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日夜人头攒动,沿街吃茶耍乐的同州简直相差不能太大。 桃榆见此状况,心里不免起了些担忧。 凭此萧条之色,他们的货物能好卖么。 然则却是他多虑了,商队尚且未曾到客栈安住下,竟有人胆大的自寻了上来迎街边拦住了他们的路。 “南边商队,南边的货?” 商队的人见着有人拦路,绷紧了神经,潜意识的便准备随时拿家伙。 霍戍却抬手,示意大伙儿不必紧张。 他在马上看着前来的中年男子,冷声道:“同州过来的货。” “同州!” 男子闻言更是可见的激动,立即道:“我要看货。” 一行人还是头一次见着生意这么自己寻上来的,都有些高兴。 不料霍戍却并没有什么热情之色:“明日一早自到和昌客栈来。” 男子被吊足了胃口,见状却并没有颓丧而去,反倒是从身上取出了一个厚重的荷包递给霍戍:“来的冒昧,兄弟勿要见怪。” “我诚心看货,货好价格不是问题。” 霍戍毫不客气的收过荷包,拿了钱才与之多说两句:“都是上好的丝绸茶叶。” “可是同州场茶?” “是,还有六安、祁门红茶等名品。” 男子急切道:“价格好说,价格好说!兄弟行个方便。” 霍戍见此,直接道:“我要马,好马。” “你要是弄得到我就让你先看货。” 男子道:“有,我有马源!去年北边战事停歇,我晓得有马场出了成年马匹,货源绝对不差。” 霍戍闻言眉心微展,抬了抬手,意许了男子与之前去看货。 一行人入住了霍戍熟知的和昌客栈。 安顿下来后,便引着急不可耐的商户看货。 既是想要茶叶,霍戍便开了两箱茶叶供男子看。 桃榆没想到那么快就来了生意,自同来客介绍起货物来。 光说无用,桃榆取了杯盏同北商泡了点茶叶出来:“同州名产黄山毛峰、祁门红茶与六安茶。外在场茶也在各州府之中算是名列前茅的存在,茶叶好坏光说无用,想来魏老板也是懂茶之人,凡还得自品方知好坏。” 男子闻着茶香便已经有些发痴,见着桃榆用熟悉的手法泡出茶叶来,险些沉醉。 他端起茶杯在鼻尖轻轻嗅过,神清气正,未入口凭借香气便已经可窥其品质。 茶叶并非南人独好,北人亦痴。 当今供饮之物本就匮乏,茶汤口感层次丰富,不单苦涩,却还回甘。 于北域人来说,或许并非是追求茶叶饮之高雅淡泊,而是为其功效。 北地干旱,人又多食羊肉等油腻肉食,肠胃出恭多有不快,然而茶汤恰好可以清热解毒提神醒脑,又还能助于消腻肠胃畅快。 茶自然也就受欢迎。 茶品老少皆宜,自也就有人追求起品质来。 “好茶,好茶!年前有同州的茶叶几经商队辗转落到我的手上,幸得品之。霍老板的茶只有与之更甚!是同州的好货!” 男子一点没带糟蹋的,把桃榆泡的几杯茶都尝了一遍。 连带着壶里的茶都没给剩下。 “我们的茶总量不多,但是种类倒也丰富,场茶上中下号皆有,又还有高沫。” 茶也尝完了,合该谈价格,桃榆问:“魏老板想要些什么茶?” 霍戍提前便同他说了一嘴,需以同州市场价翻十倍的价格为低价开价,只能比之更多,不能比之更少。 想着五两一斤的茶叶,再此要价最少五十两一斤,桃榆心里还是有些没有底,乍然听来不禁咂舌,实在是有些太高了。 不过但凡是静下心来一想,他们从南边北上一路横跨了足足四个府城,耗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方才抵达。 路途遥远辛劳是一回事,其间遇黑心本地人,感染疫病,遭逢几批匪徒,多少次险些豁出性命。 再这么一看,这价格简直合情合理了。 于是他坦荡荡的说出了价格来。 不想北商闻价并未破口大骂,反倒是有种预料之中的镇定。 “霍老板想要马,届时便以马匹作为易物交换如何?” 桃榆看向霍戍。 “好。” 霍戍答应了下来。 北域虽然有不少养马地,但是连年战事,马匹供应亦是不足,前些年马匹的也很紧俏,不过去年战事停歇,马场有了喘息时间,现在倒是行情有了些缓和。 可马匹也并不似羊一般价格低廉。 像这样的大牲口,即使是在养马地上,一般的马匹也得二三十两银子一匹,要是好些的马也奔着五十两去了。 不过他们带的茶叶一斤倒是也能换上两匹一般的。 两边说定下来,北商带霍戍去看了马匹,选好之后就换茶叶。 于是霍戍先将茶叶留了下来,不做买卖。 届时去易了马有剩下再说,反正茶叶要想卖出去也不难,当然没剩下最好,省事儿。 而另行的布匹,他们还能自由售卖。 送走北商后,手底下的人闻讯都上前来问:“怎么样,可谈的妥帖?” 桃榆喜滋滋道:“这边生意真是好做。已经与方才的商户说定了,过两日我们卖了布匹就去马场选马以做交易。” “太好了!换了马匹我们回去就要好走也快得多了,届时到了同州马必能卖上好价钱!” 霍戍道:“若是费上如此一番功夫前来生意再不好做,也枉费出门一场。” 现在也算是到了霍戍的地盘上,一应风土人情都明晰,大伙儿绷着的弦也能暂时的松开。 霍戍道:“这阵子大家也都辛苦了,大伙儿可好生歇息片刻,我已经安排了厨子做了烤全羊。” 一行人大都是贫苦的老百姓出身,在同州也未曾有过这待遇。 听霍戍这么说脸上都起了笑容:“多谢霍哥!” “明日还有场辛苦活儿干,我们要在市场上售卖布匹,大伙儿把精神养好。” “是挣点薄资,还是赚一笔大的,全靠明日了!今晚上再有任何的商户前来问询,一应都别再应。” 霍戍同大家吩咐了一声,他没打算把手头上的布匹直接盘给本地的布行。 江南的好货,要是直接盘给本地的布行,他们定然乐意接下。 但是整盘出手按照同州市价十倍售出,一匹缎子可售卖到几十两的价格。 百匹之上的料子一下子盘下还是得几千两银子,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一口气拿这么多钱出来盘货忌惮多,思虑多了就会想要压价。 他们初出茅庐,手底下也没有太过能言善辩和油滑商户绕价的人,指不准要吃亏。 桃榆的意思是如此不如试着散售,这样能吸引来更多的人,到时候把价格拔高,保住低价,会绕价的就降,不会绕的他们反而可以赚的更多。 他们的货并不算多,总共也就才百十匹的料子,不怕卖不完。 退一万说,若是怕耽搁的时间久了卖不完,到时候再找布行让些价格盘出去即可。 这么一来确实比直接找好接盘的商户要麻烦很多,但要想不多的货物收益最大化,也只有如此多费些功夫。 得到霍戍的安排,一行人吃饱喝足都好生睡了一觉,只待着明日大展身手一场。
第61章 “棘平街有上好的绸缎卖咧!同州时新货!” 晨时一匹马从街市上纵着,伴随着铜锣敲响的声音,吆喝着从北域府城的几条贵居民巷中跑过。 铜锣声声响,吆喝声不断。 后巷里端着水盆的贵家丫鬟侍人从后门开了半片儿门。 “南边来的?些是甚么货?” “斜纹丝织的绫啊,细密交错经纬交织的罗啊,缎子绸面儿都有!” “上好的时新货,布匹轻薄儿鲜亮的很!” 丫鬟侍人听得痴:“是真是假?” “真假前去一看不就晓得了,左右就在棘平大街上。快去通知你家小姐公子吧,货可不多,晚了就没了。” 话毕,马上之人也不与问询的人多做交谈,策马而去。 不过半个多时辰,城中的大巷民居都得知了棘平街上有南边绸缎售卖的消息。 北域府城到底不如南边繁荣,虽是府城,消遣的乐子也不多。 听闻有时新的缎子卖,贩喊的如此热闹,不免也都想去看看新鲜。 且还不说是南边的货,总所周知同州的布匹绸缎了得,北域这般黄沙阔地,衣料花样有限,纵是不缺钱财的人家,也难得两匹时新货。 闻此,纷纷都收拾了要朝棘平街去。 这当儿上霍戍早寻街主租赁了三个摊位并做一个,一行人手脚麻利的给摊子铺上了垫子和干净的白布。 搬出了运来的几大个装了布匹的箱子,桃榆选了十几匹在同州也很是好卖的货出来准备摆开。 他们来拾掇摊子的早,摊子在城中闹市大街上,见着这头人多阵仗不小,自有人揣着手前来看热闹,倒是都用不着他们吆喝叫卖吸引人。 “同州的布匹?” 桃榆正在抱着宽大的布匹卷摆货,听到有道声音问来,偏头见着是个侍人。 他连忙应声道:“正是,可以上前来瞧瞧货。” 侍人皱着眉头,四打量了一下临时搭建起来的摊子:“怎的如此简陋之地卖货,当真是同州的时新货么?” 桃榆赶紧上前招呼人:“摊子是临时搭建的,虽是清简了些,但绝对都是干净整洁的。” “污不了一点货,是不是同州货,哥儿一眼就能瞧得出。” 侍人在桃榆的热邀下,凑近一瞧,见着尚未全然铺开的布匹,立时就改了神色。 “好生精细的料子。” 侍人忍不住抱起一捆触手抚摸了一番,眼中难掩欣喜之色:“早听闻绫质地轻薄,不想当真是如蝉翼一般。” 桃榆见侍人喜欢,道:“时下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带一匹回去赶制出来,正穿的上时节。” 侍人欢喜道:“这匹料子先给我留片刻,我这便去请我们夫人来。” 桃榆看着侍人折返回去,在不远处停着的马车前不知语了几句什么。 片刻后,便搀扶着个体态丰腴的妇人从轿子上下来。 来人高扬着脖颈,十分傲气的模样。 桃榆扫了一眼妇人的装饰,脖间挂着一串金项圈,指间穿了三枚宝石戒指,跟不必说头饰上的诸多贵重玩意儿。 一瞧便是不差钱儿的主儿。 “果真是简陋得很,这般街边所售的布匹怎是……” 妇人话尚未说完,瞧见摊子上已经陈列展示开的料子,顿时嘴边嫌弃的话自断了去。 “呀,这绸子!先时在光宝阁建瞧见过一匹相似的,可惜叫人先行定了去,触手同面儿,可这花色却是要为精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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