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林另一只未被捆缚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宋元耀的手背上,悄然握紧,令宋元耀的拳一松。 “那你要我如何?”他问。 “和我走啊!”宋元耀反手握住了顾景林的腕,仿佛要与其携手共赴天涯,“走吧,先生,如今你离开了皇宫、离开了裴瑜,如此大好机会,我们直接私奔、直接离开京城,好不好?” “好啊。” 出乎意料的,顾景林没有劝说,没有怀疑,直接就答应了他。 宋元耀一愣,但随即便是大喜,他急切地握住了顾景林的肩膀确定道:“真的吗?先生真的愿意同我离开?不……不管是不是真的,先生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我们马上走,马上去禹州……不,先生想去哪,我就陪先生去哪。” 顾景林平静地望着情绪激动的宋元耀,他看着宋元耀情难自禁地落泪,看着宋元耀手忙脚乱地帮他解开手脚上的捆缚,有时不小心弄疼了他,还慌乱地道着歉。 此刻,他其实能说出很多劝阻的话,能轻易地打碎宋元耀天真的念头,可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宋元耀的脑袋。 宋元耀解绳子的动作顿时僵住了,他无措地落下泪来,紧紧搂住了顾景林。 “对不起先生……我方才不该对你那么凶……我是真的怕……怕你喜欢上裴瑜……怕你不要我了……” 顾景林缓缓合上了眼眸,拍了拍宋元耀的脊背,没有再说什么。 这是他为数不多能给予宋元耀的温柔了。 宋元耀太傻了,以为他们二人还有其他选择,可殊不知,从一开始,他们就只能走一条艰难而陡峭的路,一失误,就粉身碎骨。 既然如此,那便让宋元耀认清楚吧。 - 当天晚上,宋元耀就安排了马车同顾景林一起离开了京城。一路上,他都紧紧握着顾景林的手,像是生怕他离开似的,不肯放手。 顾景林没有抗拒这样的动作,任由他握着,甚至有时还勾引般轻挠着他的手心。 宋元耀没有多余的动作,但耳根却渐渐发热。 “阿留。” “嗯?” “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顾景林问。 宋元耀早就被此刻的温情迷惑得找不到方向了,一时间,他不知道顾景林是什么意思。 不过深入一想,他大抵也能猜到顾景林指的大抵是什么事。 是“满月”吗? 是了,他原本是要就那毒去问顾景林的,他能猜到,顾景林或许是受威胁才给他下了毒,但也或许,这毒是顾景林自愿下的,为的就是控制他这枚棋子。 可此刻,他的先生愿意与他离开,这就够了。 所以…… “先生,现在对我,是怀着怎样的感情呢?”思索许久后,宋元耀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是爱吗?是想要与我相守的爱吗?” 顾景林神色微沉,眼神有些闪躲。 对其他人,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欺骗、利用,可对宋元耀,他狠不下心。 这孩子,终究是被他拖入了这危机四伏的名利场中,此前所做种种,已是令其踏入了他深陷的泥沼之中,若是此时再许下什么一生相守的誓言,他无法自处。 在短暂的沉默中,宋元耀忽然故作坚强地笑了一声,释然道:“没关系的,我知道先生心里还爱着林深,我会等的。只要先生对我有一点点的喜欢,我便会一直守在先生身边,等着先生改变心意。” 毕竟林深只是个死人,再怎么喜欢,再怎么怀念,也不可能将顾景林从他身边夺走。 “所以,先生那日与我在暗室里……那般所为,对我应当是有一点儿喜欢才做的,而不是……而不是为了利用我,对吗?” 说这句话时,宋元耀的身体不正常地颤抖着,可顾景林陷入了强烈的自责中,没有察觉到。 他避开宋元耀的眼神,目光投向了窗外的景色:“嗯……” “那就好……”宋元耀的声音虚弱极了,牙齿打着颤,像是强忍着什么,“先生……能不能……帮我拿**……” 顾景林一愣,转头看向宋元耀,只见他的脖颈处爬山了渗人的黑线。 他立刻扶住宋元耀所指的方向从马车内找到了一瓶药,打开封盖,倾倒到掌心时,他发现药瓶里装着许多药丸。 这令他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将其中的一粒喂到了宋元耀的口中。 黑线逐渐消退,他本该第一时间问这是怎么回事,借此来伪装一二。 可他没有,他反倒是问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解药?” 宋元耀靠在顾景林怀里,轻嗅着后者怀中的清香,逐渐平复下来。 “我还以为,先生会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先生知道我中毒了。” 顾景林说:“是,我知道,你更是知道这毒是我下的,就在我与你翻云覆雨那天。你其实一直都想问我,是吗?” “是啊……” 宋元耀轻轻蹭着顾景林的颈侧,这是他难得主动的亲昵,而他的先生,允许了。 “先生一直很心软的,我知道的,从先生方才的眼神我就能看出,先生是被迫给我下的毒。” 顾景林闭上了眼,一时无言。 他还是被宋元耀浅浅地摆了一道,不过他也没想到,宋元耀会如此信任自己。 他将药瓶里的解药倒了出来,数了数,一共十粒,不可能是被裴瑜允许送出的数量,这其中,必然出了什么差错。 “是那个叫裴嘉泽的给你的解药。”顾景林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所在,“他并不忠于裴瑜,是吗?” “先生好聪明。”宋元耀笑道,“解药的配置是裴嘉泽完成的,他能给我足够的解药,令我不必受裴瑜的钳制。他与裴瑜有仇,是上一辈的恩怨,裴瑜大抵是不清楚的,这才敢用他。” 顾景林了然:“难怪……难怪你有底气与我私奔。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根本没那么容易离开?阿留,你还是信了不该信的人啊。” 话音刚落,马车忽然伴随着一声马的嘶鸣停了下来。
第59章 颠覆 掀开车帘,映入眼帘的便是严阵以待的一队黑衣人,宋元耀眼眸一凛,跳下马车,牵着顾景林走了下来,眼神冷冷地盯着敌人。 僵持少顷后,他便要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因为,他的人迟迟没有到来。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身着便服的裴瑜,他看了眼站在宋元耀身后的顾景林,面色阴沉。 但他还是从容地递了个台阶:“殿下若要同臣的夫人叙旧,直说便是,只不过,别挑臣大婚这样的重要日子。” 宋元耀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谁是你夫人?先生根本不想与你成婚,都是你逼迫他的!” “逼迫?”裴瑜眉梢轻挑,饶有兴味地看向了顾景林,“景林,你是同殿下这么说的吗?” 顾景林紧抿着唇,沉默许久后,才叹息道:“裴瑜,放过他。” “先生?”宋元耀愣住了。 裴瑜大笑了起来,满含嘲讽意外地对宋元耀说:“殿下明白了吗?是‘放过他’,而不是放过‘我们’,家妻的说法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 “先生……”宋元耀匆忙握住了顾景林的手,急切地求证道,“先生说要和我一起走的,我的人……我的人马上就到了……” 顾景林垂眸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一言不发,而裴瑜则直接撕破了宋元耀的期望。 “殿下还不明白吗?”他说,“家妻被歹人所劫,若不说些好话哄着,怕是会遭遇什么不测。” “什么……”宋元耀无措地望着顾景林,心神俱震。 裴瑜的耐心已经逐渐告罄,他眸色微冷,随后向顾景林伸出了手,道:“景林,过来。” 顾景林垂下了眼眸,随后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可宋元耀却像是魔怔了般,死死拽着不肯松手,眼神不安地盯着顾景林,仿佛要寻求一个答案。 “过来。” 说这话时,裴瑜的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顾景林深呼吸一口气,终是与宋元耀对上了目光,漂亮的眸中满是疏离。 “他说得对。”顾景林一点一点地掰开了宋元耀的手指,眼中的温情寸寸褪去,“方才在马车上所言,实属违心之语,你不必当真。” “先生……你在说什么……” “现在他来了,我要同他回去了。你将我绑走一事,我与他不会追究,就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吧。” 宋元耀张了张唇,发不出半点声音,连握着顾景林的手,也失去了力气。 他想告诉顾景林,自己的人马上就要来了,未必会打不过裴瑜的人,他想告诉顾景林,马车上的话他都当真了,他已经想好要怎么规划他们的未来了。 可对上顾景林薄情的眼神时,他又退怯了,他这才发现,他恰恰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顾景林或许,并没有那么喜欢他。 “殿下还不明白吗?景林所为,只是为了利用殿下罢了。” 在漫长的僵持中,裴瑜终于失去了耐心,用最后一击打碎了宋元耀的期望。 “他对很多人都说过类似的话,殿下只是其中一个罢了。更何况,服了满月的人,寿命只会剩五年,他知道这事,但为了更好地控制你,还是这么做了。” 宋元耀被这消息击得粉身碎骨,他怔然地看向顾景林,希望寻求一个否定的答案,可顾景林却别过了脸,不愿面对他。 “先生……这是……真的吗……” 顾景林闭上了眼,随后挥开了宋元耀早已松掉的手,回答道:“是。” 随后,在宋元耀绝望的目光下,他穿着一袭绣金婚服,走向了夫君的怀抱之中。 逆着月光,与他渐行渐远的先生给他留下了残忍的选择。 “宋元耀,你可以选择放弃走上至高之位,但如此,我就不会给你解药。你也可以选择按原来我为你安排的路继续走下去,如此,至少这最后的五年,你不必生不如死。” 宋元耀不敢相信这是一向疼爱他的先生会说出的话,可事实摆在眼前,先生从来没想过和他离开,先生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利用他,为自己打算罢了。 “为什么呢……”宋元耀跌跪在地上,失声落泪,“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我离开……子时一刻他们就会来接应……你想要的……难道不是自由吗……” “不是。”顾景林说,“我想杀了宋穆,若与你私奔,我做不到。” 言罢,他再没有理会狼狈至极的宋元耀,与裴瑜一同登上了马车。 - 回去的路上,顾景林靠在马车的软榻上闭目小憩着,裴瑜把玩着他的长发,忽然,他拽住了顾景林的手,用了几分力道,显然有些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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