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李曦和不断试探方善的体温,起初还好,方善只是睡着,后来人逐渐转醒,却起了梦魇,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李曦和握了握他的手,轻唤几声:“方善?方善?” 方善消停了下来,但是李曦和发现他手心的温度特别烫,看来是伤口发炎了。 他掀起帘子差人去问还有多久能到,不一会那人过来禀报说,快了,世君说还有一刻钟。 李曦和轻声对方善说:“就快到了,等回了宫就没事了。” 方善:“皇上…” 李曦和为了唤醒他的意志,一直同他说话。 “从行宫出来的路上,你偷看了我一路。” 方善手上一抖,被李曦和重新握住。 “结果这下半程,就变成我一错不错的看着你了。” 李曦和轻笑像一剂麻药,贯穿方善四肢百骸,好像伤口都觉不出痛意了。 “皇上知道…” 李曦和:“嗯,知道,任谁被人那么盯着看,还察觉不出来。” 方善张合着毫无血色的唇,虚弱解释道:“奴才…无冒犯…之意…” …… 队伍尽头,雁昀出神的看着前方,距离拉的近,已经能看到城门了。 刚刚顾时在后方护卫,离得远,后来才得知方善为救皇上挡了一箭,现在躺在皇上的马车里。 梁靖康与他对视一眼,无奈摇摇头。追赶了两步骑到雁昀身侧。 “不至于吧…伤感一路了,皇上什么性情你还不知道吗。” 雁昀不语,也不应声。 “方善一直视皇上为救命恩人,他即使一命还一命,也不会有别的心思,你这样…”梁靖康想说你这样和一个奴才赌气,是不是有损世君气度啊。 雁昀轻笑一声,却毫无笑意浮现。 “没有别的心思…” 梁靖康觉得他在钻牛角尖,等回了宫,还得是让皇上去劝。 永安门外内,铜锣声响。 李曦和对着再一次昏迷过去的方善,轻唤道:“我们到了。” 第五十五章 醋坛子又翻了 御医给伤口换好了药,开过了药方便离开了,方善被安排在吉祥殿偏殿安养,李曦和叫了不少个心巧灵善的照料,自己则去沐浴,洗一洗身上污灰。 雁昀自回宫之后还没有回吉祥殿,他称要回营里整军,便和江情从永安门与马车队伍分头了。 李曦和泡着热水澡,浑身乏累的涌上困意,方善不能使唤了,换了一个更年小的过来,这孩子看着也不过是十四五岁。 “今晚朕睡得早些,你们也不用值夜了。” 这小孩支吾道:“那个…世君还没回…” “朕累了,就不等了,他回来你们服侍好沐浴,这些天他也糟蹋的够呛,放些香草在浴桶,去去污浊,再让膳房熬些骨汤煲着。” 李曦和困倦的,躺下不一会就睡下了。 雁昀是两个时辰后回来的,一进门就见着个陌生的小孩张罗着给他宽衣解带,平时方善从不近身做这些的,他们二人的衣服基本都是雁昀自己动手脱。 小孩见雁昀沉着脸看自己,胆战心惊的收回手,一脸的无害样的看回去。 “我自己来。” 雁昀说完就进了浴房,一阵草香席进鼻腔。 小孩跟在他后面解释说:“皇上说他实在困倦,就先睡下了,吩咐让给世君您准备了香草沐浴,膳房还炖了牛骨汤,一会差人端过来。” 雁昀原本藏着酸劲的心,顿时又一股暖流涌动。声音也放缓下来,“知道了。” 李曦和睡了一会转醒过来,习惯性的向身侧摸索,却是空空去也,雁昀还没回? 睡了这么一会,他的困意消减些许,眼睛睁开再就合不上了。 估摸着也有亥时了,雁昀在军中待到这么晚? 寝殿的门从外被拉来,李曦和正想唤人进来,这会就只等着人走近,他听到脚步声,很轻,像是害怕打扰到他休息。 李曦和:“去都军营问一声,雁将军要留到几时才肯回来。” 房间静悄悄,没有应答,李曦和疑惑片刻,猜到什么,转过身坐起来,刚好与站在床边的雁昀看个正着。 “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李曦和略有不快的问。 雁昀说:“早都回来了,洗澡水太舒服,就多泡脚会,骨汤也很好喝,你饿不饿,我叫人端一碗来给你尝尝?” 李曦和重新躺下,靠在床里,习惯性的留下一半位置。 “不饿。” 见他莫名的冷淡,雁昀也不好绷着自己,翻身上床,准备哄人。 雁昀:“你让我拈酸郁闷,到头来反倒是我要哄劝你别生气了?” 他嗓音放的低,像是抱怨又像是诱哄,李曦和不得不承认,他就爱听雁昀这样与他说话,说到他心尖都忍不住轻颤。 “你自己谁的醋都吃,还怪我了?招摇在世的大将军,气量就这么定点!” 这话雁昀就不爱听了,他移过身子挨过去,整个人像是要压在李曦和身遖峯上,说出的话也带着些狠厉的霸道。 “是我不够大度了?怎么,还想让我以德报怨,感激他拿命相救,容他一个身份?” 李曦和反问:“什么身份?” 雁昀嗤笑说:“皇上睡得早,不清楚现在宫里都传成了什么样,现在人人都说,皇上身边的人,倾慕圣颜已久,此番拿命博前程,日后必得皇上青睐。” 雁昀手掌扣住李曦和的下颌,拇指和食指在他脸侧摩挲,“他们说,这人定是能换得一名分了。” 李曦和挣脱开他的掐揉,“你瞎说什么!你就这么想我?” 雁昀喉咙微咽,这里烛光未点,昏昏暗的,他看不清李曦和的表情,“没有,我只是气自己不争气,那种情况,如果不是他挡了你一下,我不敢想象后果。” “所以我没意见,现在你好好的躺在这里,还能好好的与我说话,与我吵嘴,我就无所谓他的讨赏是什么,即便是个名分,我也不介意。” 李曦和被他气的心突突直跳,二话不说就要下床。 雁昀一把拉住他:“你做什么?” 李曦和怒气上涌,甩开他脚蹬进鞋子里,“你就是看他遭了这一箭,人还活着,心里别扭是吧,那我趁他现在还昏睡着,直接再捅上一剑好了,反正一个奴才,明日还有没有这人,谁又能知道了。” 雁昀抓着他,让他回来床上,偏偏李曦和使足了力气跟他较劲。他知道李曦和这是说气话讽刺他呢。 “我不说了,你回来,好好躺到床上去!” 雁昀见拉扯不动,索性起身拖抱起,李曦和瞪着他不松眼,被扔到床上就转过身面朝着墙不予理会他。 雁昀发作完情绪,自知好笑,可人都被他惹不高兴了,又不能就这样堵着气睡觉。 “我嫉妒他,我想救你一命的人是我,我想你紧张,抱着不肯离手的,那瞬间满心满眼容不下其他任何人的,是我。” 雁昀承认自己吃醋极了,他从没见过李曦和如此紧张过谁,他甚至记不起,这般焦急的样子曾不曾因着他而有过。 李曦和深吸一口气,闷在被子里,“有病吧你。” 雁昀无奈苦笑:“是吧,我也觉得自己病得不轻。” 他声音平静的问李曦和:“他是真的对你有意,你看不出来?” 李曦和承认说:“之前是以为想多了,今日在马车上他那样看了我一路,我才当真。” 雁昀得意的笑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他看你的眼神不对。”他又重新扼制住李曦和的下颌,说话时头低的仿佛要亲上去,“所以,皇上打算怎么处理?” 李曦和这次没再躲他,但也没给他好气:“你不是已经帮我决定了,要娶进来做小老婆?” 雁昀手上用力,疼的李曦和唔唔闪躲,“你敢!” 他咬牙切齿的威胁道:“你敢娶,我就敢让你的小老婆们排成一列站在这里,让他们看看你是怎么下不来床的。” …… 第二日,李曦和下了早朝便去偏殿询问方善情况,守在这的丫鬟说,昨日夜里低烧,今早退去了,人也醒了,面色不太好,但精气神还行。 李曦和进去时,方善侧了侧头算是行礼,他开口道:“皇上日理万机,怎么还特意来奴才这里。” 李曦和笑说:“这偏殿又不远,顺路就来了。” 方善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他,从这个自下往上的高度,更显楚楚可怜。 李曦和轻咳一声,对他说:“方善,你既然舍命相救,朕定不会辜负你一片忠意。” 方善的黑眸闪烁,眼睫微颤,像是有些紧张,又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李曦和:“你虽然一口一个奴才自称,但自身并不属奴籍,朕当年将你带进宫,也只是见你无依无靠,给你个避风之所。” 方善心里惴惴,他轻声打断:“是奴才愿意伺候…” 李曦和:“你也满十六了,朕给你置了处宅地,在城外九里处,家当银两也足够你衣食无忧,到时你择户农家女儿,好生过个日子,总比这宫中囚笼住的舒坦。” 方善原本没甚血色的干唇更显苍白,他颤着声音问:“皇上,这是要将我逐出宫?” 李曦和笑着安慰道:“怎么能说是逐你出去呢,这算是朕在报你救命之恩。” 方善眼角泛红,哑着声说:“皇上明明就什么都知道,你就是不想留着我了是不是。”他忍着身上伤口处传来的剧痛,伏起身向李曦和求道:“别赶我走,皇上,我什么都不要,就让我留在皇上身边伺候就成,求皇上…” 李曦和上前安抚性的扣住他,缓缓将他放平躺:“小心伤口。” 方善抖着手握着李曦和的手,力道大的,李曦和抽了一下没抽出去,再用力又怕扯到他伤口。 “求你了皇上,我不说,我再不乱说了,我不说了,您就留下我吧。” 李曦和面上沉静,这样俯视看下来,让方善不由心生惧怕,他缓缓的,不舍的松开握着的手,李曦和将手背至身后,平静的说:“我是为了你好,留你在宫里,世君生了气,你的小命我也保不住。” 方善张了张嘴,掩面流泪,哽咽着叫着皇上。 李曦和吩咐伺候的丫鬟照料好人,便离开了偏殿。 他多日离朝,积压了不少折子,这会只好让人将折子搬到书房里来。 雁昀是太阳下山后,天渐暗下来,才打开书房门进来。李曦和只抬眼一瞬便又将目光移回折子上。 雁昀踱步至他身后,数了数一旁堆砌如山的折子,手搭在他肩膀上,给他按摩。 李曦和冷声道:“这般勤快,又是做什么?” 雁昀轻笑,凑到他耳边说:“今日宫中传,皇上仿至奴才床前,尽显对世君的忠一不二,任由小奴才哭哄了眼央求也执意将人逐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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