手里的活计,没敢接话。 段愉辰偏头挑了挑眉,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丫头。“问你呢。” 丫鬟正在替他绾发,听到自己被点名,差点扯掉他一根头发,赶忙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是,是……”那丫鬟神色恐慌,近距离地看着主子,脸上无端染上两抹红晕。 段愉辰看着她害怕的模样,不由嗤笑,幽幽一叹:“这次成亲,吃亏的还是本王啊。靖安侯现在不愿意嫁,只要等他嫁过来,定然也会被本王所倾倒。” 梳妆完毕,屋外来了两个礼部官员,称奉圣上之命,护送信王前往靖安侯府。 “去靖安侯府?”段愉辰脸上满是怀疑,又有几分不明所以,但是没过多久就想明白了。但见他一挥手呵斥道,“呸!本王说了只娶不嫁!让本王嫁到靖安侯府,想都别想!” “不不不……王爷,您是去迎亲的。”礼部小官忙补充解释道。“您既然想娶靖安侯,那不得去侯府迎亲,把人娶回王府?”
94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