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姜覆雪面前越来越懂事,同时也越来越藏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会因为姜覆雪为璇烟奏曲生气,也会因为祝玉握住姜覆雪的手生气,他能感觉到自己这两年演变的愈来愈烈病态的占有欲,可他控制不住。 他做好了一颗心被扒出来凌迟的准备,却没敢想姜覆雪要是爱上别人怎么办,要是姜覆雪根本不会爱他怎么办,等姜覆雪真的如愿和自己在一起了,那世人眼光又如何凌迟姜覆雪呢? 秦尽崖很痛苦,他痛苦自己明明恶劣自私,偏偏又要装大度去考虑那些阻挠自己的可能性。 他唾弃自己,想自私,结果又自私的不够纯粹,所以只能被更大的痛苦包裹着。 秦尽崖还在自怨自艾,但姜覆雪却没想到那层去,他脸色黑了下来,低声质问的是另一件事:“你截了长夜身上的信?” 秦尽崖愣住了,随后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没有骗姜覆雪,除了对姜覆雪那些说不出口的感情,他从来没有骗过姜覆雪,他从昨夜起到现在也确实一直跟在姜覆雪身边,唯二两次离开片刻还是为了给姜覆雪端热水来。对于姜覆雪的私事他也从来不会过问,更不会自己去查,因为他知道这样会惹姜覆雪厌烦,也会让姜覆雪收回对自己的信任,他不会做那么蠢的事。 可姜覆雪为什么会因为自己那句话联想到自己会去截那封信呢? 正当秦尽崖百思不得其解时,姜覆雪却恢复了往日的样子,语气也和蔼了许多:“行了,别一天天的瞎想,太晚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秦尽崖知道自己再撒泼耍赖的留下来只会惹的姜覆雪不开心,于是他还是听话的站起了身,还不忘嘱咐,“夜里有什么需要喊我。” 秦尽崖也恢复以往那副乖巧的样子,在他踏出厢房打算关门时,却又被姜覆雪喊住,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姜覆雪,姜覆雪却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自己手里的茶杯。 “阿临,你不一样,我希望你好好的,能明白吗?” 秦尽崖缄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回答,他替姜覆雪关好了门,但又站在门口一步都挪不动。 他不懂,也不明白,那句话在往日里听见些许他会开心,觉得自己真的在姜覆雪眼里是与众不同的,可他现在只希望姜覆雪真的别再把他当成故人的孩子看待了。 这个乖孩子他快装不下去了啊。
第21章 上钩 回到自己屋里之后秦尽崖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过了方才那股冲动劲儿,他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为什么姜覆雪会在自己失言之后问那样一句话。 秦尽崖清楚姜覆雪肯定没看上去的那样简单,当年萧泽林找他谈话时透露过姜覆雪参军前一天跟梁王见面密聊了许久,所以此后有听到他人询问姜覆雪“那位”时,秦尽崖能猜测出他们口中的“那位”就是梁王了。 今夜姜覆雪让长夜捎去的信可能就是给梁王的,但一位曾是天子候选人的王爷同一位边境将领常常书信往来,真是什么好事吗? ……所以姜覆雪才会那样警惕地问他。 秦尽崖猛地坐起身来,窗外的月光格外亮,透过窗纸打在他身上,照清楚了他额头上的细汗,一些猜想逐渐在他脑中成型。 姜覆雪为什么不想当文官了,因为参军之后,只要他能坐上主帅的位置就能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手握兵权。梁王为什么不愿意同皇帝亲近,世子出生后为什么也不愿带回京城让皇帝看一眼,是真不愿意跟皇帝冰释前嫌打算老死不相往来,还是他怕世子变成质子,影响他将来某一日发兵皇城? 所以在秦尽崖问那句如果把姜覆雪拉到自己一样的处境被唾骂时,姜覆雪才会应激一般质问他。 一个要造反的大将军,怎么能不被世人或是后世唾骂? 比起姜覆雪要做的事,秦尽崖担心的那些可确实轻如鸿毛了。 只是猜测就已经让秦尽崖头疼欲裂,他从没想过有反心的那个人会是姜覆雪,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这样诛九族大逆不道的计划,姜覆雪和梁王已经密谋了八年了,他们在养精蓄锐等一个时机?还是就打算捱到皇帝驾崩? 秦尽崖开始复盘回忆当年萧泽林同他讲的姜覆雪参军的契机,不,应该是姜覆雪决定谋反的契机。是因为允昭六年时的一件科举舞弊案,主谋戚鲤是当时的主考官,副考官就是姜覆雪他们的那位老师了,因为戚鲤是梁王的舅舅,牵扯到了梁王母族,所以梁王从太子的位置上被拉了下来,随后又赶出了京城,而姜覆雪的老师也被牵扯其中一道问斩。 那梁王真的甘心一直委身在小小襄阳吗?姜覆雪又真的甘心老师就这样枉死在他每日学习的国之道里吗? 他们不甘心,而那个没有查清楚案件,就着急将当时所有考官一并论罪处死的皇帝,不值得他们再盲目效忠了。 秦尽崖想通了。 随即他便又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让姜覆雪信任他然后帮姜覆雪完成计划,又怎么在某天万一东窗事发时保全姜覆雪。 不知怎么的,秦尽崖确信,姜覆雪在抱着必死的心去做这件事,他日若是皇帝察觉到姜覆雪的反心,必然不会留姜覆雪活命……不,怕是皇帝现在就已经不想让姜覆雪继续活着了,姜覆雪私自离开沽荆的事一旦暴露,皇帝必然会抓住这个机会处理掉姜覆雪。 秦尽崖又想起来刚才姜覆雪对他说的那句话了,姜覆雪说,他不一样,希望他好好的。 现在想来,姜覆雪大抵是不想他牵扯进来,怕他被自己连累,落得个同老师当年一样的下场。 秦尽崖抬手捏了捏眉心,他突然发现自己过去幼稚的可笑。他留恋于难以言说的情情爱爱,只想着留在姜覆雪身边,能让姜覆雪喜欢上自己最好,可他忘了姜覆雪和自己的身份,也没想过姜覆雪的理想是不是真的就是在沽荆打一辈子仗呢。 现在他想开了,不管姜覆雪是要打仗还是要造反,他要替姜覆雪想好所有结果的后路,他不能让姜覆雪死,就像两年前姜覆雪赶回京城怕他死了一样,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他就陪姜覆雪一起死。 次日,姜覆雪是被门外罗河的声音吵醒的,他本就浅眠,加上长期征战在外,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他。 他听见罗河在门口诧异地问:“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不进去吗?” 然后就是秦尽崖的声音响起来了,很小:“将军还没醒,我怕吵着他,又怕他醒过来有什么事吩咐我不在。” 实际上是秦尽崖根本没睡着,想了一晚上怎么帮姜覆雪铺好每条后路,天微微亮时他听见了鸡叫,于是他干脆不打算睡了,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客房,来到姜覆雪房门前一直守到现在。 罗河被他这行为和说辞惊到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位小侯爷能对自己那位老友这般上心,怕是一直跟着姜覆雪的那两位亲卫也做不到他这样贴心了。 真不知道姜覆雪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这小孩儿这样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 “你这……”罗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只得拍了拍秦尽崖的肩膀,又感叹了一句:“覆雪有个好副将啊。” 下一刻房门从里面打开了,罗河看见姜覆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之后立即闭了嘴,别是自己刚才跟秦尽崖说话把他吵醒了。 罗河随便找了个借口就下楼去了,秦尽崖还站在门口,姜覆雪在屋里看了他两眼,瞧见他脸色极差,眼底还有点淡青。姜覆雪看他这幅样子也说不了什么让他滚回去继续睡的话了,只得把人喊进屋里去。 “进来吧。” 秦尽崖麻溜跟着滚进去了,还很贴心的顺手帮姜覆雪再把房门关上了。 进屋后姜覆雪也不打算再睡了,他坐下来看着跟进来的秦尽崖,脸上的不耐烦很明显,但秦尽崖习惯他这幅表情了,反正他能确定,姜覆雪虽然经常对他不耐烦,但绝不是厌恶他的意思。 秦尽崖知道姜覆雪想听什么,他开口道:“参与这个案子的肯定不全是官员,也许还有不少富商,毕竟凛冬是大燕最大的贸易城了,对方肯定在凛冬有接应,我们可以利用这点。” 姜覆雪点了点头,他本也是这样想的,秦尽崖倒是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天已经大亮,客栈楼下传来了人流熙攘的交谈声还有商贩们的吆喝声,姜覆雪走到窗边看了下去,头也没回道:“你去宴鸣那里把他之前那套骚包衣服借过来。” 麒麟港周围的街道除了来逛的中原人,大部分都是外邦来的商贩,售卖的东西也大都在大燕境内难见,新鲜玩意儿谁不喜欢,许多人慕名来到凛冬就为了看看这鱼龙混杂的麒麟港。 在一众奇形怪状的商铺中,一个卖鱼肉的白发外邦小贩倒是清奇,有人好奇上前问他鱼肉怎么卖,他便伸出五根手指。 路人试探道:“五文?” 小贩摇了摇头。 路人诧异:“不会要五两银子吧?” 小贩抬头笑了笑:“五两黄金。” 路人直骂他想钱想疯了,周遭有人听见这鱼肉天价,也纷纷凑上来指责小贩。 小贩也不恼,毫不在意的摇着蒲扇往摇椅一躺。 “鲛人肉,吃了虽然难保长生不老,但确实上好的良药,能起死回生,这样的好东西,当然值五十两黄金了。” 他这话一出,当即就有人质问他。 “你说鲛人肉就鲛人肉啊!这里谁都没见过鲛人,谁知道你是不是拿块鱼肉随便糊弄我们!” 旁边有人附和:“就是,我看这肉跟普通的鱼肉也没什么区别,就是想钱想疯了。” 那小贩摆了摆手:“爱买不买,反正就这个价,又没逼着你们买,管这么宽。” 他这话过于挑衅,若不是身后还有驻军巡逻,怕是真有人看不惯他上前要揍他了。 此刻,人群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举着折扇探了出来,手的主人喊道:“我买。” 此言一出,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把目光移向声音的来源,一位穿着不凡的俊俏男子走到了小贩面前,他身上的蓝衣布料看着就贵,身后跟了个穿着黑衣脸上戴着半截铁面具的侍卫。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长这么俊,怎么脑子不好使的样子。” “看他那身打扮,有钱人呗,乐意花冤枉钱图新鲜。” 脑子不好使的有钱人姜覆雪:“……” 小贩上下打量了一番姜覆雪,哪怕这人要买自己的鱼肉,这小贩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要买?买得起吗你?” 姜覆雪的脸被展开的扇面遮住一半,却能让人看出他眉眼弯弯,似乎在笑,随后他身后的黑衣侍卫,就是秦尽崖,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丢给了小贩。 小贩接着袋子打开看了眼。 一袋子的金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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