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戍都已经发话了,自没什么好客气的。 “这可是沾了纪大夫的光了!” “走走走,快吃了办事儿去!” “纪大夫还没起来,给他留口热的。” 一行人说笑着前去受用这顿酒菜。 霍戍和大胡子默契的一并到了没什么人的河边上去。 大胡子开了一坛子酒递给霍戍:“段赤。” “霍戍。” 两人交换了姓名,便当是对外能说一句相识了。 段赤灌了口清酒,道: “小大夫当真妙手回春,兄弟这队伍带上这么个随行郎中是不必再愁什么病症了。” 他眼中满是赏识之色:“若是我寨中能有此大夫,又有霍兄弟这般身手的能者,必当是极大助力。” 霍戍闻言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他吃了口酒,望着河面。 “段兄抬爱了,小大夫身自本弱,霍谋也不过微末商户,只怕是没有那个能耐为段兄效力。” “人生在世,无非所求富贵与权势。” 段赤道:“霍兄弟若有心,二者兼得也非难事。又何苦于做那一点小买卖,不妨干上一票大的,如此岂非事半功倍。” 霍戍笑了笑,对此抛来的橄榄枝,却并没有接。 他望着段赤,直言道:“我戍守边疆上十年,早已经厌了打杀的日子,如今有了家室,只求个安稳度日,别无所求。” 段赤深看了霍戍一眼。 见他属实未有分毫动容之色,便知其属实无此心。 他闷了一口酒:“霍兄弟与我有恩,我虽欣赏你的本事,你既不愿我亦不强求。” “只是霍兄弟所求安稳,这世道,只怕是难遂人愿。” 霍戍道:“不入是非,方有所得。” “也罢,你既心念已定,我遵循你的选择。不过有朝一日若是霍兄弟改了主意我还是随时欢迎。” 两人在河边上一道喝了大半坛子酒。 得知霍戍午时些要启程,段赤道:“渝昌府地域广阔,且地势复杂人烟稀少。不如这边的路好走,除却府城一带,其余地方多有匪徒出没。霍兄弟北上少不得遇到些杂碎。旁的也没什么相送,这箱子东西想必是用得上。” 段赤让两个人抬了一箱子东西给霍戍。 箱破一条缝,霍戍便眼亮的瞧见了内里的家伙。 “数量不多,但都是顺手好使货,过关也不难。” 霍戍见着这些东西又一次验证了昨夜的猜测,他没拒绝段赤的好意:“谢了。” “客气什么。” 段赤又从手下身上抽了一面镖旗递给霍戍: “若是你这队伍等得,倒是能同我一道走,届时也能少许多麻烦。不过我那些染了疫病的兄弟姑且还得休养一日方可出发,你们今日便要走。把这玩意儿拿上,到时候也能有些用处。” 霍戍照单收下。 桃榆从帐篷里爬出来时,发现他们营地都没两个人影了。 纪文良见着桃榆出来,连忙道:“桃子哥你可算醒了,快来吃早食。” 桃榆揉了揉有些扁的肚子,嗅着香味儿便去了。 瞧着纪文良温在锅里的吃食,他放大了眼睛,连忙拿了个鸡腿塞进嘴里:“哪里来的这许多的吃的!你们去抢劫了不成!” “那哪儿能啊,是旁头营帐的人送来的,大家伙儿都沾了你的光呢!” “他们都没事了?” 纪文良摇了摇头,与有荣焉道:“连他们老大都来做谢了,到底还是哥有本事。” 桃榆闻言松了口气,笑眯眯的又多啃了几口鸡腿。 毕竟都是辛苦换来的,能多吃一些算一些。 “你哥夫呢?” “去那边了。” 桃榆吃饱了饭,见着霍戍还没回来,自行便溜过去寻了。 “小大夫,小大夫!” 他前脚方才到,后脚便被昨儿那个聒噪的小哥儿给半路截了胡。 桃榆被拉近帐篷里,他看着面色红润的小哥儿,抿着嘴问道:“又怎么了呀?” “我昨天都还没来得及谢你呢!” 小哥儿抓着桃榆的手道:“谢谢你让我有了孩子。” 桃榆连忙纠正道:“孩子不是我让你有的,你不必谢我。” “我就是给你把个脉而已,要谢你就谢你相公和自己吧。” 小哥儿噢了一声,接着又道:“你那么厉害,要不然给我看看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吧,我能早些给他做衣服。” “这我可看不了。” “啊!” 小哥儿声线由低到高,失望的呜咽了一声。 “你好好休息吧,别胡思乱想。” 桃榆给人拍了拍被子:“我就先出去了。” 小哥儿连忙又拉住人:“你叫什么啊?” “纪桃榆。” 小哥儿点了点头:“我叫天因。那个大胡子是我相公,叫段赤。” 桃榆了然的应了一声,他昨儿就知道他们是夫妻了。 “那个大高个儿,垮着脸那个,他是你相公么?” “嗯。” 桃榆应声,觉着天因那么说霍戍有些好笑。 “大胡子说你相公很厉害,不是我要死要活他可能就要打不过了。” 桃榆笑道:“他是哄你的。” “真的。” 天因又问道:“那你们有孩子么?” “还没有呢。” “你们怎么不生孩子?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生的小孩儿一定很招人疼。” 桃榆觉得天因的话是真的很多,不过这话倒是让他脸上起了些笑容。 他也想和霍戍有个小崽子,纪家这一脉人丁本就不旺,要是他和霍戍有了崽,爹娘定然也很高兴。 “我们出门做生意,不方便。等以后回家了是要生孩子的。” 天因睁大了些眼睛:“虽然你是大夫,但也少喝一些红花汤吧,伤身体,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孩子了。” “啊?” 桃榆有些懵,不知道天因在说些什么。 天因折身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个小话本出来:“这上面说的。” 他义愤填膺道:“那些坏男人又想快活又不想让人家有他的孩子,就使这样下作的手段!” “……” 桃榆抿了抿嘴:“也不是非得都喝红花汤吧……” “那你们一道出行,都不……” 桃榆已经感觉到了天因要说什么了,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你可别再说了。” 天因睁大眼睛看着桃榆,见着他脸有些红,点了点头。 桃榆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天因乍然想起什么,爬去一边翻出了个盒子来,递给桃榆:“呐,这是在连平府淘到的稀奇货,送你好了。” “这是什么?” 桃榆正想打开,外头传来了霍戍和段赤的说话声,他转对天因道:“谢谢了,我先告辞了。” 天因捧着肚子点点头。 看着桃榆到了帐口,他又道:“纪小大夫,往后到我们寨子来,我请你吃酱肘子。” “好。” 桃榆矮着身子钻出帐篷,正好撞见霍戍跟段赤正往这边走。 “天因又烦纪大夫了?” “没事,他就是有些不放心孩子,让我再看看。” 段赤道:“蚊子叮个包都能叫唤上两天,甭管他。上辈子当是个哑巴,像是没得话说过一样。” 桃榆笑了笑,说是别管,呜咽一声却又比谁都着急。 霍戍和桃榆回到营地上,出去送药方子的人也回来了。 大伙儿赶着收拾了东西,在此耽搁了两三日的功夫,这朝终于能启程了,大伙儿精神都很振奋。 车马齐顿,霍戍把桃榆抱到了马上。 段赤和天因前来送行:“一路平安,若是出了什么事传个口信儿来瓦阳寨。” 霍戍扯着缰绳:“多谢,止步。” “再好好考虑我说的事儿。” 霍戍看着段赤应了一声:“成。” 段赤这朝笑着挥了挥手。 天因也给马上的桃榆挥了挥手。 车轱辘转动,车队行去。 人方才走,天因便拽着段赤的衣摆:“我也要像大夫那样骑马!” “都有孩子了,骑什么马!” “就是孩子想骑!” “胡说八道,孩子那么小会说话不成。” “母子连心,我就是知道!” “你又给知道了!别闹,我去看看染病的人如何了。” “我就要骑马!” “骑骑骑!” 段赤头疼得厉害,就这么一个都聒噪得能叫人烦死,要是再有个小的也是这么聒噪日子都不必过了。 霍戍的车队一路穿过边境往渝昌府行进。 方入境便明显的能感觉到这边连官道都窄了,一里路就得转上两个弯,山地颇路多。 大伙儿都警醒着赶牲口,按照这样的路段,夜里是万万不敢赶路的,指不准就得翻倒在悬崖下。 葛亮骑在马上,舞着手里锋利灵便的长刀,跟个毛头小子一般,所过之处的草藤必然断成几截。 “这刀当真是好使,可比我们自带的那点儿水货要强太多了。瓦阳寨的人出手当真是阔绰!” 他们出来的时候给大伙儿都配备了武器,可惜铁器价高,寻常农户人家几把锄头镰刀的都得爱惜着用好些年。 手头上的经费终归有限,所带的防身之器都次等。 不怕人笑话,除却霍戍和他,其余人拿的都是镰刀,铁叉。 总之都是用铁不多的玩意儿。 不过即使他们手上稍稍宽裕一些,也未必能弄上好点的货。 为避免有人私自囤兵造器危害朝廷和老百姓,朝廷对铁器一直都有所管制。 一般的铁器行里也只能买到寻常的农耕工具,要想能自防的趁手武器,还得要人脉,要么就是花费极高的价格在黑市弄。 瓦阳寨的却直接送了他们十多把大长砍刀,锋利厚重,可谓是利器,现在是人手都能配上一把。 到时候取两把刀叫铁匠还能改成好几把轻巧的长枪使。 他都不敢细算这些武器在黑市上能值多少钱! “他们到底是做什么买卖的,这么挣钱?” 葛亮对手头上的新家伙有些爱不释手。 霍戍徐声道:“具体是些什么生意不晓得,只不过他们当与矿商有所来往。” “此次他们押送的货物是铁矿石。” 葛亮闻言立时止住了舞刀,神色严峻:“铁矿石!” 他赶紧低下声音道:“那可是朝廷管制的行当,这些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怪不得出手那么大方,所制的趁手兵器能那般随意相送。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算不得随意送,毕竟是桃榆救了他们的人,否则也不会拿出这么压箱底儿的好东西出来。 葛亮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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