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意识浮沉着,牵扯着摇摇欲坠的梦,梦欲碎之时,顾景林听到了乒乒乓乓的刀剑碰撞声,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睁开了眼。 熟悉的无力感从脚尖一直蔓延至全身,他轻轻喘息着,好不容易抬起了手腕,却又支撑不住落了下去。 看来,他真的昏迷了很久。 随着视野的恢复,他很快注意到了自己的处境——他躺在一个马车中,车帘被夜风吹得掀起了一角,从那道缝隙中,他看到了马车前交手的两波人。 刀光剑影间,血液四溅,双方势力相当,死伤惨重。就在这时,其中一方的人似乎想闯到马车这儿来,可突然一道银光闪过,精准利落地割开了他的喉管。 双方的人皆是一愣,警惕地看向周围,然而,下一刻,一道镖再次袭来,目标却是拴着马车的马! “吁——” 突如其来的攻击令马儿受了惊,失控地带着马车朝着林中冲去。 马车颠簸着,马儿惊慌地跑着,凛冽的夜风呼呼作响,飞扬的沙砾几乎要刮伤顾景林的皮肤。 顾景林张开手脚躺着,才能勉强保持平衡,若非地面不算陡,他恐怕早就要被颠出去了。 然而,他看到前方出现了悬崖,若什么都不做的话,恐怕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得跳下马车…… 他用尽全力撑起身子,爬向了车门,可马车跑得太快,还未等他积攒出跳车的力,陡崖已近在眼前。 完了…… “求我,我就救你啊。” 戏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顾景林抬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马车上出现了一人,正眼含嘲讽地俯视着他。 那人生得一双媚气横生的狐狸眼,下半张脸被黑布遮着,但尽是这样,也足够让顾景林认出了。 “简风白……你没死……”顾景林虚弱地吐出这几字,心跳因恐慌而加快。 听到这话,简风白的眼神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啧……” 然而,看着逐渐靠近的悬崖,他终究没浪费时间说些久别重逢的问候,而是跳在了顾景林身边,揽住了他的腰,猛地使力,然后一同跳入了路旁的灌木丛中。 顾景林只觉得浑身被木刺刮得生疼,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但他已经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已经马车坠下悬崖的破裂声。 那些脚步骤然止住,随之而来的便是惊慌失措的声音。 “下去找人……” “不能让他死了啊……” - “怎么样?”简风白捂住了他的嘴,笑眯眯地盯着他涣散的目光,眼里涌动着惊悚的杀意,“宋元耀和尉迟骁的人都以为你坠涯了,你是不是该谢谢我啊?” 顾景林的身体虚弱极了,根本无力回应简风白,可简风白却没有半分怜惜的意思,另一只手缓缓掐住了他的脖颈。 “我猜猜你在想什么……”铁钳般的手逐渐收紧,夺去了美人的呼吸,“你在想,完了,落到我手里,完了。” 顾景林苍白的脸因窒息而胀得通红,可他没有半分反抗的力气,唯一能做的,只有颤抖着眼眸望着简风白。 少顷后,在顾景林以为自己要被掐死的时候,简风白忽然松开了手。 他看着几乎要昏过去的顾景林,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确实完了,顾景林,你杀了我两次,我这次从鬼门关捡了半条命回来,就是要报复你。” “我会让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 “坠入山崖?!” 听到暗卫汇报来的消息时,宋元耀几乎要绝望地昏过去。 他注意到裴嘉泽的可疑之处后,便派人盯着裴府,果然,就在昨日,他们发现一辆可疑的马车离开了裴府,他们派人跟去,发现里面很可能是顾景林。 可没想到,在抢人的时候,马受惊,连带着马车一同坠入山崖。 他们找了一夜,只找到了碎掉的马车,没找到人……或是尸体。 但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恐怕……活不成了。 而且,尉迟骁今日凌晨便离开了京城,大抵是要亲自去找人。 在漫长的沉默后,宋元耀沙哑着声音吩咐道:“备马。” 他不信顾景林会死,暗卫也提到了现场有第三方势力,那马儿受惊又太过蹊跷,这一定是顾景林的计谋。 他要去将顾景林找出来。 - 丞相府地牢内,昏暗而沉寂,裴瑜数着墙上的砖,无边无际的压抑几乎要将他的心压垮。 他知道这是报复,他的身份被裴嘉泽夺走,顾景林要让他老死在这看不到昼夜的地牢之中,要让他失去曾经拥有的一切。 但在无望的等待之中,他仍是想到了顾景林。他想起了顾景林刚被囚入暗室中的那段时光。 那时,他们想要驯服他,肉体上的刑罚倒是其次,黑暗与控制才是最佳的手段。 那间暗室比这地牢稍微大些,但却更黑,将夜明珠拿走后,黑得看不见五指。 每日例行的侵犯之后,他们会将顾景林放在特制的刑具上,浑身都锁着,喂了药,一放放一天,不喂他吃东西,连水也不让喝。 如此几次,当他再次来到暗室,将顾景林松开时,从前那个倔强如冰的美人就会化为最乖顺的猫,跪在他的面前求他施舍一点温情。 那时,无论他提出怎样荒诞的要求,顾景林都会颤抖着身体答应下来。 “景林……”裴瑜望着昏暗的烛光,眼中带着微弱的期望,“我对你那么不好,你仅仅是这样惩罚我吗……不够啊……你亲自来看看我……报复我……好吗……” 喃喃自语之时,裴瑜忽然听到了牢门处的响声,他匆忙坐起身来望去,却在看到来人时肉眼可见地失望了。 裴嘉泽看了看裴瑜,沉声道:“不是顾公子,让家主大人失望了。” 裴瑜低笑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粗布麻衣上的灰尘,问:“怎的?你怎么还有这闲情逸致来看我这阶下囚,是想好要与我做交易了吗?” 裴瑜口中的交易,是指交出裴家暗部的资料,以换取与顾景林一见。 意料之中的,裴嘉泽摇了摇头:“我只是来看看你死没死。” 说完,他便转身欲走,好像真的只是来看看裴瑜的死活一样。 刹那间,裴瑜反应了过来,他立刻要上前叫住裴嘉泽,但一时不查被锁链绊住,跌跪在了地上。 裴嘉泽止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裴瑜狼狈的模样,可裴瑜丝毫不在意自己此刻的可怜模样,而是紧张地问道:“是景林出事吗?” 裴嘉泽打量了他一眼,说:“你既然还活着,那他就不会有事。” ——白头蛊将两人的生机相连,裴瑜活着,顾景林便活着。 裴瑜瞬间就明白了什么:“看来,他是要以假死脱身,所以你才会来找我来确认他的死活。” 裴嘉泽攥紧了拳,一言不发。 “裴嘉泽,你我虽有仇,但你毕竟还要叫我一声表兄。看在这层关系上,我也不妨劝你一句。”裴瑜毫不掩饰话语中的阴暗念头,“若什么都不做,他不会为谁而停留,若要他留下,必然要用些手段。” “呵,我不像你。”裴嘉泽道。 裴瑜说:“可他这次终究走了,不是吗?” 裴嘉泽冷笑道:“裴瑜,别以为我不知你不安好心,我与你不同,不会重蹈你的旧路。” - 在漫长的诡梦之中,顾景林被一阵阵钝痛强行拽回了意识,睁开眼时,他看到了一面铜镜,镜中倒映着交缠的躯体,令他瞬间明白了此刻发生的事。 “终于醒来了啊。” 简风白发出了餍足的喘息声,随即拽着他的发抽身而出,然后将一块暖玉放了进去。 “若是还不醒来,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玩了呢。” 顾景林倒在地上,腿根一阵阵地抽疼,他捂着酸胀的腹,冷汗涔涔,眼睫因疼痛而颤抖着。 当下的处境已然明了,简风白死里逃生,还找到了曾经要自己命的罪魁祸首,不立刻杀掉,怕也是不会让他好好活着了。 顾景林不知道这个疯子接下来会对他做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然一时无法脱身,更无法像从前那样说几句软话就能逃脱惩罚。 “为什么不说话啊?”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碎响,离开不久的简风白站在了他的面前,带着疤痕的手毫不留力地掐住了他的下颌。 “不说话的话,就要当我的小猫了哦。” 涣散的视线中,顾景林看到了简风白手上摇晃的项圈,项圈上挂着铃铛,另一端连着约六尺长的链子,用来做什么,倒是十分明朗了。 “简风白……”顾景林忍着窒息感,强行从口中挤出了几个字,“我好疼……” “好疼?”简风白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好疼?那你知道我被追杀的时候有多疼吗!” 他突然疯了似的将顾景林摔在一旁,顾景林本可以稍作支撑,但无奈浑身失力,脑袋直挺挺地撞到了桌角,磕出了一道血口。 而简风白却没有表露出半点心疼,他走到了顾景林面前,动作流利地将项圈锁在了顾景林的脖颈上,然后拽着链子,将其拖到了房间角落的一个金笼中。 “日子还长着呢。”简风白死死盯着顾景林,凉薄地笑着,“顾景林,我会让你好好体会那时的我有多疼。”
第70章 笼宠 简风白不是个守信之人,但这次,他是真的打算说到做到了。 他等了顾景林太久,恨意一日日地发酵着,直到看到顾景林对他的“死而复生”只存惊讶却无悔意之时,他就再也克制不住想要将其撕碎的欲望了。 他要毁了顾景林,不只是肉体上的折磨,他要将他的自由全数捏碎,令其坠于泥沼,永世不得翻身。 现在,只是第一步。 - 天色将明之时,顾景林被一阵鸡鸣声唤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又疲惫得想要再次睡过去。 昨晚,简风白折腾得太晚,他大病初愈,无法应付狂风暴雨般的逼迫,接连昏过去了好几次,但每次又在不管不顾的侵犯中被迫醒来。 这次醒来时,他发现简风白终于离开了,只是脖颈上的项圈依旧没被卸下,令他无法躺着,他只能倚靠在笼子上,浅浅地憩着。 不多时,卧房的门就被打开了,顾景林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直到来人走近了,他才发现来的人不是简风白,而是一个小厮。 小厮将一碗白粥放到了笼子边,不去看衣裳凌乱的顾景林,低着头道:“主上让你把这碗粥喝了,待主上回来时,才有力气服侍。” 顾景林拢紧了衣领,遮住了浑身青紫的痕迹,他沙哑着声音问:“主上?月轮盟……不是已经易主了吗……” 小厮没有回答他,匆匆起身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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