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安估摸着时辰,觉得差不多了,便起身要往外去。 “陆大人辛苦了。”走之前,宋清安朝陆川福了福身,神情恭敬柔和。 裴卿立在原处没动,待宋清安出去了,陆川才向裴卿道:“掌印大人,这公主是您的……” 裴卿目光随意扫来,陆川便闭口不言。 “烂在肚子里,不要说出去。” 话音落地,裴卿亦抬步出了内殿。 — “陛下,我瞧玉和的面色好多了,陆大人说她很快便能醒过来。” 外头,宋清安与梁帝如是说道。听此,柳绮筠亦想进去看看。 不等梁帝允诺,裴卿淡淡开口:“陆川希望还是不要有太多人打扰,以免影响公主。” 他这话令柳绮筠一噎,面色甚是难看。 早不提晚不提,偏生是在宋清安已进去过后说出来,摆明了不给她面子。 “还望娘娘海涵,以公主为先。” 裴卿对柳绮筠的态度称得上轻慢了,偏生梁帝没说什么。柳绮筠只得忍下,悻悻在位上坐着。 “裴卿,那毒……到底是什么?” 裴卿低眸回道:“禀陛下,陆川说,此毒应当是在公主衣内,因公主穿在身上,毒性渐渐透体,才有了今日之事。” “衣内?”梁帝狐疑道,“好好的衣裳,如何就藏了毒?” 这熟悉的做法令柳绮筠呼吸一滞,终于想起了不对劲之处。 为何宋清安看着还是好端端的? 她原先以为是宋清安穿的时间不长,发作还要写时日。但按理说,这几天也该有些症状了。 可眼下瞧着,宋清安分明精神百倍,康健得很! 此事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柳绮筠凤眸轻抬,凌厉目光看向姜芷。 定是宸妃与宋清安通了气,才让她逃过一劫。 柳绮筠这厢心绪翻涌,想着应对之策;那厢裴卿已着人取来了“毒衣”。
第32章 夺权 几件衣裳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檀木托盘上,裴卿接过宦人递来的银杆,挑起其中一件。片刻后,银杆上便黑了几寸。 众人皆是脸色微变,宋清安的反应尤其大。她捧住心口,整个人支持不住般向后靠了靠,美目瞪大似是震惊不已。 宸妃不动声色地向左边看了一眼,便拉住宋清安的手安抚道:“公主别怕,这衣裳应当只有穿过才会中毒的。” 她这么一说,登时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向宋清安。 梁帝在看到银杆变黑后本就面色阴沉,见宋清安如此更添了几分不耐:“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又不会害到你。” “陛下……儿曾见过这几件……” 宋清安的声音像是因惊慌而极轻,但此时殿中静得可怕,她说的自是被所有人听了个清晰。 柳绮筠眉心微动,直觉不能让宋清安再说下去。不等她开口,后者已自顾自下了榻到那几个木盘前瞧。 眼见着宋清安面色愈发恐慌哀戚,柳绮筠心中的不安便越发强烈。 “陛下!” 宋清安突地在梁帝跟前跪下,不待所有人反应过来,她已颤声道:“陛下,儿的确见过这几件衣物。” 梁帝觉出事情不对,眉头拧得死紧,示意宋清安说下去。 “就在贵妃娘娘的赏雪宴前一日,针工局送来的那批衣裳里头,就有这几件……” “公主,许是你记错了呢?”柳绮筠笑着打断宋清安,凤眸中寒冷凝霜,“本宫吩咐针工局做与思瑾的衣裳,怎会与先前公主的相同呢?” 宋清安怔了怔,随即牵出笑来:“是,许是我记错了……但那日我只选了几件,余下的都送了回去。若是那些奴才弄错了送来,也是有可能的。” “而今我忧心的是……”她柳眉微蹙,眸中泪光点点,一手拿着帕子在面上拭着,“若这些当真是那一批中的,那我选的那几件,会不会也……” “公主莫非是想说,本宫要害你不成?” 柳绮筠冷哼,周身凌厉逼人。宋清安似是被威慑到,害怕得瑟缩了一下,将头埋低了些。 姜芷适时出声打圆场:“娘娘别动气,公主当无此意。但妾以为,公主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若不查清楚,万一宫人多嘴多舌的,娘娘岂不是分辨不清了?” “本宫行端坐正,有什么怕的。”柳绮筠冷笑一声,“何苦去费这样的力。” 姜芷笑了笑,向梁帝道:“陛下,这要查也不难。向针工局要来制衣图对一对就是了。” 梁帝沉吟片刻,却是转向裴卿:“你以为呢?” “回禀陛下,臣以为此事要查也不难,既是给西夜一个交代,也是还贵妃娘娘清白。” “那便按宸妃的意思办吧。”梁帝闭着眼,看起来有几分疲惫,“去针工局传人。” “是。” 柳绮筠凤眸微沉,搭在小几上的手不自觉握紧。 宋清安依旧跪在那处,她已将泪收了,眼睫低垂,却是好不可怜。 “你起来吧。” 宋清安低低应了一声,这才起身回了位上。 柳绮筠看不得她这幅娇弱作派,索性将视线挪开,眼不见为净。 针工局掌印急急忙忙来了,还带着那些做衣裳的太监。他本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入殿见到如此之多宫中贵人,还是吃了慌。 “奴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掌印领着人战战兢兢跪下行礼,哪怕梁帝叫起了,他也将身子躬得极低。 “带着你们的制衣图,看看是不是这几件。” 裴卿颔首,身后捧着木盘的宦人便上前至针工局掌印等人之前。那掌印唯唯应了,就要用手去碰。 “对了,”还有几寸之距时裴卿才打断,“这衣裳有毒,最好不要用手碰。” 掌印一僵,连忙收了手。所幸他们也都是针工局的老人,哪怕不将衣裳展开,看看其上的样子也能辨出大概。 掌印看看制衣图,又看看衣裳,面色渐渐凝重。 一直注意着此处的柳绮筠自然看出了掌印神情变化,她心中猛地一沉。 不应该啊……难道真如那小蹄子所说不成? “禀……禀陛下,”针工局掌印强压着恐惧,“这几件衣裳,确是给昭定公主的那一批里的。” “一派胡言!” 柳绮筠厉声斥喝,倏地起身:“本宫吩咐做与思瑾的衣裳,怎会与昭定公主相同!” “娘娘息怒,此事应当是奴才的失职。” 裴卿脚下微动,挡在了柳绮筠身前,皮笑肉不笑,冷气森森:“眼下更要紧的,该是查验昭定公主选去的那些是否有问题。” 柳绮筠被裴卿身上的杀意震住,一时没敢动作,这个空当里,便已有宫人将衣物捧来。 陆川已从内殿被叫出,他在众人面前验了毒,眼瞧着同样变得漆黑的银杆,梁帝面色黑沉。 宋清安捏着帕子蜷手掩在口前,眸中水光盈盈,似惊似悲,竟是说不出话来。 却听陆川道:“此中之毒……与玉和公主相同。” 柳绮筠心知这分明是不同的两种,却不能说出,只能硬生生将这口气咽下。 针工局的人早跪了一地,身子皆打着颤。 梁帝沉声:“谁命你们做的这一批?” 针工局掌印支支吾吾:“是……是贵妃娘娘。” “贵妃。”梁帝声音中不见喜怒:“朕问你,是你吗?” 柳绮筠慌忙跪下:“陛下,制衣的确是妾下的命令。可……可妾怎会谋害公主!何况思瑾还是妾的亲妹妹……陛下,妾是被人陷害的!” “陛下,”宋清安像是刚平复不久,声音还有些细弱,“儿臣以为应当不是贵妃娘娘。 她飞快地瞥了眼柳绮筠,道:“贵妃娘娘有什么理由要害两位和亲公主呢?当是有人以娘娘作掩,意图破坏大梁与西夜的关系。” “那背后之人的用心……” “儿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保大梁江山安宁,亦还贵妃娘娘清白!” 姜芷有些讶然,没曾想到宋清安竟走了这么一步棋。 她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亦跪下请道:“妾以为公主说得极是。贵妃娘娘入宫侍奉陛下多年,又怎会有如此歹毒心肠,定是有人蓄意陷害。妾恳请陛下彻查此事,以保后宫安稳,江山稳固。” 其余妃嫔大多都是姜芷这边的人,见此也跟着下跪。在前头的柳绮筠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恨不得扑将去把宋清安与姜芷撕个粉碎。 梁帝漠然瞧着,良久后下旨道:“裴卿,彻查此事。针工局的人,你看着处理,问不出什么的话,即刻杖毙。” “贵妃……即日起禁足,长乐宫,无诏不得进出。六宫之权……暂交由宸妃。” 柳绮筠深吸一口气,喉头发紧:“妾……遵旨。” “陛下圣明。” 姜芷带着妃嫔们谢过恩,至于针工局的人已尽数跪伏在地,一声也不敢出。 殿中一片纷乱,梁帝不愿再多待,带着裴卿离了长乐宫。宋清安与姜芷等人陆续告退离开。 柳绮筠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眼神如淬了毒般。
第33章 变天 宋清安与姜芷出去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立在长乐宫外看那宫门缓缓阖上,羽林卫把守在了外头。 “不知是何人要陷害贵妃娘娘至此。” 宋清安仰头望着漆金的“长乐宫”牌匾,眸中流露出几分担忧与怜悯。 姜芷偏头看了看她,亦是换上同样的怜悯神情:“姐姐在宫中多年,还从未被陛下责罚过。如今背上这样的罪名,那背后之人实在可恶。”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眸中的笑意。 禁足的命令下达没多久后,柳思瑾就醒了过来。她已恢复得差不多,先前起的红疹退了大半,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但两日的时间也足够将养身子了。 或许是宋清安有意无意的暗示让梁帝怀疑到了宣王身上,宣王原定是在京中停留半月,经此一遭,梁帝硬是将时间缩短了一半。 宫里宫外都出了岔子,这几日的柳相不可谓不焦头烂额。 宫内人心惶惶,每日都会有人被东厂拿去审问。凡是离开的人,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样的氛围之下,连西夜使团离京都有些草草了事的意思。柳思瑾离宫那日,梁帝疏懒让裴卿代为前来,其余便只有宋清安姜芷等几个后妃。 柳绮筠尚在禁足中不得前往,但见柳思瑾泪水涟涟登上了西夜的马车。 “她的处境,该很艰难吧。” 眺着西夜的马车陆续离开,宋清安轻声叹了一句。 “这一去,只怕再也不能回了。”姜芷与柳思瑾无甚仇怨,见此情形,也有些感叹。 裴卿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等西夜的队伍走远了,他也没理会一旁的妃嫔公主,兀自带了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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