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堂上的官老爷一脸不耐,似乎是被这荒唐的案子弄的糟心,一个是盟主千金,一个是昭城名妓,背后都有人,连让她俩跪着都不行,还搬了两把椅子坐在堂下,与县太爷呈三足鼎立之势,气氛甚是诡异。 龙子穆看见这副景象,脸黑的跟锅底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搞的祝行路也不敢说话,暗自腹诽跟这个人一起看热闹真没意思。 忽的,那堂上县太爷把桌子一拍,人群安静下来,静静的听着,他清了清嗓子,温和的道:“张小姐有何冤屈?”一点县太爷的样子都没。 祝行路心中一跳,心想着看来张小姐找的人比柳琴琴找的人要厉害,县太爷居然这么和善。 正想着,却听那张云瑶冷笑一声道:“冤屈?我无甚冤屈,只是这个贱人辱我名声,可恨的紧。” 柳琴琴垂着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小声道:“你、你胡说!我何时辱你名声?” 张云瑶似是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气的咬牙切齿:“何时辱我名声?从你成人尽可夫的妓女那一天起便辱了我名声!” 这话说的柳琴琴的恩客们不愿意了,围观的群众中起了阵阵喧哗,一人道:“妓女如何?不允许人家赚钱吗?” 又一人道:“怕是嫉妒了他人美貌钱财。” 听得祝行路是啧啧称奇,果然,说起八卦来,尤其是沾了这些红粉佳人的事情,男人们一点也不逊色于那些邻里之间的七大姑八大姨。 张云瑶可是江湖儿女,武艺高强,人群中的声音也定是听得清,可谁知她不怒反笑道:“是,她做皮肉生意与我无关,可是她偏偏用我的名头做皮肉生意,这便与我有天大的关系了!” 这下恩客们闭嘴了,倒是那些围观的妇女们开始说了,她们说:“是啊,是啊,一开始这柳琴琴可是叫小张云瑶来着。” 她们又说:“听说啊,一开始她就是靠着像张云瑶开始招揽客人的,就是这样才渐渐出了名,不过今天一看,她与人家张大小姐可是一点都不像!” “就是就是,人家张大小姐什么人啊,能和她像吗?听说她刚开始可不要脸了,有一个书生问她为什么叫小张云瑶啊,她可是说她就是张云瑶,还让那人不要告诉别人,后来书生发现自己被骗了,找她对峙,她就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说自己根本没说过。” 这下子祝行路可是听得有点瞠目结舌,连龙子穆都有些怔愣了,所以女人的消息还是比男人们灵通。 这边正说的热热闹闹,可谁知那柳琴琴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擦着眼泪,高喊了一声:“冤枉啊!”把人群惊的都安静了下来。 县太爷也吓了一跳,他咳嗽了一声,道:“有何冤屈?” 柳琴琴低着头啜泣道:“小女子本是良家女,可前些年,天下大旱,三年未降一滴雨,小女子家中贫穷,是家中大女,还有三个弟弟要照顾,最小的弟弟连路还不会走,可是…可是家中已无存粮,村庄周围的树根草皮也已经吃干挖净,村中…村中甚至有人易子而食!小女子没有办法,家中老父老母三天滴米未进,饿的晕了过去,弟弟哭闹不止,我……我……” 柳琴琴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哽咽的无法言语,哭了好些会儿才止住,她抹抹眼泪道:“小女子不得已,才卖身与青楼,总不能眼瞅着我父母饿死在床。” 听的衙门里的人唏嘘不已,纷纷道一句:“可怜。” 龙子穆更是眉头紧皱,看向张云瑶的眼神都变了。 谁知那张云瑶偏是像没听见这一大段身世似的,冷笑一声,道:“这与你盗用我名头有何关系?你做你的妓女,凭本事留住恩客,赚取钱财,用我的名头作甚?” 柳琴琴突然激动起来:“妓女?谁想当妓女?你可知我卖身换得米面让我全家吃的上饭之后我父母怎么说么?他们说我是妓女,是家里的耻辱!我父亲是秀才,他想让我的弟弟们考取功名,所以他们不要我了!我是他们的污点!可是我能怎么办,我若不这么做他们早就饿死了,所以我甘愿,我将卖身的钱财,恩客的打赏全部给了他们,让他们走,送我弟弟去读书,换他们个前程似锦!哈哈哈!前程似锦!” 她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那眼中的泪还未落下,一时间又笑又哭,好不凄凉。 “所以呢?”张云瑶依旧是嗤笑一声,“你接客归接客,凭什么用我的名头?” 衙门中突然一片哗然,莫不是斥责着张云瑶,说她心冷如冰,好似蛇蝎,龙子穆更是气不过的冷哼一声朝着张云瑶道:“张小姐,过分了。” 他一开口,衙门便突然安静了,大家都在打量着这个气度不凡的人物。 龙子穆并没有管衙门中众人的反应,他瞅向柳琴琴,眼神柔和了三分,为她抱不平:“柳姑娘可恨他们?” 这时的柳琴琴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她朝着龙子穆轻轻地行了个礼,道:“公子高誉了,琴琴担不起小姐二字,公子叫琴琴便好。至于我的父母,没什么好恨的,其实我应该感谢他们给了我这么一副相貌,让我还能做皮肉生意混口饭吃,不然早就不知饿死在何处了。” “相貌?”张云瑶依旧是冷冷的笑,“一副怎样的相貌?像我的相貌?” 张云瑶说着,走到柳琴琴跟前,掐着她的下巴,抬起来左右看了看,道:“我怎么瞅着与我不是很像?也不知是哪个瞎了眼的将你认成我?还是那些人统统没有脑子,你一说你是张云瑶他们便信了?” 这时候一直看戏的县太爷终于说话了,他一拍桌案,咳嗽两声,道:“肃静!” 衙门顿时安静下来,张云瑶也放开了柳琴琴回到自己的位置。 柳琴琴坐在座位上,低声抽泣着,她垂着头,脖颈像是专门找好了角度似的,微微的弯曲着,修长洁白令人心向往之。 此时便听一众看客中有人感叹道:“这柳姑娘真实可怜,还遇见个不依不饶的张小姐,也不知是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引得一阵附议。 张云瑶听到却笑了:“可怜?那我且问你,清白女子被污是楼中娼妓,青梅竹马退婚,江湖中人耻笑,爹娘不复疼爱,无缘家中绝学,甚至使整个武林正道蒙羞,平白落他人口舌,你说,她可怜么?” 那名刚刚出声的看客随即缩在人群中,不发一言,张云瑶见此冷笑一声:“懦夫。” 祝行路摸着下巴,他思来想去觉得哪里不对,却急忙想不明白。 就在祝行路思索的时候,那张云瑶又说话了。 “高堂之上,本是论理的地方,不知何时变成了比惨的地方。” “这怎么是比惨呢?这明明是在说事实!否则也不知你们空口白话怎样冤屈柳姑娘!”此时人群中一位酸腐书生高声喝道,一脸大义的样子,他将张云瑶一顿痛批,“尔为女子,当在家中相夫教子,孝敬公婆,而你却出来抛头露面,还将事情闹大惹一身腥臊,真是丢脸无比,丢脸无比!” 这酸腐书生身后也站了几个读书人,虽没出声,但那一脸不忿的表情也表达了他们的态度。 祝行路见这群人的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伸手扯了扯龙子穆的衣服,趴到他耳边道:“龙兄,我今早儿说的不对,读书也能读出不少脑子有问题的人。” 龙子穆没理祝行路,祝行路抬头一看,好家伙,那龙子穆脸上也是一脸不忿的表情,仿佛被那酸腐书生说服了一样。 祝行路悻悻的摸摸鼻子,暗暗决定以后不跟龙子穆玩了。 张云瑶听完此话后怔愣了一会儿,随即笑了起来,她嘲笑道:“现如今我大乾的读书人便是如此么!怪不得周边小国纷纷叛离,远蛮近契皆喊我国之将亡,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张云瑶所说的什么周边小国所谓的叛离是因为新皇登基,大赦三年,免了他们的上贡。 而与远蛮近契的矛盾一直都在,三边常常互喊什么你国之将亡啦,什么天怒神罚,畜牧死绝啊之类的,纯属于国家间互相放放狠话,传传谣言,妄图以舆论打入对方内部,再加上新皇年龄不大,没什么威信,导致那些蛮夷比之前嚣张了许多,虽然这些东西大部分没有什么用,但是对于这么些个书生,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祝行路勾了勾唇,觉得这张云瑶真是一副好口才,将那些酸腐书生说的面红耳赤,让他看的心里颇爽。 只是祝行路还未来得及细想,突然发现我身边原本挤满的人有悉悉索索的向后退了一些,他有点疑惑,抬头一看,龙子穆脸黑的快赶上包公了,该铁青铁青的,他的护卫们把手放在了刀上,一副随时拔刀的样子,可怕极了。 见势不妙,祝行路也跟着人群往后挪了挪。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有时间码字了呜呜呜呜呜
第3章 名声案(三) 龙子穆似是要说些什么,但他身旁的一个面白无须的护卫凑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话,祝行路竖起耳朵,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这护卫与龙子穆也是个练家子的,声音小的要命,祝行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根本听不清。 不过听那护卫说完,龙子穆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但脸依旧黑的要命,似乎在忍着些什么。 张云瑶看着安静下来的人群,又是一声冷笑:“这公堂上本是论理的地方,不知何时成了比惨的地方!” “哎!”张云瑶说着说着转头喊了一声先前说话的酸腐书生,“那边刚刚说我的抛头露面不知检点的书生!” 之前那个叫的高声的酸腐书生一惊,立刻缩在人群之中,不敢应声。 张云瑶见他不露面,心里也不恼,自顾自的说到:“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如此抛头露面不知检点?还不是这柳琴琴害的,本来我也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可这柳琴琴横插一脚,放出消息说她是张云瑶,一时不慎,被奸人所害,卖身于此,她是挣了个盆满钵满,而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却被传出这样的风言风语,你们倒是想想我会经历什么,这难道不惨吗?” 这一下本来吵闹的公堂竟然安静下来,连龙子穆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有!”正当大家因为刚才的言辞对张云瑶有一丝愧疚时,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声打破了众人之间的寂静,只见那柳琴琴惨白着一张脸,眼角还挂着泪珠,满心不忿的喊着我没有,好不可怜。 这下人群哗然开来,各说各的理,但大部分人还是站在柳琴琴这边的,祝行路细想了一下,凑到龙子穆跟前去,戳了戳他,趴在他耳边悄悄摸摸道:“龙兄,你瞧这柳琴琴这么惨,归根结底还是他那个狠心的爹害的,不如把他爹找出来,如何?而且按照我朝律法,这柳琴琴的爹卖女求荣,无良无德,得剥夺功名,流放荒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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