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怜起身,从屏风上扯下一件单薄的外衫披在身上,也不穿鞋就那么赤着脚走了出去。 屋外的拾六刚杀了两个趁着夜色摸入童府的刺客,挥着剑甩去剑刃上的鲜血。 童怜见状丝毫不惊讶,只是笑了一下略带好奇地问:“这次又是从哪儿来的?” 拾六见童怜还有心思笑,直接将半夜的被惊醒怒气往他身上撒,阴阳怪气道:“这还得看童掌印近日又惹恼了哪路神仙啊。” 闻言,童怜认真思考了两息,随后略带无所谓道:“可能是我把小皇帝得罪了吧。” 拾六整个人都愣了,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先询问童怜是怎么跟季越闹翻的,还是先问为什么把季越得罪了这种话可以说得如此随便! 不过好在童怜最终还是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大致同拾六说明了一下,只是在听完童怜的解释后拾六却是差点被气笑了。 他将自己的长剑往剑鞘了一收,似乎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连夜闯入皇宫,直接将绥宁帝如景帝那般钉在龙榻上:“这秦王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要到政局快要稳定的时候归京,怕不是早就做足了准备,想要策反小皇帝,借他的手直接将你杀了!” “就秦王的角度而言,他所作之是也无可厚非。”童怜甚至还有闲心说笑,一点儿也看不出自己半个脑袋悬在铡刀前的惊慌失措,“我本就是借着小殿下不通政务,借他之手整治朝堂,倒也算得上是一代奸臣了。” 拾六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就连语气中都带着浓浓的不屑:“呵,历朝历代有哪个奸臣当成大人您这般窝囊的。当初若非是你,南朝能不能等到季青和回来都不一定。” “拾六,慎言吧。”童怜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伸手将外袍拢了拢,走到躺在地上的尸体上踢了两脚,将他们翻了个个儿。 在目光触及到他们腕间刺青的时候,童怜不由冷笑道:“秦王殿下可当真是看得起我,竟然还叫了专业的杀手来刺杀我么?” “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拾六也撇了眼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的尸体,“只是,童怜你真的甘心么?” 童怜轻笑道:“我这几年本就是偷来的,有什么甘不甘心的?更何况……当初的事,本也是我一手促成,哪怕他想杀我泄愤也是情理之中。” 童怜说得轻巧,可站在他对面的拾六却是看见他眼底的落寞。 不过也是,毕竟当初的童怜一心所想不过都是为了能在那般荒唐混乱的情况下,替季越某出个定然能安然无恙的结局。只是现在……拾六抬眸,看向不远处披着外衫的童怜。 现在哪怕是他也辨不清童怜究竟在想什么,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两人沉默许久,最终童怜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半是开玩笑道:“我身上的毒也差不多解了,若是他真的打算拿我开刃,做他重新掌权的第一抹血色,那不若就让姜之渔给我做个假死药逃离上京算了。” 拾六其实也知道童怜肯定不会这么做的,可是嘴上却还是不进附和:“那感情好啊。我明日就压着姜远让他开始研究假死药。” 虽说季越未曾从童怜那里得到肯定亦或者否定的回答,可是童怜的左顾而言他却又让他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思考。 若是父皇与母后的死当真是童怜一手策划的,那他应该如何面对童怜;若是当年那场宫变一直都在童怜的计划之中,连将他救下都是童怜所计划好的,那他应该怎么办;又或者说……如果就连他们最开始的遇见,就连童怜曾经对自己的好,都是为了取得自己的信任,好在现在这种时候名正言顺地靠他之手掌权,那他又应该如何自处? 季越也知自己诸多疑虑都是庸人自扰罢了,知道只要再去询问童怜,将所有事情摊开说,那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可是他不敢。 他太害怕从童怜那边得到肯定的回答了,仿佛只要他不出口询问,他与童怜的关系就能一直维持在从前那般。 只要……只要他不去问。 泪水不自觉地涌出眼眶,模糊了季越的视线。小小的少年不禁蜷缩全身,将自己缩成一团,又咬住手腕好让哭泣的声音能小些,再小些,最好到连自己也听不到的程度。 “怜怜……” 季越吸了吸鼻子,语气哽咽道:“你说过你不会背叛我的,你答应过我会永远保护我的。” 突然,季越好想吃一颗松子糖,只要一颗拇指大小的松子糖便好。 只是有些愿望终究是只能落空的。就好比他曾经希望大哥能带着奶酪与玩具回来,带着他去郊外骑马;比如他希望父皇的病能好起来,能一直护着他;再比如这深夜之中的一颗松子糖。 季越哽咽着擦去脸上的泪水,只觉得这几日他哭的次数甚至跟长宁元年差不多。 “怜怜说我长大了。”季越小声道,“我现在是一国之君了,我不能再哭了。” 季越并不知道,此刻的他双眼通红,语气中还有几分故作坚强,不知有多惹人心疼。 他一遍遍自我安慰着,说到后来就连自己也信了,可即使如此季越的身子却一直是锁着的,哪怕是后来累得睡着了也是如此。就好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偌大的皇宫之中,汲取到那微不足道的一点儿安全感。 作者有话说: 兔 一个行走的甜点排雷机器,只要尝试新店铺的甜品,必定踩雷。之前是不好吃,这次是不太新鲜,吃完直接拉肚子了qwq
第102章 求助 “童掌印不知您意下如何?”童府中,一个身穿朱红色官袍的中年男人微弯着腰,低声询问道。 童怜仿若未闻。他从棋篓中捻出一粒黑子,略微思考后才下在棋盘上。 蔡琢原就瞧不上童怜,若非府上门客提议,他今日甚至不会来童府。他耐着性子等了好半晌,这一抬头便瞧见童怜左右手对弈正值兴头,隐忍了许久的怒意终于是冲上了头脑:“童掌印!” 被蔡琢这一吓,童怜才好似反应过来自己身边还有个大活人。他叹了口气,略带无奈地将棋子放回棋篓,而后才正了正神色,反问:“不知蔡大人想让本官帮什么忙?” 显然先前蔡琢说了那么多,童怜是半分也没听进去了。蔡琢恨不得直接上前将童怜按在石桌棋盘上,只是现下毕竟是他有求于人家,于是面上依旧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蔡琢深吸一口气,说:“今年的科举快要开始了,前些年这都是掌印大人一手操办的,可今年下官见掌印大人似乎空闲得很。” 童怜自然是瞧见了蔡琢眼底一闪而过地狠戾,方才他也并非一字未听,再加之蔡琢现在的话,今日他的来历童怜也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即使是大致知晓了,但是童怜却不打算轻易松口,他轻笑道:“这科举也非第一次操办了,一回生二回熟,今年怎么也不该再时时要本官盯着了,若不然要你们做什么,蔡大人你说可是?” 原先蔡琢提及科举也是为了能让童怜起疑心,可没想到却被童怜四两拨千斤地推了回来,反倒还被他损了一把。蔡琢气得牙痒,但却也只能点头应下:“大人说的是……” 这简单的几个字,就好似是打碎了蔡大人的牙关,强迫他说得似的。 虽说事实也相差无几了,可童怜还是略带不满地皱眉:“若是蔡大人此番是为了科举而来的,那不若就回去吧。往年科举如何办的,今年也是那般了。” 此话一出,蔡琢立刻倒吸了口凉气。 他此番过来,就是想要给童怜看看人,好在朝中能安插些自己的人,若是同往年一样,那这个朝廷以后怕不是全是童怜的人了?! 蔡琢大致权衡了利弊,虽说心痛,但还是给自己的贴身小厮打了个手势。小厮见状,立刻呈上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 蔡琢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将木盒盖抬起了些,露出了里头白花花的银两:“这些是下官孝敬大人的。” 见着小厮手中的一匣子银子,童怜微微挑眉面上皆是不解:“蔡大人这是何意?” 在瞧见童怜挑眉的那一刻,蔡琢就知道童怜一定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的,只是配上那过分真实的表情时,蔡琢却是忍不住在心中啐了一声,暗骂了句“老狐狸”。 显然怒上心头的蔡大人早已忘记,童怜今年也不过才过及冠罢了。 蔡琢深吸了口气,勉强维持着自己脸上虚假的笑意:“下官想找大人帮个小忙。” “小忙?”童怜看了眼木盒冷笑一声,给在一旁的拾六递了个眼神。拾六立刻会意,从小厮手中接过木匣,又转交给童怜。 等东西到了童怜手中,童怜直接将盖子打开,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瞧见了木匣中的银子。 “都直接将这东西送上来了,也不知蔡大人是太瞧得起本官了,还是有些小瞧我了。”说着,童怜猛地将盖子一盖。 即使是上好的木材,在碰撞的时候也不免发出一声巨响,可童怜却好似完全没听见似的,反手就把木匣放在了石桌上。 可童怜是早有准备,但蔡琢却不是。他被那巨大声响吓愣了,甚至在童怜把木盒放在石桌上时都没回过神。 童怜见状不满地皱眉,他用手敲了敲石桌,语气不耐道:“蔡大人,不若你就直接将你要做什么说了吧。” 童怜那一声阴阳怪气的“蔡大人”成功将蔡琢的魂魄唤了回来。他略带尴尬地干咳了两声,微正了正神色道:“下官的表侄儿今年科举,所以……” “若是那样,想来蔡大人也不需要提前这么久来寻本官吧。”童怜勾唇道,“蔡大人不若直说,本官可没那么多时间听大人的左顾而言他。”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蔡琢也知,若是继续拉扯下去今日就算是白来了。 他看了眼身后的小厮,朝他微抬下巴,示意他去院外候着,而后又用相同的眼神看向了在童怜身侧的拾六。拾六跟蔡琢可没什么关系,自然不会听他的,于是侧了侧脸,就当是自己没看见了。 见状,就算是蔡琢再不想向童怜低头,却也不得不跟他求助:“童大人,您的侍从……” 童怜原也想假装不知,可蔡琢都以已经开口了,若是再充耳不闻就有些刻意了。他“嗯”了一声,随后才对自己身旁的拾六道:“去备些糕点吧。” 童怜的话语一落,拾六便知晓童怜的用意了,他略带不满地皱眉,可在注意到面前的蔡琢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什么童怜会在这个时候跟他说。 其他人可不知拾六跟童怜的关系,就算拾六此时内心如何不满,现在也只能捏着鼻子应下:“还是前几日那几款么?” 童怜略微思考了一息,回:“换些花样吧,别都选甜的。” “是。” 若非蔡琢在场,童怜估摸着拾六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哪儿还会像是现在这般乖巧应答?想到这儿,童怜看向蔡琢的神情也不负之前的凛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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