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松背起牛车上的背篓,同唐父点头示意,叫了声“阿爹”后,走进了院子。 唐父微微点头,应了陆青松的寒暄,他拧着眉看向陆春禾消失的方向,想着:哥婿回门,不和夫郎一道进屋,这是个什么道理。人都来了,一声阿爹都不会叫,陆春禾这小子,这点规矩都不懂?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方才,进院子的跛脚小子叫他的是“阿爹”?还是“亲家阿爹”? 唐父有些怀疑自己了,他看着唐荞,迟疑地问道:“这?” 唐荞撇见不远处支着脑袋看热闹的领居,上前扯了扯唐父的袖子,低声道:“阿爹,进屋再说吧。” 唐父闻言,眉毛都快打架了,这番肯定是出了大事了,他的心悬得老高,点头道:“进去吧。” 两人走到堂屋,陆青松已经放下了背篓。 此时见唐父进来,陆青松咚地一声跪在唐父面前,磕磕巴巴地解释起来:“阿、阿爹,对、对不起,我、是陆、陆青松……我” 唐荞扶额,若真要叫陆青松讲,只怕太阳落山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接话道:“阿爹,他是陆青松,陆春禾的哥哥。” 唐荞咬咬牙:“他是结巴,他们家怕我相不上他,所以之前叫了他弟弟来同我相看,他,才是我真是的相公。” 唐父瞪着陆青松,狠声道:“还是个跛脚结巴!” 陆青松急忙道:“不、不是。脚、腿伤着了,会、会好、好的。” 唐荞心想:我爹和我不愧是父子,说的话都一般无二。 他帮着陆青松解释,“他的脚是之前去城里做工时伤着了,郎中说养些时日便好了。” 唐父此刻转成了瞪着唐荞,这不争气的儿子,竟还帮着陆青松说话。 看不出来啊,这陆青松结巴一个,也是个花言巧语的货色。才两天呢,就哄得他家荞哥儿胳膊肘往外拐了。 其实唐父全然误会了,唐荞倒不是存心要帮陆青松讲好话,只是唐荞性子急,见陆青松磕磕绊绊讲半天讲不明白,他看得直上火。 唐父冷哼一声,指责的话语被一声炸耳的怒骂截断。 “你们竟敢骗我哥哥!” 唐溪风风火火地冲进堂屋,一脚踹翻了陆青松,然后怒不可制地骑在陆青松身上,捏紧了拳头往陆青松脸上招呼。 一边打一边骂,“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真真是气红了眼的模样。 唐荞被唐溪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傻了眼,他弟弟这么猛的? 唐父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却默默给唐溪指点:臭小子,别光往脸上招呼啊,看着伤势重,实际上也痛不了多少时日。往肚子上打,肉多,你还能少疼些。傻小子,揍人都不会。 陆春禾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颊顶着一片紫红,他看到大哥被打,急忙上前去拉,又不敢使劲,生怕伤着唐溪,坏了事儿。 他们陆家本就是来道歉的,唐家人是打是骂,他们都得受着。 只是,唐溪这小子,别看个头小,打人尽下死手。 陆春禾寄希望于唐荞,他深切地看着唐荞,喊道:“哥夫,你快叫唐溪停下来啊,我哥腿还伤着呢。” 此时灶房的两人也被惊动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堂屋。 唐母三步并作两步走,急匆匆上前拉住唐溪,“溪小子,你给我起来,这是做什么呢!” 季双跟在后边,看着负伤的两个儿子,心疼,却也无济于事,他是没什么立场去劝人,谁叫他们陆家骗了婚呢。 唐母费了老大劲,还是没能拉起唐溪,她转过头叫唐父, “当家的!” 唐父绷着脸,移开了视线。这才哪到哪了呢,若是他动手,定叫这跛脚结巴铭记终生。敢欺负他家小哥儿,就得好生受着。 唐母没了撤,回门的大好日子,叫亲家的人负了伤,这可不行。唐溪平日最听唐荞的话了,她冲着唐荞大喊:“荞哥儿,还不管管你弟弟!” 唐荞见陆青松被揍得可怜,心里的怨恨也跑了个干净,他上前去拉唐溪,“小溪,起来吧。” 唐溪叫他,“哥!” 哥哥被陆家这般欺负,哪能轻易就算了,看他不揍死这罪魁祸首,就这小瘸子,还敢骗他哥哥,找死呢。 唐荞瞪着唐溪,啧了一声,“你起是不起?” 唐溪闻言,又狠狠揍了陆青松几拳,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唐父一脸怒其不争地看向唐荞,娘家人在给他出气呢,荞哥儿倒好,胳膊肘尽往外拐,小没良心的。 唐荞仗着唐父一向的疼爱,对唐父耸了耸肩,去扶地上躺着的陆青松。 唐父道:“好了,都坐吧,好好说说,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第6章、愿意和他一起过日子 唐母一看事有蹊跷,饭都顾不上张罗了,她急忙坐到了唐荞身边,好听个分明。 季双站了出来,平铺直叙地说了事情的因果,说完后,他拱手向唐家人弯腰致歉,“好叫亲家知道,我们是真心喜欢荞哥儿,铁了心想让他做我家夫郎的。” “今日,我们也是诚心来道歉的。” 陆春禾和陆青松也一道站了出去,三人并作一排,母子三人对着唐家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唐母捂着脸不住地哭,早知荞哥儿受了这般委屈,她才不会去拉溪小子呢,就该好好收拾那陆青松一番,教他长长记性。 这陆家着实可恶。 季双打量唐家二老的脸色,继续说:“我在这里同亲家作保,以后必定当亲生儿子一般对待荞哥儿,定不让他在我陆家受半分委屈。” 陆青松见状,急忙跪在唐家二老跟前,举着手对唐父唐母立誓,“我、我发誓,我、一、一定爱、爱护荞哥儿。此、此生不、不渝。” 他脸上染了一片红红紫紫,说话也磕磕巴巴的,但是他表情严肃,跪直了身,掷地有声地发誓。 倒是叫人莫名觉得信服。 唐父无视陆青松,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唐荞跟前,“荞哥儿,为父问你,你可愿意同这小子回去?你若觉得受了委屈,不愿同他继续过日子,那今儿我就让他给你写封和离书,你们今后各不相干。” “你也别怕和离后没了归处,你永远是咱老唐家的人。大不了,爹爹养你,以后爹死了,唐溪养你。” 唐溪闻言,拍拍胸膛道:“对,哥,以后我养你。” 说罢他扭头对着陆青松哼了一声。 “我……” 唐荞濡湿了眼,坐在原地不吭声,他就知道,爹娘最是疼爱他的。 唐父继续说道:“若是你还愿意与他做一家人,那骗婚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心里断不可因此记恨,今后夫夫两人好好过日子。” “你是愿意,还是不愿。” 堂屋里鸦雀无声,众人都在等着唐荞的回答。 陆青松跪在原地,等待唐荞给予他命运的宣判。 新婚那日,荞哥儿随他回去了,那,今日呢,荞哥儿还会同他回去吗。 跪的时间越长,陆青松就觉得他的腰杆越无力挺直,心不住地往下落,往下落…… 落入看不到底的深渊。 他不怕被骂被揍,这都是他应得的。毕竟这次骗婚,是他得了便宜。 只怕,荞哥儿不愿。 唐荞脑海中闪过这两日的光景,新婚时的欢喜,被骗婚时的暴怒,陆青松小心翼翼的靠近…… 最后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新婚夜,寂静的小路上,陆青松提着竹筒,深邃地眼睛注视着他,轻声问道,“喝、喝吗?” 唐荞想,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是迫于形式,不得不同陆青松回去,如今他想明白了,他是心甘情愿回去的。 他抬头,冲着唐父回答,“爹,我愿意和他回去,我愿意和他一起过日子。” 陆青松闻言松了口气,对着唐荞扯出个笑来,和正看向他的唐荞四目相对。 两人会心一笑。 季双急忙跑上前,挂着两行清泪,又哭又笑地拉着唐荞,“好荞哥儿。” 他没想到,唐父会来这么一遭,有了娘家的撑腰,他还真怕唐荞上嘴皮搭下嘴皮,说出不愿两个字来。 这下好了,他的心可算是放到肚子里了。 唐父听闻这话,点了点头,他对着季双,沉声说道:“亲家阿么,骗婚这事,是你们陆家错了,荞哥儿乐意同你家陆青松一道过活,我们家这才不计较。” “你们可要记着,本来就是你们亏欠了我家荞哥儿,以后,可得好生待他。” 季双急忙接话,“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他对着唐父保证了一番,又转身去拉唐母,劝慰道: “亲家母,快别哭了,咱俩盛饭去,大家都饿坏了吧。难得一聚,咱们今儿可要好好唠一唠。” 唐母接连点头,“好好好。” 荞哥儿是个主意大的,荞哥都愿意回去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擦干眼泪,和季双往灶房里钻。 唐父摸了摸唐荞的脑袋,嘱咐道:“记住爹爹说的话,骗婚这事儿算是过去了啊,夫夫间不能有隔阂,今后好好在陆家过日子。” 唐荞点头道:“嗯。” 他说罢抱着唐父不撒手,同小时候一般撒娇。 唐父揉了揉唐荞头顶的呆毛。 其实他知道唐荞心底是愿意的,但是那些话他必须说。他须得让荞哥儿明白,娘家人永远是荞哥儿的依靠。 再者说,岳家发话,把骗婚这事儿揭过去了,夫夫两个才能好生过日子,免得夫夫两人心里都横着一根刺。 只希望他没看走眼,这陆青松是真的对他家荞哥儿好。 众人听得唐荞的回答,都松了口气,陆家人更是把喜悦挂在了脸上,唯有唐溪,满脸子不高兴。 他抱着双臂,慢悠悠地走到陆青松跟前,“哟,还不起来呢,怎么,要我哥来扶?你想得倒美。” 他对着陆青松翻了个白眼,也不听陆青松回答,便朝唐荞走去,拉着唐荞去灶房帮忙了。 唐父对着陆青松说:“起来吧,今后你便是我唐家的哥婿,好生对我家荞哥儿。” 荞哥儿愿意和他过活,他这个做爹的,也不好多为难这哥婿。 唐父说完这话,也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一旁的陆春禾来搀他哥,还不忘落井下石,“大哥,你这小舅子,啧啧啧,有得你受了。” 说完他又沾沾自喜,“哎……还好明月没有兄弟。” 陆青松笑道:“他还小,孩子心性。” 陆春禾在心里嘟囔,你见过哪家小孩子打人这么要命的! 饭桌上,陆春禾顶着一脸的伤调和气氛,唐溪则是对着陆青松横挑鼻子竖挑眼,看得唐荞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饭后季双借口要一个人到村子里走走,消消食。让唐母和唐荞娘俩有空说会儿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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