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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告诉顾景林，自己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 圣上驾崩，以裴瑜为首的大臣们都在商议新帝的人选，毫无疑问，宋元耀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宋元耀也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太医看过了，说是危在旦夕。 如此，权宜之计就是先稳住京城的局势，至于新帝……且走一步看一步。 在裴瑜忙着谋划局势之时，顾景林的营帐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也就是这时，他才第一次听说了外面发生的事情。 “陛下驾崩，殿下重伤，我查看了殿下的伤势，箭伤伤处太接近心脉，‘满月’之毒已经开始蔓延。所以，若是公子有‘满月’的解药，还请赶紧拿出来，我尚能搏一搏那微弱的生机，否则……” 顾景林整个人怔在了原处，不可置信道：“什么意思？他伤得有多重？” 裴嘉泽斟酌片刻后，叹息道：“若能完全消除‘满月’的毒性——当然，很难，但若是能完全消除，尚有一成生机，但即便救活……也未必能醒。” “带我去见他。”顾景林当机立断，下了决定。 带顾景林离开并不难，尉迟骁给的人手够强行带走他，但裴瑜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要求一同跟随前去，到了宋元耀的营帐后，他们在帐外看着，防止顾景林逃走。 来到昏迷的宋元耀身边时，顾景林才真切地明白他伤得多重。 他身上的黑线已经开始蔓延，未防挣扎起来牵扯到伤处，他的四肢都被捆在了床架上，但他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却一直止不住血，整个人苍白得如纸一般。 帐内，只有裴嘉泽和顾景林二人，顾景林没有再费时间掩饰什么，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放在了宋元耀的心口处，血迹交融之时，他感受到了宋元耀几近崩断的生机。 裴嘉泽说得不对，哪怕现在完全消除满月的影响，宋元耀也活不下来。 顾景林大抵猜到了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宋穆真是好手段，若他要宋元耀活，就必然得动用灵族之子的力量，与其立下契约，才能将半只脚踏入阎王殿的宋元耀救回来。 - “裴嘉泽，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记清楚了。” 在裴嘉泽惊诧的目光下，顾景林将浑身浴血的宋元耀抱了起来，放在了营帐最中央的地上。 “你将裴瑜取而代之的时机已经到来，裴瑜很快就会突发恶疾，裴家长老估计会令你随侍，你趁机行事便是。” 他咬破了左腕上的血管，鲜血汩汩地流出。 “我会睡一段时间，估计半年，或者更久。现在京城乱的很，尉迟骁须得留下稳定局势，你让他派人将我送离京城，就说，我会等他，等他功成身退。” 裴嘉泽想问顾景林想干什么，可当他看到顾景林以血为墨在地面上绘制着什么图案时，他便陷入了更深的震撼之中。 “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今日，我没有来过这里，将宋元耀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是你。”
第67章 抛弃 顾景林的血流了很多很多，但他却丝毫没有要止血的意思，专注地在地上绘制着繁复的图案。 那图案像是个阵法，诡异的图腾与宋元耀的血交融，发出淡淡的血光。 一炷香后，顾景林因失血过多而踉跄了一下，裴嘉泽连忙要上前搀扶，但却被他阻止了。 “别靠近……” 言罢，他便握紧了手臂，又逼出了一些血液，然后继续将剩下的图案补全。 裴嘉泽注意到，他的动作比方才迟缓了许多，指尖也微微颤抖着，似是难以为继了。 漫长的仪式过后，伴随着最后一笔落下，那诡异的图腾忽然亮起了红光，光如流水般沿着血线的方向流向阵法最中央，然后化作纷飞的火星盘旋于宋元耀周身，融进了他的伤处。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了尉迟骁的声音，裴嘉泽刚想去阻止，却见顾景林跌跪在了地上，猛地吐出一滩鲜血。 “景林！” 尉迟骁刚巧见到了这一幕，连忙上前扶住了他，然后，便看到了阵法消失的一瞬。 地上的血迹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可尉迟骁却猜到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他愣愣地看着怀中虚弱至极的人，脑海中浮现起多年前那充满绝望的一个月。 那时，他几乎以为顾景林就要死去了。 “你……你救了他……”尉迟骁的声音颤抖着，手也颤抖着，但依旧执拗地与顾景林交握着，“为什么……你明明马上就要得到你想要的了……” 顾景林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虚弱地开口道：“没事的……他不会知道……就没事……” 契约之事，宋元耀不知道，自然不会以此来钳制他，只要宋元耀一直以为是裴嘉泽救的自己，他就不会重蹈覆辙。 “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睡一会儿……” 话音未落，顾景林的长睫垂落，气息微弱，如安睡般昏在了尉迟骁的怀中。 尉迟骁紧紧搂着顾景林，声音嘶哑地哀嚎着，泪水落到了怀中人的面庞上，一滴滴，仿佛透明的血。 “你骗我……”尉迟骁哭泣着，哭声盘桓于空寂的帐中，“明明……就差一步……” 明明就差一步……无论宋元耀是死是活，他都会拼命带顾景林离开…… 可他也知道，顾景林会救宋元耀。 不只是因为他对给宋元耀下了“满月”而心怀愧疚，更是因为他永远都会顾全大局。 顾景林要走，更是要静悄悄地走，给大夏留下一个合格的君主，这便是他生来的使命。 可尉迟骁不想管大夏，不想管京中局势，他只想带顾景林离开，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在山林间逍遥而活。 - 另一边，还在与大臣们商议要事的裴瑜忽然感到一阵心慌，不知为何，他想到了顾景林，站起身来想要吩咐下人些什么。 可下一刻，他的心骤然一疼，整个人蓦然像抽干了血一般，唇色煞白。 “裴相！” “大人！” “快！快叫太医！” 在一片慌乱之中，裴瑜倒在了桌案上，呼吸几近消失，指尖苍白如纸，整个人如同一具尸体一般。 - 短短几日，京中局势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夏启帝驾崩，丞相裴瑜重病不起，皇长子宋元耀昏迷不醒。 在这混乱的局势之中，手握兵权的兵马大元帅尉迟骁以雷霆之势暂时控制住了局面，贵妃裴意阑本就掌管凤印，如今顺势以凤印之权暂理政事。 裴家一派失去了领头人，现在裴贵妃暂时掌权，也算顺应了他们的利益，因此收敛了锋芒。而尉迟骁则代表林深一派。现今这局势，竟也能勉强维持一时的平衡。 裴瑜的病来得蹊跷，裴家的长老找了许多名医来看，只有裴嘉泽有信心救活，他也因此留在了丞相府中。 然而，保皇一派依旧在朝堂上坚持要另立其他皇子为主，反对后宫干政，还直指尉迟骁早就和裴家串通，试图以此动摇尉迟骁的地位。 可没想到，七日后，刚恢复意识的宋元耀被抬到了殿上。 不同于宋穆，宋元耀重伤回来时，营地里的大臣们都对他的伤有目共睹，太医也说了难救，可没想到，宋元耀居然还能醒过来。 “咳……诸位大臣为国之心本殿明白，但……还请诸位稍安勿躁……咳……父皇临终前，曾传口谕封太子……来人……”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一个身着黑甲的人走到了殿上，然后出示了一把尚方宝剑。 众人纷纷跪下，心下也知晓了此人的身份。 此人名为归剑，随先帝征战多年，战功赫赫，对先帝极其忠诚，曾被赐一尚方宝剑，见此剑即如见天子。 归剑虽战功卓绝，但建国后仍然跟在先帝身旁守卫，秋猎那日，他自然也在。 “陛下口谕，封大皇子宋元耀为太子。” 仅这一句话，便将宋元耀正统的身份定了下来。 当日，宋穆确实说过这句话——虽然是有条件的，但宋元耀也确实完成了宋穆要求的事，渡过了此劫。 归剑在斟酌各方利弊后，还是选择隐去了其他信息，将这份口谕传达了出来。 如此，这场混乱至少在表明上平定了下来。 - 半月后，宋元耀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事实上，他恢复得出奇的快。 半是随缘，半是刻意为之，民间传起了他身负真龙之气的传言，说他是真命天子，才能在受了那么重的伤后还恢复得如此之快。 这段时间里，他一边养着伤，一边处理着堆积成山的政事。 十一月廿八，太子宋元耀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景立，封贵妃裴意阑为太后。 这一日，宋元耀下朝后来到了永乐宫。裴意阑如今虽贵为太后，但却觉着搬来搬去怪麻烦的，因此一直都住在永乐宫。 宋元耀来时，她正在打理一株月季，见他来了，便关切道：“陛下最近身体如何了？” 宋元耀咳嗽了一声，道：“回母后，已然好些了。” “那就好，政事再多也要注意身体。” 自从宋元耀登基后，裴意阑便不再干涉政事了，乐呵呵地做个逍遥太后，偶尔还挑些长得好看的世家子弟进宫来一同品诗作画，日子过得自在极了。 相比之下，身为皇帝的宋元耀倒是没怎么露出过笑容。 犹豫了一会儿后，他终于道出了自己的来意：“母后，裴瑜醒了吗？” 裴意阑拿着剪子的手一顿，眼神微动，随即从容地答道：“陛下在说什么？裴相不是三日前就醒了吗？陛下还亲自去探望过。” 宋元耀颦起了眉头：“母后知道我说的是真正的裴瑜，不是裴嘉泽。” “哦？陛下有何事要找他？”她问。 宋元耀握紧了拳头，锐利的眉眼间压抑着阴郁的气息：“我要找一个人，裴瑜应当会有线索。母后，从我醒来到现在，我一直派人找他，可没有他的半点消息。” 裴意阑缓缓抬眼望向了他，眸中藏着难以察觉的怜悯。 “是你的先生吗？”她问，“如果是他的话，你找裴瑜有什么用呢？” “他嫁给了裴瑜！他就是裴夫人！”宋元耀猛地跪了下来，乞求道，“求母后帮帮我，裴家一定有线索。” 裴意阑叹息一声，又问：“找回来之后呢，你打算如何？” “我……” “你现在对他，依旧怀着曾经那样的情意吗？”她问。 “我……我不是……” 宋元耀攥紧了拳，思绪纷杂。 是啊，他此刻对顾景林，又是怀着怎样的想法呢？ 是憎恨、是渴望，还是求而不得的不甘？ 但无论如何，都不复当初那份纯粹的喜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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