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黎则有些不忍:“怎的瘦成这样?” 他下意识上前,然而才刚要靠近,那小猫就被吓得连连哈气。 那么大的个子,林黎愣是被它哈得驻足不前,犹豫道:“殿下,这怎么办?” 不是他冒失,而是这猫看样子实在有些不好。 虽还能发出一点轻微的叫声,甚至还会本能地朝人哈气,其实却是油尽灯枯之象,若不带回去,只怕没多久便要死了。 “它既不让你靠近,便叫人先回府弄些羊奶来喂喂看。” 萧珩想了想:“看看膳房有没有现成的小鱼或者鸡蛋,有的话也拿一些来。” 自有侍卫颠颠地跑了,萧珩边说,边已一步步走到它跟前。 小猫的确非常瘦,长得却很秀气,花色并不算匀称,可近处细看,它的眼睛却很漂亮,因在强光之下,收缩成细细的一条线。 方才林黎近身,它反应很大。 此刻萧珩已蹲到它跟前,它却只是看着,又轻微地叫了一声。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萧珩缓缓伸手,拎起了它的后颈。 完全悬空,那小猫竟是全程不曾反抗。 林黎在旁看得清楚,一下没忍住叫出了声:“什么意思!” “殿下,这么小的猫都会欺负的人吗?” 萧珩提着猫,也不再往前看别处了,直接回府。 闻言回头瞥他一眼,有些难言地道:“倒也未必就是欺负,可能单纯觉得你长得吓人。” 这边是热火朝天的蓬勃景象,还顺手捡了只猫。 而地处中间位置的齐王府内,却是死气沉沉,阴霾密布。 齐王萧墨脸色难看地坐着,手中的茶盏捏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啪”一声狠狠放到了案桌上。 “母妃也太糊涂了!” “这些年她在宫中,一直都是不大出挑的性子,虽说从前……” 毕竟是自己母妃,有些话也不能说得太明,萧墨只能转了话头道:“可看在与先皇后交好的份儿上,父皇待她算得上是宽厚的。” “本王出宫建府,屡立战功,她在宫中的位置也跟着水涨船高。” 萧墨真是想不明白。 “虽说毕竟矮了苏贵妃一头,可也没差到哪里去,怎的会做出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呢?” “甚至都没能真正损到人!”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再做出这样的决定之时,她想过本王吗?想过她的儿子将来在宫中要如何立足吗?” “若本王因此被父皇厌弃,若父皇认定本王也参与其中,又该如何?”
第76章 “人人都说母妃宽厚,本王次次进宫见她,她不是在佛堂念经就是在伏案抄经。” “再没有人是比她更虔诚的了。” “本王自己不信鬼神之说,却从来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分毫。” “结果呢?”萧墨忍不住仰天长叹,“本王在外被旁人算计也就罢了,丢了功绩也就罢了,她却还在背后给了本王致命一击!” 话至此处,虽还有很多不满,却已不宜再出口。 譬如明明看上去软弱好欺的母妃,竟有这般恶毒的想法,譬如世上明明有那么多对付人的法子,她却偏偏选了最蠢的一种。 萧墨神色难看地闭上眼,用了好半天才平复心情。 下方站着的谋士见状,忙劝道:“其实殿下也不妨往好处想想,娘娘此事虽做得的确有些不妥,但却也有了意想不到的结局。” “是啊殿下!” 另一人接话道:“若非娘娘当初命人放了那人偶,又不巧被二皇子察觉利用,恐怕他至今都会继续装作正人君子的模样。” “若他仍旧装腔作势,岂非还能继续做那高高在上的太子,又怎会如现今这般心安理得干出那些荒谬之事,最终暴露于人前?” “真性情不得暴露,他恐怕撑到登基的那一日都没问题。” “如此,咱们便更无立足之地了。” “属下倒觉得,娘娘这一步才是歪打正着,帮了您大忙。” 这个角度的分析倒是让萧墨冷静下来。 明明声音并不大,他却只觉振聋发聩,如闻仙乐。 “不错,不错。”身子慢慢放松,萧墨换了个更为舒坦的姿势靠着,拿起一旁的茶盏狠狠灌了一口。 哪怕其中的茶水已有些凉了,也未曾影响到他逐渐愉悦的心情。 “是本王糊涂,自己钻了牛角尖,总希望能在父皇眼中留下最好的印象,却忘了母妃此事做得虽鲁莽,成效却是极大。” “甚至有些超乎预料。” 萧墨先前并没有往深处想,只一味心烦着急,又恼怒愤恨。 如今细细思量,顿时茅塞顿开。 “是了,对对对,你们说得不错。” “说母妃糊涂,本王才是真的糊涂了!” “若母妃那人偶真有什么实效,意义可就变了。” “诅咒太子至其疯癫失控,那便是大梁的千古罪人,甚至连萧衍之前所有的罪责都会被一概抹除。” “而今却不同了,就因母妃她有点天真好骗……” 换句话说就是蠢。 “阴差阳错间却将萧衍整个人的内在完全撕开,摊在了父皇跟前,父皇终于看清他的真面目,也查清了此人荒淫无道才是本性。” 萧墨缓缓站起身来,在殿中来回走动数圈,兴奋不已。 “也正因母妃并未真正伤害到他,反倒逃过一劫,虽是降了位分被关在华安宫不得外出,算是被打入冷宫。” “可父皇仁慈,却也不曾真对她如何。” “便是本王,也只是被训斥了两句就罢了,并无实质性的责罚,俸禄,封地,爵位全都如从前一般照旧。” 几天来的担忧顿时消散,萧墨长舒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罢了,本来此次春闱本王就做得有些不妥,能不被母妃牵连更是万幸。” “这些天萧珩虽算如日中天,可本王也并不是全无好处。” 萧墨突然笑起来:“如此看,上天还是站在本王这边的。” “太子倒了台,本王却未受太大的损失。” “偏老五性子单纯,听了萧珩的话倒是把差事办得不错,如今升做康亲王,也算成了本王一大助力。” 几个谋士见他终于想开,一时马屁声四起。 “殿下英明,属下等倒是忘了还有这一茬!” “不错,从前五殿下乃是郡王,虽得圣上些许偏爱,位分上毕竟还是低了些,如今就不同了。” “便是瑞亲王再得宠,他也不过只有一人。” 萧墨低下头,面上的得色藏都藏不住。 胸口积攒着极多的情绪,让他实在不得不找一处宣泄口。 萧墨索性一挥手,抬脚往外。 “走!那便随本王去康王府走一遭,既是要扩建新府邸,事也多,少不得还需本王替他看着些,别叫旁人将本王这好兄弟给糊弄了。”YST 萧宁正忙着和工部诸位大人商议争论。 待萧墨到了康王府,见他们尚在犹豫不决,自然对扩建处的构造又提了些新的意见。 他毕竟已是多年亲王,齐王府也住得久了,自然能切身体会到哪些设计用了舒服,哪些则是鸡肋。 经验之谈,再加上萧宁对他本就有些盲目信任。 于是万般指点之后,原先好不容易快确定的图纸又变了模样。 一小半是工部原先定好的,一小半是萧宁想要的,另外一小半则是齐王萧墨让添的。 两位王爷定下决议,十分满足地相约回屋喝茶闲聊去了。YST 徒留工部的人站在当场,看着四不像的图纸,一个头两个大。 不怕不懂的瞎指挥。 就怕不懂的和懂一点的一拍即合,非要让全懂的听他们的。 日暮西沉。 天色渐渐发暗。 晴了几日的天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但好在气温尚算宜人,着单衣撑着油纸伞从外头走过,不仅不觉寒冷,反倒平添惬意。 宫外的府邸内,守卫的禁军刚刚轮班。 近三日所需补给随后送达,倒也没什么旁的物件,多是无法长期存储的新鲜蔬菜。 东西被仔细翻看检查,送货之人亦不得入内,只在门外将东西卸下,之后便由住在里头的两位皇子自行领取。 大门被再次关上。 一墙之隔,萧衍如同死人般躺在床上。 短短几日,他已苦不堪言。 膳食无人做,洗漱无人伺候。 他想过此事会很艰难,却未曾想竟会难到这般模样。 虽说当日那般对付小太监阿宝不过是演的一出戏,可膳房饭菜做得不合他胃口,叫人厌恶和嫌弃却是真的。 而今这样不合胃口的吃食都没了。 当了多年太子,他根本不知该如何自理。 外间的动静传来,近三日的菜又送到了,可那又如何? 萧衍忽然忍不住闷笑起来,他连生火都费劲,头一天切菜时险些将自己的手给切断,烧出来的菜更难入口。 蒸饭就更别提了,最后只能熬了些粥聊以裹腹。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到了今日这番境地。 从前他明明那样风光,高高在上,出身高贵是大梁储君,别说想要什么立时便能有,便是不想要的,也自有人舔着脸送到他跟前。 如今这算什么? 算什么! 萧衍突然从床上翻身滚下,行至门前。 先前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再痛也比不上现今生存的艰辛和难堪,他弯下身翻看了一眼,菜色倒是丰富。 绿叶菜足有十来种,另有黄瓜莴笋等等,还配了些新鲜的肉菜。 好,实在是好。 脸色逐渐狰狞,他疯了般将面前的菜扒拉开来。 一边用力撕扯着,一边泄愤般小声嘀咕道:“送菜,送菜,让本皇子衣食无忧,好你个衣食无忧!真是孤的好父皇,真是孤的好父皇!” “从小到大,孤学的是治国之道,是朝政大局,是天下大事!如今却让我窝在这狭小的犄角旮旯,吃这些不知是什么的破烂玩意!” “凭何如此待孤!你们算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逐渐高亢,继而埋下头来,痴痴盯着手中的烂菜叶。 “为何要吃这些?”萧衍顿了顿,突然笑起来,“送这些东西,不过是想让孤不死,哪怕屈辱地活着,也要叫天下人赞扬你的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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