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因抬了抬下颌:“捡拾出去。” 奴仆跪下:“是。” “不,谁拿来的谁来。”谢兰因打了个哈欠,给王熙宣趁乱告退的理由,说是世子累了自己就不打扰了云云,慌忙退下。 顾影半跪下开始了收拾,谢兰因撑着头,道:“其他人各做各的去就行,打坏东西的账记我头上,记得早点去和他们说,省得那些人完事自己不敢找沙弥来销。” 奴仆应了一声,退出去做事,有人去拿收拾的扫帚,毕竟顾影大人不是管这方面的,世子不过是给他难堪,回头还是要令叫人收拾干净整洁。世子太爱干净。 顾影做完一切,退了出去。林琅正好过来,手里还拿着红梅,望见颇为狼狈的顾影,身上水渍都还没干全。 林琅叫了一声顾影,想叫他去换衣服,但他已走远了。林琅进门,把红梅放下,找了半天瓶子,谢兰因叫他别再乱晃:“放桌上就行了。” 林琅自觉落座,照惯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喝茶不为别的,就是简单的醒神,止渴,没谢兰因做贵族后学的那么多的弯绕的讲究。 谢兰因看着他,皱起眉头,一半是是因为他把茶喝得就跟糟蹋东西一样,一半是因为他又要开始他的长篇大论了。 “不许说顾影的事。”谢兰因直接堵死他的开口,顺便一个问句调转话题向他,“去干嘛了?调戏尼姑?” 林琅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他呛到了,“哈哈”笑了两句,道:“世子,半日不见,你变幽默了。尼姑庵还要走好一段路呢。我就去那边红梅地和朋友转了转,怎么,有什么事非我不可吗,其实完全可以交给顾影啊,他比我做得还好很多呢。” “没什么。”谢兰因道。没有林琅周围显得冷清,林琅来了又有些吵闹。谢兰因望着窗外枯瘦梅影里行走的明月,想起了寒无见,他在还算刚刚好,总不至于叫人心烦。有时候是会,不过几乎是因为……饥渴。 “对了,陛下还没召见您吗?”林琅就茶吃点心,美其名曰给世子试毒。点心都很素,胜在精致,倒增不少食欲。他问,“我寻思着他总不会一直拖到临朝了再找您和王爷说流民的事。” 谢兰因不悦道:“他也只会给我压力了。” “哎,我们世子是谁,您去都是给他几分薄面。”林琅提醒他,“不过王爷让我记得提醒你,四王爷他们也在上面,让你别惹事。你自己不也说了,流言舆论什么的都是一把好武器——是这么说的吧。” 林琅婆婆妈妈起来简直令人发指,同一件事因为怕出错要重复好几遍。谢兰因半寐着眼睛,不再搭理他。 林琅自觉没趣,很快安静下来。 有人敲了敲门,请示道:“世子,安平公主送东西给您。” “什么?”谢兰因坐直身子,他这个姑姑无事献殷勤,说不上算什么意思。 奴仆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卷画像,恭恭敬敬铺到谢兰因面前,“公主的意思是,山中寂寥,可以去山下帮您叫几个模样好点的姑娘伺候。”他顿了一顿,“或者年轻些的少年。” 林琅哑然失笑。谢兰因道:“还给公主,就说我多谢她好意,只可惜我没那个闲情逸致,陛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召我入见谈话呢。”
第55章 放开我 谢兰因拒绝安平“好意”后,隔天,天更冷了一重。 寒无见起的很早,他去给陛下请了安。 谢余正在梳头发,青丝垂落,俊朗面容如玉,眼下却有淡淡青灰。 谢余留他用茶,寒无见坐下,关心道:“陛下近日还是少操劳得好,多注意身体。” 谢余正心烦,没收住情绪,冷嘲热讽道:“这还不多亏了谢兰因。” 这话说的,好像寒无见与谢兰因有什么一样。寒无见按着茶盖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呛住,咳嗽了好几声。 谢余穿好服饰,缓平心境,把手放在寒无见肩膀上,后者身体僵住。谢余道:“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阿见。我这些天是不是太,冷落你了?” 谢余这些天来一直反复无常的,寒无见并不多感稀奇。 “怎么会?陛下对臣,一直很好。臣随时都能肝脑涂地。” 寒无见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谢余的手搭在他肩上,用了些力气,寒无见如今却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沉重。他心境已磨练得不同往昔。 从陛下那儿回来,天色又暗了一重,灰得有些浓重。听路过的沙弥说,怕是要下雨。 也许是雪呢。寒无见想。 寒无见对节气并没有那么敏锐的判别力,他在漠北时候还能凭沙子和经验辨别一些天气与风向,但那是在北部,所有的天气都不过是干燥与寒冷的细微变幻,增减,偏差不过多少。 有一年母亲在家中养病,隔着重帘子问侍从屋外天气。侍从捧着打了热水的铜盆子,穿过长廊,被含着冰水雾的风吹得浑身打抖。 侍从说恐怕要下冷雨。寒无见当时才几岁,坐在碧纱橱里,吃碟子里的花糕。他记得一个稍微明显的印象,多病修养的母亲撩了撩窗边纱帘,说,万一是雪呢。 后面便是满京城三日三夜的大雪,连绵不绝。暮色青灰,雪意汹涌。寒无见在马车碾过的地方捡起一只折断的风筝,可那时是个冬天。寒无见遇到谢余的时候谢余就是这样说的,明年春天的事。寒无见伸头往下看,桥下水被冻得结实,只能看到一片冷硬黑影。 春天又几个春天,年年复年年,如今又是一个冬日。寒无见想它也许永远飞不起来了。 谢兰因漱毕口,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示意侍从下去,看林琅一眼:“你怎么慌起来了。陛下要见我,告诉他我偶感风寒,不好见他。” 林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谢兰因,这怎么又每次改主意呢。还“偶感风寒”,看起来就不像感了风寒的模样。 安平公主的宦官又来了,恭恭敬敬在门口行了一礼,“世子。” 谢兰因抬眼看了他一眼,稍感疑惑。 对方拍拍手,戴着面纱身穿白衣的女子迈着款款的步子入内,还有两个身材纤瘦的少年。 谢兰因站起身,捏住面容还可以的少年的下颌,对方刚要说话,被谢兰因捏紧,不许他开口。 谢兰因笑问宦官:“公公这是何意?” “这是公主的意思。”宦官又略低了低头,恭敬有礼道,“世子山中多寂寥,身旁又多是侍卫,拣两个孩子伴着也是好的。” 说完侧身让开,一名侍从上前端出酒水:“这是公主送来的酒药,听闻您不喜饮酒,酒味并不重,主在养身。” 林琅上前接过,看了一眼,想用银针来试,被谢兰因一个眼神制止。不知道他这个姑姑到底打什么主意,想在山上送他几个玩物以败坏名声? 谢兰因摆手拒绝:“多谢公主好意,但是我昨天已经说过了,上山来,就是讲究的清心寡欲的好。” 对方也一笑:“公主并不是要您做什么有违道义之事,只是想叫人慰藉您罢了。若是不喜欢……” “自然是请他们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谢兰因的态度很强硬,他坐在椅子上,桌上茶没再动。 恐怕也知道是这个局面,宦官抬手道:“那这酒……” 还真是麻烦。谢兰因伸手,在林琅来得及阻止之前,端来一口饮尽,翻过底,以示不剩一滴,再重重扣回托盘。 侍宦轻轻皱眉,很快迅速展开,挥手:“走。”向谢兰因又鞠了一礼:“世子注意身体,奴才告退。” 他退出去,林琅赶快上前,想抓谢兰因手腕,谢兰因抬手扣住桌沿,道:“没事。” “什么没事,那不要脸的东西,给你喝的什么,”林琅气道,“还注意身体。他怎么每句话都娘得跟阴阳怪气一样。” 谢兰因点点头又摇摇头,扶住额,“喝的是……香料。” “香料?”林琅拿起杯子,闻了一闻,似乎不解其意。 “催情的。” 林琅闻言吓了一跳:“啊?”他跳开来,“您,您没事吧。” 谢兰因神色平淡:“还好,没什么事,估计就是想为难我一阵子。” 林琅道:“想让您出丑?那也真的是……”皇室中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以为谢兰因的“没事”是说药量并不足,他还可忍着,没什么大碍。 林琅迅速道:“这样,我去给你安排人烧水沐浴。” 谢兰因点点头,林琅快速跑出去了。谢兰因坐在椅子上坐了片刻,他这个姑姑虽然地位不低,但向来与父亲不甚亲近,甚至可以称得上关系冷漠。他可不信她会想“关心”自己或者终于开窍试图拉拢王府。 谢兰因并不把她放在心上。但她确实是个制香高手。身下像腾起一团火,烧得人口干舌燥。谢兰因握紧手,捏住一手汗渍,睁开眼,闭上,面前似乎浮现出那人的影相。再睁开,重复,约莫忍了半柱香的时间,不仅没有消弱下去,事态反而像是愈演愈烈了。 谢兰因一拍桌子猛然站起来,出门,吓了门口打瞌睡的仆从一跳,以为他有什么要求吩咐。。谢兰因并没有看他,也不叫人跟着,径直快步向远处走去。 寒无见正翻阅佛经,一只鸟在窗边啁啾,寒无见倾身,想扔两颗豆子出去,门被一脚踢开,他回头,谢兰因大步流星向他走来,还有些急躁。 寒无见站起来,刚想叫出他的名字,“兰因……”谢兰因拽过他的腰,用力吻上了他,袖子带过案桌,一块砚落在地上,鸟儿惊得扑腾起翅膀,窜走了,消失在梅影间。 有人听见响动,在外边问:“大人,您没事吧?” “我——呃嗯……呃,没,我没事。”续断的语气里带着强作镇定的暧昧。 外头侍从走了。但这里并非久留之地,什么人来寒无见这里都没什么规矩的,进来就进来,随便到连通知也能省了。 谢兰因用鼻尖蹭弄寒无见脸颊,寒无见忍住他的挑衅般的抚弄,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谢兰因没说话,亲完仍不满足,把手伸入寒无见衣襟,寒无见愠怒道:“你出去!”推了谢兰因一把。 谢兰因手握着他的腰,往后一退,带着他靠上门框,半仰着脸看他,寒无见发现他的呼吸很滚烫,比平时情事时都烫,身体也热的异乎寻常,耳鬓被汗濡湿了。 “你怎么了?”寒无见用手背探了探谢兰因脖子,谢兰因喉结滚动,突然拉住他的手,力气比平素任何时候都要大。 “等等、谢兰因?” “跟我走。” 谢兰因拉着他疾步往前,步子很稳,但越走越快,到他门前时候似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侍从在门口,看见他,一脸担忧:“世子,陛下……” “滚开!”谢兰因把寒无见拉进怀里,用披风遮裹住头部,不教人看清他面目,踢开了门,带着怀里人跌撞着进去,回头狠道,“都滚出去,百步之内不许有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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