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姜芷又剪去一枝。 -- 回宫路上,宋清安在轿辇中兀自思量。 姜芷知道那批衣裳有问题或许不奇怪,她与柳绮筠斗了这么多年,只怕长乐宫里也有不少眼线。 这也算是她递来的橄榄枝了……若真能被捅出去,不说扳倒柳绮筠,至少能先洗掉一批柳绮筠的人,伤伤她的元气。 宋清安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点头疼。 那批衣裳还不知在哪儿,纵是找到了,又该怎么泼到柳绮筠身上去。 除非…… 事情闹得足够大。 宋清安心思一转,想到了柳思瑾。 她可算不得什么好人,若能达成目的,稍微牺牲下旁人也无妨。 何况柳思瑾是柳氏女…… 宋清安心中暗自有了计较。 她叫停了轿辇,唤来竹烟低声耳语。 轿子复又行路时,一旁已无竹烟身影。 …… 晚膳时分,宋清安收到了耶宁阿初的传信。要与兄长递消息,自然借耶宁阿初的手段更为方便妥帖。 宋清安将早已写好的信交给来人,随后百无聊赖望着窗外出神。 之前几日几乎天天都见裴卿,今夜突然不见,感觉有点怪怪的。 竹烟也在此时回了宫内,看她脸色应当还算顺利。 “怎么样,见到贺年了吗?” 竹烟点了点头,小声道:“婢子已让他和针工局交代过,有掌印大人的身份在,他们不敢造次。” 宋清安弯了弯唇,又低落下来,两手捧腮:“也不知裴掌印这几日在做什么,竟都不能见。” 她声音渐渐放轻,很快便让人听不清晰:“再不见,他们都该走了……” 裴卿不见宋清安是有原因的。 一面是因着那夜之事,他有些不想见她;一面,则是这几日的确有事忙。 上元节前后,秦州的雪下得格外大。 这几日关于秦州雪灾的折子雪片般飞来,在案上累了高高一摞。 的确有几封折子是要求朝廷尽快下发赈灾物资的……但更多的,是暗示裴卿将他们安排进赈灾人员中。 以此好昧下赈灾的银两。 那的确是笔客观的数目,然裴卿却兴致缺缺。 “贺年。” 今日在书房内服侍的是贺年,闻言,贺年向前靠近了些,恭敬应道:“掌印大人有什么吩咐?” “今天见谁了?” 贺年僵了僵,还是乖乖将与竹烟见面的事说了出来。 裴卿只稍一联想,便知宋清安要做什么。 她倒是狠得下心,和她母亲半点不像。 “掌印大人这几日……真的不能见公主吗?” 感受到裴卿森冷目光扫来,贺年打了个颤,却还是将话说完:“奴……奴就是听竹烟姐姐讲的,感觉公主似乎很想见掌印大人。” 很想吗…… 就在贺年以为自己要挨罚时,却听裴卿古怪地笑了一声。 “那便明日吧。” “啊?”贺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这些折子……?” 裴卿瞥了眼堆叠的奏章,凉凉掀唇:“让刘泉来处理,告诉他,只需全部拦下。”
第29章 本能 这几日朝野上下可不太平。 裴卿拦下所有雪灾折子的举动无疑惹了众怒,忠臣贪官,皆在背地里咒他,民间更是怨声载道。 这些纷乱止息于几个不大不小的官吏被发现死在自己府内。 其皆为一剑封喉,伤口利落干净。官府派来的仵作一瞧,便知这是东厂的手笔,于是无人敢再查下去,对外宣称那几人是自戕。 更巧的是,在那几个官员府中还查到了贪墨的罪证。于是这几人被盖棺定论为“畏罪自戕”,其家眷或流放充军,或贬为奴籍。 这么一来,便再无人敢明面上议论裴卿,其后又因玉和公主将要随使团入西夜,此事便被压了下去。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裴卿将折子尽数扔给刘泉后,第二日便派了人去长宁宫。 宋清安听闻翠珠的话时,还有些吃惊。 “裴掌印这几日不是忙得厉害吗?” 翠珠闻言迟疑了一下,道:“这……婢子就不知了,是宁水苑那边的意思。” 宋清安挥了挥手让她退下,垂眸思量。 为何想到要与裴卿见面,竟有些别扭呢…… “竹烟。” 宋清安扬声,待竹烟进来后又与她道:“宸妃送来的那些茶叶,你包一下,今夜带去。” 虽然当时宋清安推辞了,但后来姜芷还是将茶叶送到了长宁宫。她正愁怎么处理,这么看借花献佛倒是得宜。 想来姜芷若知晓此事,也不会,亦不敢多说什么。 — 宋清安去宁水苑已是轻车熟路,都不消人引路,自个儿便能到书房。 此时她立在抱厦之下,看着雕花木门间透出的烛火微光,竟有几分踟蹰。 想这些作甚。 宋清安无端回想起裴卿的拥抱,忙将这念头甩出去,伸手推开了门。 裴卿照旧坐于案前,听得响动却连眼皮都不曾掀起,只淡淡道了一句:“公主来了。” 宋清安背手合上门,轻嗯了一声,眼神在屋内逡巡,总觉得多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 宋清安目光一凝,停在窗下的黄花梨玫瑰椅上。 玫瑰椅向来是闺秀女子用的,裴卿这里素来没有,而今突兀出现…… 难道是给她的? 许是宋清安太过安静,裴卿终于抬头去看她:“公主站在那儿做什么?” 他眸光平静,不见波澜,向窗下颔首:“公主坐吧。” 宋清安将将回神,依言去了窗边,却是将玫瑰椅搬至裴卿身侧,这才坐下了。 笑话,从前没有她坐处的时候她还与裴卿挨得那么近。如今既有了,怎还能比那时还离得远了呢? 裴卿自始至终都瞧着她动作,并未阻拦。 “穆之,我给你带了些好东西。” 宋清安觉出裴卿似有些冷淡,她只充不知,笑盈盈地将竹烟包好的茶叶放到书案上。 “昨日宸妃娘娘邀我去她宫中坐坐,未央宫的茶果真清香四溢。娘娘好心,看我喜欢,便送了些到我宫中。” 说到此处,宋清安眉目弯起:“我想着该让穆之也试试,便带过来了。” 裴卿悠悠转着玉扳指:“公主去见宸妃了?” “娘娘相邀,我是晚辈,总不好不去吧?” 宋清安面上没有丝毫心虚,裴卿也知她这话在理,可…… 以她的性子,若真不想去,有的是办法。 裴卿没有戳穿她,只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她与公主说什么了?” “叙叙旧罢了,宸妃娘娘温柔和气,与她相处倒是舒服。” 宋清安温温一笑,眸中倒是真诚。 “咱家竟不知,公主与她何‘旧’之有?” 裴卿嘲她,宋清安假作没听见,低声道:“与我母亲相关罢了……” “公主,别怪咱家没提醒你,那可是一池浑水……公主最好不要去趟。” 裴卿懒懒道,一手却按在那茶叶包上拖向自己。 他的话让宋清安眸光一闪,听这意思……难道裴卿也知道些什么? “穆之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宋清安睁着眼睛说瞎话,“宸妃娘娘告诉了我一件事。” “原先贵妃娘娘送给我的衣裳……有问题。” 宋清安眉间蹙起,愈发哀愁:“可我回去后命人仔细检查了,其衣上一无异香,二无异物,却是瞧不出什么问题。” “我疑心或许衣间有什么,可又不能将它剪了来看……” 说到此处,宋清安眸中已泪光点点,声音微微发颤:“若宸妃娘娘所言非虚,那……我已穿了那些衣裳许久,如无娘娘提醒,只怕我到最后都是不明不白……” 宋清安适时低头,取出锦帕拭泪:“可纵是如此,我依旧不曾发现哪里有问题……贵妃这般想害我,实在让我心惊……” 她与裴卿坐得近,顺势便伏上裴卿肩头,哀哀啜泣起来。 裴卿面上淡淡,却没有推开她,手掌还在她背上安抚似的轻拍。 “公主宽心,您现今的衣裳,都是刘泉经手过的。” 裴卿声如玉石琅琅,让宋清安心下稍定。 果然,那时刘泉来送衣,定是已发现了不对。 做戏做全套,宋清安收敛了些泪水,后怕道:“可若没有穆之……我岂不是……” 说着,宋清安眨了眨眼,泪水又要落下来。 “穆之,我不想咽下这口气。” 她兜了一大圈,总算说出了此行目的。 观她泪水涟涟,眼眶微红,裴卿心知宋清安是装的,却还是伸手,指腹擦过泪痕,他问道:“那公主想怎么做?” 宋清安沉默片刻,随后起身坐进裴卿怀中。 她瞧着倒是无辜:“我怕隔墙有耳,还是近些与穆之说吧。” 裴卿默默无语,有胆子来宁水苑做隔墙之耳的,怕不是活腻了…… 宋清安发髻微散,有几绺青丝垂下,更显娇弱。她又凑近了些,在裴卿耳际徐徐道来。 …… “咱家竟不知,公主有这般好心计。” 裴卿微微偏头,不再让宋清安如此靠近。 见裴卿躲开,宋清安反欺身而上,再次拉进两人的距离:“裴掌印居此位多年,应当也见了不少腌臢事吧?” 她一手搭在裴卿肩头,一手则轻轻抚过他衣襟。 “我自小长在深宫中,见过的事情,也不比裴掌印少。所以……” 宋清安唇角微挑,一手已探入他衣襟中:“裴掌印说错了,于宫中人而言,这不是心计。” 裴卿漆眸暗下,攥住了宋清安的手腕。而她好似毫不受影响,依旧柔声道。 “……是本能。”
第30章 急症 空荡书房内,两人相依相挨,气氛暧昧又危险。 手腕处被掐得隐隐作疼,宋清安见好就收,不敢再向下探去。 “公主逾矩了。” 裴卿语气淡淡,将宋清安的手甩开。 后者锲而不舍,见如此不成,便环住了裴卿。 她笑了笑,上勾的眼尾显出几分得意:“可是穆之,你我之间,本就逾矩了。” 裴卿凉凉看她一眼,宋清安立时噤声。 “咱家的规矩,才是规矩。” 裴卿捏住宋清安下巴,拇指于其唇上搓揉:“公主牙尖嘴利的,实在令人又爱又恨……” “若是拔了公主的牙,公主是否会乖顺些?” 冰凉的玉扳指硌在她面颊上,裴卿拇指已探入她口中,指腹在她尖牙上轻摁。 这是明晃晃的警告。 宋清安却浑不在意,狐眼微眯,几多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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