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的。”童怜深吸一口气,逐渐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先前精神紧绷着于是对身体的感知都弱了许多,但是现在缓过那阵儿劲儿了,他才感受到自己的手心一阵火辣辣的疼。 应该是方才抓住床单的动作太过用力,以至于指甲再一次嵌入了掌心。思及此,童怜不由面露苦笑,若是被婥月与苍布发现,自己怕是又要被念叨许久了。 然而季青和看着童怜面露苦色,却好像会错了意。他将视线从童怜脸上挪开,叹气道:“他也当真舍得。” 童怜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因为没听见季青和的话,还是不想在此事上和季青和商讨太久。 好在季青和也只是随口这么感慨一句,很快就转了话题:“所以,将这消息泄露给我的,其实是你的人吧?” 闻言,童怜微微一怔。他自离开皇宫就没什么气力了,更别提自己是在尚未回到童府的时候,就已经遇到了季青和。蓦然的,童怜想起了自己离开皇宫之前,季越与自己说的那些话。 是以,他很难猜不到季青和来找自己其实是季越的安排,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童怜心中止不住地感到熨帖。 没在童怜这儿得到回应,季青和哪儿还会不知道“策划”现在这场面谈的人究竟是谁。想着自己竟也被季越摆了一道,他一时间只觉得丢脸,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满心的骄傲与欣喜。 毕竟那可是他的侄子,更是南朝的帝王! 季青和将杯盏放在一旁的桌上,起身道:“本王就先离开了,童大人好生休息。” 要说的大多说完了,童怜后头可还让拾六给长公主府递了拜帖,于是现在自然不会多留季青和,只点头道:“王爷慢走,臣身体不适就不多送了。” “就你这身子,今日还能叫本王前来商谈就已经实属不易了。”季青和随口吐槽道,“最近且好生歇息着吧,若是陛下回来知道掌印有大半的时间都病着,怕不是会来秦王府兴师问罪吧。” “秦王言……”童怜的话才说了一般,就被一阵咳嗽打断。或许是因为方才强行压下的那一阵咳嗽又返了上来,这一次他咳得格外厉害,那模样似乎不将自己的肺咳出来便誓不罢休似的。 季青和见状不由皱眉,他开口询问道:“需不需要从宫中请两个御医出来?我瞧你这样子,怕是做不得活饵了。” “劳烦。” 童怜好不容易才停下,有气无力地靠着,每一次说话都像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似的,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 “原先医治你的是谁我也不知晓,便劳烦童大人自己派人拿令牌去请了,对外便说是本王的命令。”说着,季青和从腰间取下代表自己身份的腰牌,就放在小桌上。 等季青和离开,拾六也正好将拜帖给了端阳长公主府,正好回来复命。他看着桌案上的玉牌,好奇地拿起看了看,瞧见上面已经融进了蛟龙纹样的“晟”字,不由惊叹道:“这是季青和留下的?他给你这个做什么。” 听见拾六的声音,童怜连眸子都没睁开,依旧维持着阖眸小憩的动作模样,说:“你来得正好,再替我去一趟宫里,将何太医与白芷请来吧。” 光是听着那两个熟悉的名字称谓,再结合上童怜此刻的状态,拾六就已经猜出了童怜的打算。他立刻道:“不行!” “你不去,我一会儿让壹拾过去。”童怜说。 拾六现在的胆子可比之前大了不少,他直接在婥月还没来得及撤下的椅凳上坐下,双手环胸甚至还万般嚣张地翘起了二郎腿:“行啊,你敢让壹拾去叫人,我就去和婥月说你打算做什么。” 昨日才答应过婥月不会以身犯险的童怜:“……” 如果说童掌印有什么害怕的,那么哭着的婥月一定位列前茅。想着到时候婥月泪眼汪汪看着自己的模样,童怜只觉得原本就晕沉沉的脑袋更疼了。 看着童怜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拾六也是叹了口气:“童怜,有什么是没有你抗就不行的,能让你一次次无视自己这孱弱的身体?” “比如现在啊。”童怜深吸了口气,语气无奈,“我能保证季澄颜现在能停止自己尚未开始的计划,甚至能让季青和协助我,可是若是这时候被西域人、被前朝人知道我随时可能倒下,到时候就不是请君入瓮了。” 是无数人纷拥推搡着,在童怜身上、在南朝的疆土上撕拽下一块带血的骨肉。 童怜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只是说到这儿也足以让拾六明白最后的结果。然而也正因为如此,拾六才会如此犹豫纠结。 时间像是调转回到了十年前,当时的童怜身边只有他们这些个无法出现在太阳底下的暗卫。 他一人不光要面对着朝堂中的那些豺狼虎豹,甚至还要保护刚登基的年幼帝王。十年过去,童怜的身边分明不止他们了,他们也并非如之前那般带着些稚嫩,可依旧需要童怜作为支撑,他甚至无法将腰弯下一点,若不然他们所面临的可能就是满盘皆输。 “不如先把何太医与白芷请来,至于用不用药,就看何太医与苍布的诊断,如何?” 拾六知道这已经是童怜的退让,也同样是他给自己的挣扎空间了。他叹了口气,咬牙切齿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童怜像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笑着应道:“好。”
第295章 阻止 虽然童怜昨日说的是让拾六请林锦榆过来,但是实际上来的却不只有林锦榆一人。 童怜像是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了,在端阳长公主府的马车到来之前,他就让婥月服侍着自己更衣束发,虽说面色仍然苍白,但是相较于先前面见季青和时相比却也庄重严肃了不少——就连见面的地点,都从自己的寝房转移到了前厅。 季澄颜穿得素净,浑身上下的首饰也只有发间的三两只发钗花簪。看见童怜的模样她不免有几分惊讶,但是却将这抹神情掩饰地极好。季澄颜说:“不知掌印今日寻本宫前来是为何事?” “若拾六的拜帖尚未写错,臣今日寻的该是林驸马的。”童怜的指腹在茶杯上搓了搓,好让自己的手也染上点儿热茶的温度,好不至于浑身发冷。 “是么?”季澄颜浅笑着反问,“那倒是本宫自以为是了。原先本宫还以为掌印寻本宫来是为了服软的呢,没想到还真是邀锦榆谈论朝事的吗,既然如此本宫这就叫锦榆进来。” 童怜却只是点头:“劳烦长公主了。” 听见童怜的话,季澄颜心中也不由慌乱了一瞬,又那么一瞬,她也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回错了童怜的意思。 不过她的自我怀疑并未持续太久,很快童怜就继续将自己方才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补充完毕:“虽也是讨论朝事,可也还请长公主一并听听。” 季澄颜听着童怜的话,心中止不住地开始思考童怜今日叫她们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童怜对自己的计划又了解了几分。 她的心中百转千回,可童怜心中所想却是茶水的温度差不多降下去了,要不要让婥月再给自己拿件斗篷。也不知如果季澄颜知道了童怜心中的想法会是什么想法。 季澄颜的行动力很强,还没等童怜犹豫纠结好要不要披风斗篷,季澄颜就已经将林锦榆一起带进来了。 眼见着人到齐,童怜当然也不可能继续想东想西。他与林锦榆点头示意,随后又把手中的杯盏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率先开口道:“今日叫二位过来的,主要是为了希望二位能暂时放下夺权的打算想法。” “为什么?”林锦榆开口,“如今陛下远赴边城,秦王又明说过不会参与端阳和陛下之前的斗争,这不是大好的时候么?” 童怜其实并不相信这是林锦榆和季澄颜的真实想法,但是既然林锦榆这么说了,他当然也需要有自己的说辞。 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态,童怜并不打算过多跟他们过多纠缠,于是直接开门见山道:“既然长公主原本就不打算现在动手,那就没必要这么说来激臣了。” 说着他朝着一旁的拾六微抬下巴,而拾六也立刻会意,将童怜先前所准备的写有被前朝人收买了官员的小册子交给季澄颜。 “这上头的官员皆是被旁人收买,可能伺机而动瓜分南朝国土的官员。”察觉到季澄颜与林锦榆的三分怀疑,童怜补充道,“长公主与驸马不必询问,这些究竟是怎么来的,但若是你们愿意相信的话,臣能保证的是,这其中至少八成官员是有证据的。当然若是长公主与驸马不信,臣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光是看这么一本小册子,季澄颜当然不会相信童怜的话,她将小册交给林锦榆,眉头微颦,问道:“既然掌印说有证据,那不如先将证据也交予本宫看看。小册内的官员又不少是父皇在位时的肱股之臣,甚至有熹平年间的三监国之一,只凭掌印寥寥几语,恕本宫实在难以轻信。” 季澄颜的反应也在童怜的医疗之间,于是童怜当然不会拒绝,他抬手捂着嘴轻咳了几声,随后道:“拾六把东西给她吧。” 其实拾六并不愿意把那些证据交给季澄颜,原因无他期间有不少证据都会或多或少地暴露些红药埋在上京城各地的钉子,只要季澄颜后续有心调查,甚至可以把大多数情报桩的耳目连根拔起。 “拾六。”童怜低声催促道。 “知道了——”拾六拖着尾音略带不满地回应。 光是看着拾六的反应,季澄颜就已经大致猜出了童怜对今日请他们过来商谈的事情有着几分诚意。她对着拾六微微点了一下头,又轻声说了句“多谢”,以此来承认她成了童怜的情,也算是她离开后不会对消息来源刨根问底的君子协议。 只是季澄颜的声音很轻,只有在她身边的拾六和林锦榆听见了,说话时又是微低着头的,以至于即使童怜一直将注意力落在她与拾六身上,依旧不知道季澄颜开过口。 不过没得到季澄颜的回应,童怜也只不过是心沉了一瞬,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等拾六回到他身侧的时候,他朝着拾六招了招手,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让婥月去准备个小手炉,一会儿给我拿过来。” 一般情况下,在与别人争论协商的时候,童怜最大的接受限度也就只有身披斗篷披风了。用童怜自己的话来说,若是再出现别的什么,便是无形的在同别人说自己身体不好,接下来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因为这样被对方挖下一块血肉。 拾六听着童怜的吩咐,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一直到被童怜拍了拍手,他才反应过来。 童怜看着拾六询问道:“拾六,你今天怎么了?” “被某个不知道心疼自己的人给气得。”拾六没好气道。 童怜虽然也知道拾六估计心里还留着气,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关心他,就莫名被拾六呛了。因为头疼,童怜还稍微反应了一下,然后才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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