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比想象中还谨慎,那父皇抛出的这点诱饵便根本不够。” “再等两日,若还没有动静……” “也许咱们便要冒险,着人给父皇送些府中种的菜尝尝了。” 萧珩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希望父皇是真心疼爱本王的,别让本王真去做这出头的椽子。” 林黎静静站着,许久不曾说话。 若果真那般,萧珩便是自己主动做了梁帝手中的刀。 虽能揭穿太子的阴谋,却也将彻底被对方当作生死仇敌。 气氛有些低沉。 然而下一瞬,外头却突然又吵闹起来。 “殿下睡了吗?”有侍卫探头探脑地进来,看见他们,顿时眼前一亮,“殿下,圣上出宫了,听说直接去了秦王府!”
第39章 萧珩手指间的摩挲猛地停下,有些惊讶:“这么快,东风便来了?” 他垂眸沉思片刻,没吭声。 林黎却已经兴奋地压低了声音:“圣上竟这时候去了秦王府,真叫人难以预料,不过如此一来,倒是省了咱们的麻烦。” 他忍不住轻笑:“从前秦王与太子一体,往后怕是要你死我活。” “是啊。” 萧珩终于开口,神色复杂,一时竟有些愣怔。 他想,他大约……有什么事真的想错了。YST 且错得离谱。 世人常言道,六皇子萧珩自小跟在梁帝身边长大,最是得宠。 可他自己却知道,父皇作为一国之君,常常忙于政事,除了偶尔闲暇时过问他的功课,其余大多时间他都是独自一人。 皇宫很大,人却很少,孩童时的萧珩难免孤单。 好在与其他真正孤单的皇子不同,他有一个和自己流有完全相同血脉的胞兄。 他们是真真正正的亲兄弟。 且他的兄长不是旁人,正是人人敬仰,早已登上储位的太子。 年幼的他闲不住。 寻不到父皇,母妃又忙于后宫之事,亦没有太多时间与他作伴。便自然而然赖上了他的太子兄长。 即便都是皇子,也有高低贵贱。 齐王是皇长子,说来是记养在先皇后名下,却因生母出身低贱,且当年的事不大光彩,身份总有些尴尬。 待先皇后薨逝,后宫以苏贵妃为尊,齐王便更没了立足之地。 而萧衍本就出身高贵,又小小年纪受封太子,是为半君,在一众兄弟中早已地位超然。 萧珩尚未启蒙时,太子便在前朝协助父皇处理政事。 待他逐渐长成,父皇偶尔外出,萧衍更是能独当一面的监国。 在他眼中,他的太子兄长几乎与父皇同样威严尊荣,但又有些不同,因太子的闲暇时间又多些,也愿意陪他玩些幼稚又枯燥的游戏。 春天时,会陪他在御花园放纸鸢。 夏日时,还会替他打掩护,让他去冰湖里学着凫水。 到了秋冬时节,亦会向父皇请命,带他去郊外狩猎。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日兄弟二人第一次合力射杀了一只熊瞎子时,是怎样兴奋激动的心情。 虽说最后回宫被父皇狠骂了一顿,太子还因此被罚跪了两日。 但于当时还小的萧珩来说,却是极宝贵的回忆。 这些年,太子总是护着他,庇佑他。 让他觉得即便是在这冰冷无情的皇宫里,也有平凡温馨的亲情。 光阴荏苒。 梦中的场景一晃而过。 从前的所有美好记忆终于被生生剥开华丽的外衣。 露出内里真正的肮脏不堪污浊龌龊。 春日时放飞天空的纸鸢,成了他不守规矩企图脱离束缚的证据。 夏日冰湖的凫水,也许不过是当时便想着他能意外溺水而亡。 至于秋冬时节的狩猎。 再回想时,若非他一直刻意隐藏实力,叫太子低估了身手,也许当时死的便不是那只熊,而是他自己。 天花乱坠般的谎言终究有被戳破的一日。 恍然一生,他所信任的竟全是假象。 冰湖的水拼命钻进他的口鼻。 刺骨的窒息感将他彻底淹没。 都是假的,那一刻的他这般觉得。 那时虽听到了有人在耳边说:“也是可怜,当初圣上还曾属意于他,偏他自己傻。” 萧珩也并没有太多的实感。 彼时年迈的父皇早已不是高高在上受人敬重的君主。 而是多疑敏感,为了保住自己坐下岌岌可危的皇位,极尽残忍,以雷霆手段压制一切反抗,却即将油尽灯枯的固执老人。 梁帝不信太子,对其几番废立,不信齐王,将他连连贬谪。 不信恭郡王,将他派往边疆战场,也不信秦王和楚王,时不时便要使些手段打压。 自然也不信他。 禁足、斥责、廷杖,甚至褫夺封号,屡次想要将他贬为庶人。 这些经历根深蒂固。 以至当萧珩终于知晓太子的真面目,对梁帝的防备心也愈加严重。 虽说偶尔会觉得父皇有心软的时候。 可太子尚且如此,帝王冷血,对待他们这些皇子,自然更不会真有偏差,只会一视同仁。 可这次太子实在过分。 若真让他得逞,他们几个皇子将永无宁日。 宫中的消息已传至各府,萧珩也已猜到了梁帝的意图。 结果却未必会万无一失。 为保万全,他唯有先凭一己之力埋下伏笔,又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实在不敢将宝完全压在梁帝身上。 可这打算才刚刚说出,就等来了梁帝的最新动向。 仿佛是有人狠狠给了他胸口一拳,让他霎时间连呼吸都困难。 也许,父皇的确无法真正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他。 可当他的嫌疑被洗清,当父皇确定了真正的幕后黑手,想要对付对方时,利用的却不是他。 他不信这些天他的这些小动作父皇会毫无所觉。 可明明该是顺理成章的利用,却被放置一旁,甚至在最大范围内给他该有的维护,避免他再被怀疑,变成旁人的靶子。 林黎并不知晓自家主子又在想什么,只兴奋地来回走动。 再细细问那传话的侍卫:“你怎么知道的?按理说即便是禁军与你们闲聊,消息也不该传这么快啊?” 那侍卫却摇头道:“这事不是禁军说的,圣驾出行阵仗可不小,何况外面戒严本就没人,如此远远的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动静。” “再说,方才还有小太监来府上提前打了招呼。” “……”林黎呆了一下,“什么意思?” 那侍卫道:“要不小的怎么特意来瞧殿下睡没睡,听说圣上先去秦王府,之后可能还要去齐王府上也看看,保不齐还会去哪儿。” “御前的张公公怕万一圣上兴致好,每个皇子府上都要走动停留,便着人都提前说了一声。” “说是也省得到时候接驾手忙脚乱的,不好。” “……”林黎瞪着眼睛看着对方,好半天没说话。 周围一时安静下来。 那侍卫莫名其妙不明所以,还好奇地问:“林老大,您又怎么了?” 话音未落就被林黎猛地大吼一声,捏起拳头追着要往他身上揍。 “你不会直接说宫里派了人,圣上可能要来吗?” “这传话的本事跟谁学的?我不问你后头的重点是提都不提啊!” 侍卫吓得抱头鼠窜,边跑边扯着嗓子喊:“不是啊,小的怎么传话不也都是跟您学的吗?” “这事儿最大的重点不就是圣上此刻先去了秦王府吗!!” 一阵鸡飞狗跳。 将鸡窝里睡着的小鸡都给吓醒了。 这下更是如同捅了马蜂窝,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此起彼伏。 尚未完全休息的侍卫小厮探出身子,又披着衣裳趿着鞋从屋中出来,到处问。 “刚才什么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 YST 萧珩好不容易从沉思中回过神,明明刚入夜没多久,整个礼郡王府却已热闹得跟天快亮了一般。 有些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他好半天才道:“这是……疯了?” 礼郡王府当然没疯,不过当下的秦王府,却的确如同疯了一般。 自打萧肃脸上受伤,梁帝虽口头关心了几回,也命太医好好替他疗伤,却从未真正上门探视。 YST 风平浪静时尚且如此。 元宵过后便更是彻底没了动静。 若单纯被遗忘在角落,虽则憋屈却也安稳,倒罢了。 可外头的纷争无数,本以为该与他们无关,圣上安排的禁军却还是照旧守住了府门。 萧肃是因不小心吃了发物而高烧不退。 待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才发现元宵当日竟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而他自己明明毫不知情,却也成了被怀疑的那一个。 本就身子不适,如此一来再多思多虑,之前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热度又升了上来。 反复高烧,迟迟不退。 短短十来天的工夫,萧肃原先还算健硕的身子彻底委顿下去,变得瘦骨嶙峋弱不禁风。 就连脸颊也深深凹陷。 再加上之前的伤疤一直不见好,打眼看去,显得十分吓人。 好在他心性向来坚定,即便如此还是定时换药用药。 一日三餐也是顿顿不落。 如此人虽消瘦,却还不至于丢了精神气。 此刻听闻梁帝来府,眼中更是大放异彩,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高了些:“快,快替本王换身衣裳,不可污了父皇的眼。” “诶!”话音未落,梁帝已带着张宝全一干人等进了内殿,“肃儿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有伤有病在身,更该好好休养,朕不放心过来看看,若真叫你再来回折腾,岂非适得其反?” 他说着,两步到了床榻前,亲手扶住萧肃,将他按了回去。 萧肃已有许久未能面圣。 这般情景下得见君父,又被如此对待,一时心中百味杂陈。 无数画面在脑中交汇,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梁帝似乎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 “是朕忽略你太久,原本想着元宵过后便来看看你,谁知当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 “太子重伤,朕也险些被刺。” “好在如今该查的也都查得差不多了,这才有了空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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