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望兰闻言神色一滞,脸面挂不住,前头他们家去郑家提亲便因礼金的事情给谈崩了。 郑家个嘴不严实的,议亲不成也便罢了,竟然还四处说嘴,真是个不堪相与的。 她挤了个笑出来:“到底是我们桃哥儿有福气,能得此青睐。” 一百二十两的礼金,娶三门亲的钱都够了,竟然就为了娶个孱弱多病的小哥儿,真是疯了! 她暗暗打量了霍戍两眼,瞧着也不似个傻的,怎就犯这种糊涂事儿。 话又说回来,这寡言少语的小子,平素里风尘仆仆的模样,竟深藏不露竟是个兜里有子儿的,要早晓得,她家的哥儿不比桃榆那身子骨强些么。 一时间的,纪望兰竟是忘了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了,心里不免失悔没有多注意一二这村里才来不久的小子。 纪扬宗道:“不论怎么说也忒丰厚了些,我的意思是过得去面子就成。” “左右成亲以后我的也便都是他的,多给些礼金也无妨。” 纪扬宗夫妇闻言,皆是肉眼可见的满意。 “若你执意,那我们夫妻俩也不会动这银钱,全数还是添在小桃子的嫁妆里,你们俩成亲了自用。” 纪扬宗眉开眼笑,礼金不礼金的倒是没什么,这波面子属实是有了。 “再要说的就是婚宴的事儿,是办在这边还是办在赵家那头。” 纪望兰听到这儿都糊涂了,尚且不说她这六弟见钱眼开,瞧了礼金就已经谈婚宴的事儿了。 什么婚宴办在这边还是那边。 元慧茹道:“我的意思是赵家本便是外来姓,在村里也没多少亲戚。里正家亲友多,必然热闹,既是两个孩子以后住这边,倒是不如婚宴置就办这头,也省得吃酒的乡亲两头跑。” “好好!就在这边热热闹闹的办一场,省时也省事儿。届时若恰当地区也请那城里的四司六局来。” 纪扬宗更是高兴:“锣鼓队也得请。” “这是应当,炮竹也要使劲扎。” 眼见两厢说谈融洽,纪望兰算是看出来了,合计着两家早已经有了那意思,这是请媒人走过场礼数来着。 她心头有股说不出的味道来,酸了一句:“合着要倒插门啊?” “三姐话说的忒难听,霍戍是不忍桃哥儿奔波受累,怕去了别处不习惯这才如此过礼的,什么倒插门儿都来了。” 纪扬宗冷脸道了一句,转对霍戍又是笑脸:“今儿这边就把婚事定下,我这头贴上喜联,也好昭告了乡亲。日子确定了,便预备着请柬宣告,也省得你们一趟趟往这边跑。” 霍戍应了一声。 “我选了冬月初八和二十二两个日子,不知是否合适。” “这俩日子宜嫁娶,我也在黄历上看了,都是好日子。不妨初八吧,二十二快小年了,各家也要团年。” “我看也成。” 纪望兰瞧着两家其乐融融,自杵在这儿是多余了,趁着人商议的热乎,自灰溜溜的连招呼都没打便走了。 桃榆在远处的门后边偷听的脚都站得有些累了,分明是自己的婚事,却不能前去一道商讨,不免有些乏味。 见他三姑走了,他便想出去,可碍着还有媒人在,不得失了礼。 他暗暗观察着霍戍的神色,瞧见人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展眉,半晌下来也就那么两个神情。 不过见其神情变换的频率,倒是可见他有在认真的商讨婚事的事宜。 一直说谈了得有一个有多的时辰,方才谈罢。 桃榆瞧着人要走了,趁着他爹娘与媒人和元慧茹说话的空系,连忙猫着腰跑到了霍戍跟前,往他手里塞了个纸条便又赶紧跑了。 霍戍手心片刻温软,只是那抹温软未有多余停留,再抬眼便见着人已经跑没了影儿。 他眸光微和,收好了字条。 “果真是与有心好说话的谈事儿方才省心,这朝可去了一桩心头大事了。” 纪扬宗和黄蔓菁送走霍戍,心情都很是舒坦。 “诶,三姐哪儿去了?” “早自走了。” 黄蔓菁道:“她那般想着小桃子和他们家袁飞将就,这朝下了她脸面合该是再不会来多嘴一句。” 纪扬宗道:“我便说霍戍这小子办事快,一点也不拖沓。” 桃榆这时候才状若不知情一般出来。 “如何了?” “谁不晓得你都偷听了去。” 黄蔓菁笑道:“正和你爹说着要贴喜庆门联。” 桃榆挑起眉,没应话。 “霍戍说叫你看了聘礼单,缺什么再同他说。” “左右都是住家里,也没什么好缺的。” “是这个理儿!不过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肯出这么多的礼金。” “对了,可得早些给爹送信儿去,也好叫他晓得这喜事儿。” “不急,我去城里置办东西的时候亲自告诉岳父。” 桃榆见着爹娘说谈的热闹,自也没插嘴。 如今事情也定下来了,他便没什么好再盼着的,他自步子轻快的回了屋。 村里的墙都透风,这村子在闲月里,更是藏不住什么事儿。 媒人前脚从谁家门里出来,后脚村里便说开了。 本是都没觉得婚事会说成,不想元慧茹却是大方,见有问的都给应承了。 “已经定下了婚约,腊月里就完婚。” 村户哗然,倒是不想年底里头一桩能成的婚事竟然是纪家和赵家。 八杆子打不着的两户,不声不响的竟就定了亲。 “你别说,咱里正动作是快哈,断了和尤家那倒霉催的,转就给自家哥儿重新相了一个。” “我先就说他俩有戏,那铁脸还用自己的马驮过桃哥儿呢。” “不管咋说,这是又有一场席面儿吃咯。” 几个村户拱着手,缩在脖子里议论着这桩喜事儿,或是看好或是不看好瞧热闹的。 从旁道小路上裹得只露出两个眼珠子的孙鸢娘听到说闲,顿下步子听了一耳朵。 倒是稀奇,今天没如何说谈尤家,不过得知这么个消息,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赵家外来姓儿也就不说了,那兵鲁子来历不明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的面相,纪家竟还敢与之结亲。当真是恨嫁恨疯了,什么人都要。” 孙鸢娘回家里,把洗干净的果子端到里屋,给沉默的脸色蜡黄一片的尤凌霄说起听到的闲。 死气沉沉的尤凌霄像是突然被雷击了一样,疏忽看向孙鸢娘:“他定亲了!” 孙鸢娘看着激动的人,连忙道:“他早晚都得成亲的,你就别再想着他了。他们能那么快定亲,好似咱们家不能迅速说上人家似的。改明儿娘也请了媒人给你说亲去。” 尤凌霄却是自顾自念叨道:“他竟然要嫁给那么野蛮一个人。” 孙鸢娘本以为儿子已经放下了,这才多此一嘴把纪家提起来,倒叫情绪好不容易的人这又像是受了雷击一般。 她张了张嘴,这些日子劝的太多,却好似没有一句过了儿子耳朵一般。 见此,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他既要成亲了,嫁给那么一个人,你合该便振作起来,让他后悔今日的选择。” 痴癫一般的尤凌霄闻言一顿,好似还真把这话听进去了一般,又好似再无力支应起来。 外头风风雨雨的,桃榆却半点没心思去想,雨天黑的早,夜饭他简单扒了两口便赶着溜回了屋里给门扣上了。 屋里的窗户大开着,肉眼可见夹着雨雾的冷风呼呼的往屋里吹,屋里炭火盆的那么一点暖意都被吹没了。 他嘶着冷气,缩着脖子给点上的油灯找灯罩。 罩子方才捧过来,窗前忽然蹬的一声,闪过一道带风的黑影,油灯乍然被吹灭,屋里旋即陷入了一片暗灰之中。 唯独敞着的窗子能见着一点灰蒙蒙的亮光。 桃榆吓得差点缩了起来,突然眼前一黑,头顶上有什么罩了下来,暖呼呼的。 火折子一拉,屋里顿时又亮堂了起来,屋里也随之多了个高大的身影。
第37章 霍戍折身将窗户关上,屋里立时便暖和了一些。 “窗户大敞着也不怕受凉。” 桃榆从头上取下了顶触手软和的帽子下来,他摸了摸毛茸茸的缝边,扬起脸:“卧兔儿,你哪里来的?” “下午在城里见着,顺带捎了一顶。” 桃榆闻言喜滋滋的将帽子抱在了怀里。 霍戍见他喜欢,眸光也柔和不少:“给我留字条让我来可有什么事要说。”桃榆见霍戍头发和身上都有一层水细密的水珠,取了条布襟出来,又把炭火盆子往他的方向挪动了些,接着又倒了杯热水。 霍戍看着在屋里忙来忙去就是不应话的身影,道:“可是有缺什么。” “擦擦。” 桃榆把布襟递过去。 “一点小雨,不妨事。” “现在正值壮年便肆意亏损身体吧,往后便知道失悔了。” 霍戍接过布襟,道:“既是关切我身体,作何又要让我这时辰冒雨而来。” 桃榆见他这么说,抿了抿嘴,不高兴道:“你若不乐意来不来就是了。” 霍戍见着气鼓鼓的人,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白乎乎的脸,指腹接触的瞬间,是他想象中的柔软。 桃榆一把将霍戍的手推了开。 “没不乐意,我不过逗逗你。” “明晓得我几日没见了,偏还说这些讨人嫌的话来。” 桃榆瘪了瘪嘴,敢情也就他一个人会挂记。 霍戍见把脸别去了一边的人,挪动了些位置:“别生气,不是给你买了帽子么。” 桃榆闻言看了一眼怀里的卧兔儿,忍不住又摸了一把柔软的短兔毛。 “那~那你明日带我去城里。” 霍戍眉心微动:“去城里做什么。” “外头说匪乱,我已经好久没去过城里了。再者娘说自缝做喜服来不及,要去城里布行做,我直接前去还能量尺寸自选料子。” 桃榆看向霍戍:“你的做好了?” “没。” 霍戍看着撒娇的小哥儿,道:“那就去十里布行,顺道同吴怜荷说一声我们成亲的事。” 桃榆见霍戍这是答应了,顿时又高兴了起来。 “明早什么时辰,在哪儿汇合?” 霍戍看着听着雨打窗棂的声音,不知明日是否还有雨水。 “我明早过来接你。” 桃榆一听这茬,眼睛都眯了起来。 翌日天还没亮,桃榆便从取出了暖呼呼的汤婆子,待着被窝里凉了下来,咬牙爬起了床。 洗脸净手后,翻箱倒柜的把冬日的衣服都给翻看了个遍,挑选了件勉强满意的袄子,又在梳妆台前去捣鼓了一通。 最后将斗篷一系,发觉衣服白挑。 见此,桃榆在铜镜前转了转,又把斗篷给解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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