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现在,他还是愿意相信童怜,相信季青和所给自己的那些证词,更多的是他与蔡琢合谋好了要陷害童怜的。在上朝前,季越设想了无数个结果,可绝大数时候想到最后都是以童怜的沉默告终——就像是之前,他去询问童怜当年那场宫变是否是他策划,拿着那些“证据”去询问它们是不是真的的时候一样。 还好…… 季越蓦然松了口气。还好现在怜怜不像是之前那样,将所有的选择全权交予我。 因为季越点了头,蔡琢很快就被带到了金銮殿中。感受到无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蔡琢只觉得就连吞咽的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他不断地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他不断对自己说他的靠山是秦王,而秦王也在朝廷上,在童怜下台前无论如何秦王也不会将自己抛弃的。 在一遍遍的暗示下,蔡琢的呼吸终于顺畅了几分,他在季青和身后半尺的地方跪下,行礼道:“臣蔡琢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见那道不算陌生的声音,季越这才抬眸:“你说你是被童掌印威胁了,所以才不得已将试题泄露的,此事可当真?” “自然当真。陛下明鉴啊,就算您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做这种事儿啊,更何况……更何况臣只是小小的一个太常寺卿,又如何能管辖科举要是呢。”说着蔡琢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童怜,勉强吞下一口唾沫,这才继续道,“臣之前一时鬼迷心窍,给……给掌印大人献了一匣子银两,还承诺了待事成之后再补上一箱银子,掌印这才答应将科举事宜交予微臣操办的。” “是么?”童怜笑着反问,“当日蔡大人带着那一匣银两来我童府的时候,可不是这套说辞。” 蔡琢努力回忆了一边自己当初去童府的情况,确定当时除去童府中的丫鬟小厮并无其他人见过自己,这才回:“童大人莫要血口喷人!微臣承认,微臣确实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可……可若非掌印大人,微臣又岂会如此呢!” 听着蔡琢略带哭腔的话,季越眉头紧锁,不耐道:“蔡琢你且住嘴!童掌印,不知最开始蔡琢上你府中时,可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童怜开口说:“半个月前,蔡大人确实带了一匣子银两来童府寻过微臣,只是当时我们所谈的也并非科举之事。” “你胡说!你就是当日将操办科举的事情交给我的!”蔡琢气得脸都红了,一下子也忘了此时他们身处何地,当即跳了起来死死瞪着童怜,就差伸手指着他的鼻子痛斥童怜颠倒黑白了。 季青和也未曾想到蔡琢竟然这么容易动怒,整张脸立刻耷拉了下去:“蔡大人莫要忘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被季青和这么一提醒,蔡琢像是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方才嚣张的气焰瞬间便被浇了个干净,老老实实地转了回去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见状,季越心中疑虑更甚,他先是将蔡琢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又看向了季青和,语气淡然道:“看来在这朝廷上秦王的话比朕要好用些。朕还未曾开口,蔡大人光是听了秦王的话,便知晓什么叫不合礼数了。” 此话一出,原先还在看着热闹,准备等时机成熟再参童怜一本的大臣纷纷跪下:“请陛下息怒。” 季越从鼻腔中出了声气,也不理会还跪着的官员,只是对童怜说:“掌印大可将当日的事都说出来,此事孰是孰非,待你们二人都说完了再做定夺。” “多谢陛下体恤。”童怜先是照例跟季越客套了一下,而后才冷笑一下道,“蔡大人当日确实是想要以银两换取科举之事,但是最后蔡大人可是将那匣银子一并带走了。臣实在不知这所谓的‘行贿受赂’所行的是什么贿,受的是什么赂。” 闻言,不光是蔡琢,就连季青和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虽说泄露试题,屋舍木料老旧之类事情,都是蔡琢所为在季青和知晓后,想要强行嫁祸给童怜的,可那行贿受赂可是季青和唯一能保证,一定能寻到证物的罪名了。可瞧着童怜此时信誓旦旦的模样,季青和心中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可能!”蔡琢下意识道,“我府中的所有木盒全都刻上了自己的名玮,既然童大人不愿承认,你可敢让陛下派人去你府中搜查?!” 然而童怜等的就是蔡琢的这一句话:“有何不可!” 看着童怜这过分有恃无恐的模样,季青和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猜测——会不会那一盒银子,现在已经不在童府了! 正如季青和所想的那般,童怜在昨日夜里就已经将那个刻有蔡琢名玮的木匣,重新换回了蔡琢的府邸中,哪怕是后续有人想要来童府寻找,怕也是找不到那“确凿”的证据的。 见童怜和蔡琢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季越又怎么可能完全无动于衷呢?他微微点了点头,吩咐道:“现在派几个人快马加鞭去走童府一趟吧,也好还掌印一个清白。” 这话的意思便是站在童怜那一边了。 季青和忍不住皱眉,看向蔡琢的眼神也逐渐转为了嫌弃。只是这毕竟是自己寻来的盟友,哪怕现在再嫌弃,也要先将这一出戏演下去! 季青和深吸一口气,说:“陛下派人搜府还需要些时间,那不若先来听听童掌印对另一件事的解释吧。” 作者有话说: 坐久了腰疼……
第108章 遗诏 “自然。”季越点头,微皱着眉看向立于殿中的童怜,忽而开口道,“去给童掌印搬张椅子来。掌印好不容易康复,还需好好养着才是。” 若是旁人这么说,童怜估计会觉得对方是在嘲讽自己今日不应该来了,可面对着季越童怜却是说不出什么冷嘲热讽的话的。他摇了摇头,说:“多谢陛下,臣身子已经好些了,就不劳烦公公们了。” 闻言,季越眉头锁得更紧了,他看着童怜看了许久,最终还是点头道:“行吧,童掌印若是不适记得同朕说。” 童怜不禁勾唇笑道:“那微臣便先谢过陛下了。” 跪在地上的蔡琢听着童怜与季越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话,心中除去惶恐还带着一丝愤怒。他小心翼翼地抬头,朝着季青和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接收到蔡琢的视线后,季青和干咳一声将遮面的芴板缓缓放下,抬头直视着季越的双眸:“陛下。” 他只是叫了季越一声,然而因为这段时间与季青和的相处,季越却是冷不丁打了个寒战,立刻便明白了季青和的意思。他干咳两声说:“童掌印关于科举泄题一事,你可有何想说的?” “若非今日陛下与秦王提及,微臣甚至对此时一无所知,实在不知应该说些什么。”童怜说着不由自嘲一笑,“科举之事微臣已经替陛下操办了四年之久,只是因为今年身子实在受不住,这才让人将事情交予骆修真、骆大人操办,泄题……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吧。” 蔡琢死死咬着牙关,一直等季越叫到他名字的时候才终于开口道:“童掌印并非将科举交给骆大人,而是给了微臣一枚私印,让微臣给骆大人过目后,由微臣全权操办。还请陛下明鉴!” “既然蔡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泄题一事又与我何干呢?!”童怜反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真真是我想要泄题,想要扶持自己的亲信,可这朝堂之上有多少位大人的文章曾经我之手!我为何偏生要在将科举权柄交予你的时候,让你替我动手?” 童怜像是真的气急,在说完这些后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忍不住似的偏头捂着口鼻咳嗽。 “快给掌印搬张椅子来!你们都是做什么的!”季越见童怜面色苍白,一颗心整个吊了起来,又哪儿会计较他方才话语中不合时宜的自称? 只是季越因为心系童怜的身子忽略他言语中的细节,可季青和却不会。 他似乎也知单靠蔡琢那个废物今日怕是无法离间季越与童怜了,于是也顾不上其他,只能自己站了出去:“照童掌印方才所言,似乎掌印曾经经手过的科举状元,似也都有嫌疑……” 这话可是其他官员万万没想到的,特别是历年科举的状元榜眼探花郎。 虽说前三甲大多都出自世家,可终究是有那么几个例外的,那几个寒门出生的文人见季青和骤然将自己扯上,吓得立刻出列,在中间的过道上整整齐齐跪了一排。 “陛下明鉴!臣等决心忠心陛下,忠心于我大南朝,绝无异心啊!” 看着下头跪着的四五个官员,季越更觉得头疼。他忍不住抬手揉着自己太阳穴,挥手道:“朕知晓你们的能力,不必多言。” 见皇帝并没有对自己起疑心,那几个官员稍稍放了点儿心,可回想着皇帝对童怜的另眼相看,其中几个人却又忍不住开始想,若是自己真的曾被童怜当为亲信…… “秦王多虑了。”童怜稳当当地在椅子上坐下,微抬眸看了眼季青和,开口说,“微臣谨记自己的职责,断然不可能像某些人那样,拿着鸡毛当令箭。” 说到“某些人”的时候,童怜的视线甚至还在蔡琢的身上停留了两秒,意思不言而喻。 蔡琢自然也是想要反驳的,只是且不说泄题的人的确是他,光凭童怜在绥宁帝心中的地位,也不是他这么一个小小太常寺卿能比拟的。 更何况他们手边甚至没有确凿的证据! 只是担忧的也只是蔡琢一人而已。季青和丝毫不慌,甚至还忍不住将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是么?那么不如就让童掌印好好解释一下先帝与先皇后的事情吧。”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乃至季越都忍不住一怔。 他一直以为当年宫变的事怎么也应该告一段落了,季青和将他收集到的“证据”给他看过,而季越也已经询问过童怜事情的经过,可现在季青和为何又一次旧事重提? 是急于将童怜拉下掌印之位,还是…… 季越深吸了一口气,略带不安地看向那些两朝元老。 不出他所料,几乎是季青和刚刚将话说出口,便有好几个老臣子愣了,其中甚至还有一两个武将强忍着想要出列继续询问的心。 季越不自觉地握住了龙椅的扶手,近乎是一字一顿道:“若是秦王对当年宫变有何疑惑,大可以来问朕。今日科举之事尚未出个结果,秦王又提及宫变是为何?” 面对着季越隐忍的怒意,季青和丝毫不惧,甚至笑着将玉制芴板重新挡回自己面前:“只是略有不解罢了。陛下派去的人尚未归来,诸位大人不可能在此空等着,而微臣这里还留有当年皇兄传来的信件,于是……” “父皇的信?!”季越皱眉。 当年景帝重病时确实时常写信派人送给秦王,可是这信件中的内容却是无人知晓。 当初季越刚刚登基时,并非完全没有受到质疑,甚至有人猜测景帝的遗诏或许就在寄给秦王的那些信件之中,而秦王或许会被封为摄政王,在季越能彻底掌权前代为管理朝政。只是秦王迟迟未归,派出去寻找秦王的人也无功而返。除去景帝似乎无人知晓秦王身处何方,于是遗诏的事也便如此搁置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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