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穆一听,整个人都振奋起来,脸也没有那么黑了,招招手对着那面白无须的护卫道:“你去问问这县令,柳琴琴家在何处,爹娘是何人。” 昭城是个小地方,还是个以青楼楚馆而闻名的小地方,所以这里身上有功名的人并不算多,查起来倒是很方便,只不过…… 祝行路若有所思的看着龙子穆,从龙子穆的穿着打扮、随行人员看来,他的确是个不凡人物,可得不凡到什么级别才敢让下属去询问一个当地的县令? 龙子穆说罢似也觉得不妥,又一招手让他的护卫回来了,而他自己开口道:“昭城县令,按照我大熹朝的律法,柳琴琴的父亲身为秀才之身却公然卖女,理应杖责一百,流放南洲。” 说实话,柳琴琴他父亲倒也算不上什么卖女求荣,毕竟到底来说柳琴琴还是自愿的,只不过祝行路有自己的考量,再加上这会儿大家伙儿都在气头上,也没人会细想这些。 果不其然,昭城县令的目光立刻看向了龙子穆,祝行路在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别惹恼了这昭城县令,到时候人家把衙门的大门一关,围观的人群遣散,那他就白到昭城走一趟,无热闹可看了。 好在昭城县令左右算个胆小怕事的,看着龙子穆的周身气度也不敢惹他,最重要的是龙子穆这句话可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就是一小小的县令,柳琴琴与张云瑶二位身后都有人朝他施压,他帮谁都不对,这下可好,有这么一个第三人可以转移视线,让他两不得罪,还能平民愤,多好。 于是县令冲着柳琴琴道:“昭城柳琴琴,你父何人,报上名来!” 前面听柳琴琴所说她无比憎恨抛弃自己的父亲,现在能够惩罚她的父亲她应该高兴才对,谁知道她竟然脸色苍白起来,支支吾吾道:“这……这……” 衙门外有人当她是害怕,立刻开口鼓励道:“柳姑娘,莫要害怕,县令会为你做主的!” “是啊柳姑娘,既然你家中人已这样对你,你又何必维护他们,你就说出来吧。” “柳姑娘,你说出来省的这张、张姑娘再咄咄逼人,让她冤有头债有主的报仇去!” “柳姑娘……” 说话的尽是些男人,看穿着打扮大多是家境一般之人,可能一年到头也会有些小钱,去妓馆倒也有可能去过,但应该不是柳琴琴的入幕之宾。 倒是那些来看热闹的夫人,挡着嘴与周围一同而来的人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不过她们嘴角带着讥笑,眼神里也没有同情。 张云瑶扫了一眼说话的人,再看向白着一张脸的柳琴琴,不知怎么回事竟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她忽的开口道:“柳琴琴,你倒是说你的父亲是谁,你说了我就不再与你计较。” 张云瑶这话说的,就好像她也跟着同情起柳琴琴了似的。 此时的龙子穆看向了祝行路,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见祝行路嘴角那一丝玩味的笑,好像他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并且这样的笑容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因为祝行路是发自内心的觉得看热闹是一件让人欢喜的事情。 “路弟,你……”龙子穆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惊堂木响起,接着就是昭城县令严厉的话语。 “柳琴琴,你父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毕竟,昭城县令大小也是个官儿,这件案子重审已经够让他没有面子的了,柳琴琴还迟迟不答他的话,让他的脸面多少有些挂不住。 谁知那柳琴琴,在听到昭城县令的话之后噗通一声又跪下了,哭喊道:“小女子没法儿说啊——!” 只见柳琴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女子若是说了,就是不孝,就是害了一家人啊!虽然他们不认小女子,还、还那样说民女,但对小女子到底有多年的养育之恩,小女子不能恩将仇报啊!还请青天大老爷莫要相逼了,小女子为青楼女子,这辈子活该遭人唾骂,但小女子心中有义,知道百善孝为先,不敢说,不敢说啊!” 不得不说柳琴琴不愧是昭城名妓,哭起来模样楚楚动人也就算了,说起话来也跟唱歌儿似的,把人听的同她一起难过,竟还有些心肠软的抹起眼泪来,替她感叹世道的不公。、 祝行路看向了龙子穆,想来龙子穆是一个极其感性的人,前面一直为柳琴琴愤愤不平,现在也应该心疼她才对。 结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龙子穆的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脸色也不好看,看起来像是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在极力忍着。 柳琴琴还在那儿哭天抢地,张云瑶抱着胳膊莫名其妙的笑着看着她,围观群众们指指点点,草包一样的昭城县令一个头两个大,这场面让祝行路心中直呼精彩,这辈子指不定就只能看见这一次。 终于,在柳琴琴哭声渐小的时候,龙子穆忍不住开口了:“柳姑娘,你爹违反的是我大熹的律法,你若是不说便是包庇,还是说在你的心中,你那愚孝比国家之法还要重要?” 这话说的可谓是恩威并施,相当不近人情,让祝行路对龙子穆多少有点儿改观,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没忍住犯起了他的老毛病,观察起龙子穆来。 龙子穆今日又换了一身衣裳,一袭紫色云锦滚金边,头上是金簪翡翠冠,手上拿的折扇也是上好的紫檀做的扇骨,京中名家给题的字,整个人看上去不怒自威,叫人不敢妄言。 他的长相也是极俊的,凤眼薄唇,让人一看便久久不忘,只不过…… 祝行路一直认为龙子穆的年龄应该是比他大的,可仔细看去龙子穆的腮边居然还长着未消退的婴儿肥,他到底多大年龄? 正想着,龙子穆转过脸来,目光对上了祝行路。 “你在看什么?”龙子穆问道。 不得不说龙子穆的眼神完全给人不了年轻的感觉,他的目光看向人时只有一片沉静,就算是祝行路这种极其会察言观色的人,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祝行路略微笑笑:“在想龙兄今年多大了。” “为何想这么想?”龙子穆微微皱了皱眉头。 祝行路当然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发现你有婴儿肥,只能随便扯个理由道:“龙兄有赤子之心,无法看他人陷于困难之中,又能够理智的推崇国法,胸怀大义,实在是令人钦佩不已,让我不禁感叹我得多少年才能赶上龙兄之风姿。” 这话说的,属实是乱拍马屁了,把龙子穆身边的那个面白无须的护卫都给听的捂嘴偷笑,好像见识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人似的,更别说龙子穆了,听的表情都没了,脸色沉沉的道:“二十一。” “……”祝行路沉默了半响,“龙兄,我今年二十七。”
第4章 名声案(四) 龙子穆:…… 二人无言对望一眼,龙子穆默默开口:“祝兄,龙某多有得罪。” “无妨,到底是我先叫错,不如之后你唤我行路,我唤你子穆。” “好。” 这厢两个人尴尬的要命,那厢柳琴琴等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龙子穆说完话后,柳琴琴便说不出话来了,白着脸支支吾吾的,眼神也不停的往人群中看去。 昭城县令还在不住的催促柳琴琴,叫她说出自己的父亲姓甚名谁。 张云瑶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这一切,也不说话,好似胜券在握了似的。 这衙门之内的情景,看起来比祝行路跟龙子穆刚刚还要尴尬。 祝行路见状叹了一口气,忽的高声开口道:“柳姑娘,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你那个卖女求荣的爹,真的存在吗?” 这话一出,可谓是一片哗然,指责之声不住的传来。 “你这人心肠可真黑,柳姑娘都那么可怜了,你居然质疑人家的真假。” “你这厮若是看上了那张云瑶就直说,何必如此贬损他人。” “可怜啊可怜,柳姑娘为尽孝道,沦落风尘,父母不认被人逼上衙堂就算了,还要遭他人凭空污蔑,真是可怜啊!” 为柳琴琴出声的人多,但听了祝行路的话也开始有所怀疑的人也不少。 “说实话我闹不懂这个柳琴琴,官老爷都要帮她,她也不愿意,到底怎么想的?” “她说她要孝顺,所以不能说自己的父亲是谁,但她要是真的孝顺的话,为什么一开始又要在这衙门之上提她爹?她心里多少还是想叫人替她讨回公道的吧?” “她就是个妓女,本来就是哄骗男人的玩意儿,嘴里没实话也正常吧?” 衙门之外的闲言碎语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朝着柳琴琴袭来,她惨白着脸,看向了在场看起来最有权势的龙子穆,他刚刚帮她说过话,所以也会帮她吧? “公子……”柳琴琴楚楚可怜的看向了龙子穆,她眼下哭的发红,一副柔弱之态,衙门外围观的不少男人都被激起了保护欲,恨不得自己就是被柳琴琴求助的那个人。 可没想到的是龙子穆看都没看柳琴琴一眼,而是对着明显焦头烂额到不行的草包县令道:“既然柳姑娘不愿意说,就把她妓馆里管事儿的找来细问。” 柳琴琴既是自愿卖身于青楼,那她卖身的妓馆自然有她的身份文牒才是。 昭城这草包县令,听见龙子穆说话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救星,立刻拍案道:“传暮笙楼鸨母上堂!” 暮笙楼是昭城最大的妓馆,不过这也是柳琴琴到来之后的事情了,在柳琴琴卖身道暮笙楼之前,暮笙楼不过一个专做皮肉生意的三流妓馆,等柳琴琴来了之后,倒是给暮笙楼拔了个档次,楼里大多数姑娘变成了清倌,暮笙楼也成了附庸风雅之地。 只不过这些都是明面儿上的,暗地里还有什么别的生意,外人就不知了。、 既然是自己楼中头牌被告到了官府,暮笙楼自然是派人在此看着的,有人见势头不对立刻回楼里将情况表明,所以鸨母来时神色并未慌乱,甚至还有模有样的打扮了一番。 不得不说这鸨母年轻的时候应该也算是颇有姿色,大概四十多的年龄,身材却没有一丁点儿的走样,看上去风韵犹存。 只见她跪下拜了县令,便开始娓娓道来:“还烦请青天大老爷做主啊……当初琴琴来我暮笙楼卖身来的急,说家中已无存粮,父母三天滴水未进,急着拿钱救命,奴家虽是风尘女子,却也心软,见不得这些,便赶忙取了银钱给她,叫琴琴赶紧回家,照顾好父母再来……” 鸨母说了半天,昭城县令却不耐烦了,打断道:“好了,别说这有的没的了,柳琴琴的身份文牒与卖身契在哪儿?” 大熹朝并不禁止人口买卖,但严令禁止拐卖儿童,逼良为娼,使用压迫的手段使人为奴,而自愿为奴的人一般也不需要向官府报备,而是需要签下卖身契,收了身份文牒,这两者上面一般都可以知道柳琴琴的家在何处,家中有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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