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站在人群之后,看着秦天钧端坐在高台上,面对乌压压的流明弟子,从容不迫主持繁冗的早课,心下对这个年轻人生出一丝钦佩。 凤凰挑人的眼光,还着实是不错。 “李少侠!”早课散去,秦天钧从台上走下来和了然打招呼。他老早就注意到这个躲在树荫里的人。 “不错嘛,”了然等他走近,赞许道:“年纪轻轻的,很有掌门的样子!” “哪里哪里,”秦天钧闻言不好意思的挠头:“我这人就是嘴皮子的本事,论武艺从来没入过师父的法眼。” “秦掌门自谦了,”了然道:“这哪是嘴皮子的本事,分明是气度和魄力,别人比不了的。比习武可难多了。” 秦天钧诚惶诚恐,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比起李少侠和萧少侠这样的俊杰还差得远。若我能有你们一半的本事,也就能带领流明在江湖上站稳脚跟,不怕再受欺负了。” “你现在也不用怕,”了然揽了他的肩膀宽慰,调笑道:“你倒是想想,你家娘子是谁?今后谁还敢动流明?” 秦天钧想起凤凰的威名就腿软,讪声道:“那倒也是……”有蛊门撑腰,今后只怕流明欺负别人,不怕再受欺负。 了然看他的面色,心道这才区区一个凤凰而已。若他再知道老丈人是谁,今后恐怕在家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愿他和凤凰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才好,万一有个差池……啧啧,流明的下场简直不敢想。 流明的生死存亡现如今全压在掌门的一桩婚姻上了。 “说起来,”了然切入正题,将人拉过来一些,压低声音,鬼鬼祟祟的问:“孔雀给你的信上写了什么?” 秦天钧答:“无他,只让我好好照顾凤凰。” “就这样?”了然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也太简单了吧,居然没恐吓如若对凤凰不好我定从阴曹地府爬上来索你狗命灭你满门? “嗯,”秦天钧正色点头:“岳母大人说,凤凰看似狂傲不羁,其实胆子很小,打小粘人。她病重时,凤凰曾日夜守在床前不肯合眼,生怕闭眼就是诀别,每一秒都异常珍惜,几个月里生生熬得瘦脱了像。岳母大人心疼不已,才会在信中嘱咐我,今后一定要好好待她,让她安心,勿让她再受‘求不得,爱别离’之苦。” “哦……”了然若有所思。 怪不得凤凰总是会被山岳一般的男子吸引。 她尝过失去亲人的痛苦,便再也赌不起了。她需要那么一个人,余生能坚定的守在她身边,不为世俗动摇,也不为时间变迁。 了然侧目打量着秦天钧挺拔的脊梁,笃定的说:“我相信秦掌门定不会让孔雀失望。”恰逢两名流明弟子走来,观望着不知是否该上前打断掌门与刀神的交谈。 “你先去忙吧,我还得去找你娘子。”了然坦荡荡的说,识趣告辞。 秦天钧一脸错愕,直愣愣的问:“找她干嘛?” “想着她嫁人了是不是能懂事些,赶紧把我身上的寻踪蛊取出来。”了然头疼的扶额哀叹。 秦天钧面露苦笑,同情道:“那估计不容易,预祝李大侠顺利。” 萧笙被折腾一整晚,直到晌午方睡醒,身上没有一处不疼。 了然若是拔刀相向,无影剑法也没在怕的。可偏偏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叫人既逃不脱又使不出力来,只能任他欺负。 了然不在,萧笙磨磨蹭蹭起床梳洗,镜中人面色憔悴,眼尾薄红,恨透了闯祸的殷长亭。 另一边的荣瑟也睁眼生了一晚上的闷气,心道:“靠!那王八蛋什么时候下的手!老子都没亲过,他什么时候亲上的!” 待晨起后又一怒之下摔了杯子,悲愤的想:“了然就算了,反正打不过!可殷长亭又算什么东西!敢不敢堂堂正正打一架?”(注:此处的堂堂正正当然包含暗器在内。) 殷长亭好不容易醒酒,一脸菜色的出门,酒后断片将昨夜的情形忘得干净。可怜他贵为武林盟主,高处不胜寒,竟没有人敢多嘴告知他昨夜的事情。 “阿笙!”他见脚步虚浮的萧笙迎面走来,还笑着与他打招呼。 “哼!”萧笙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扭头便走。 殷长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与萧笙错身而过,扭头又差点撞到荣瑟身上。他刚想开口问候,一声“荣兄”噎在喉头,魔道至尊抬手就是杀招! “荣兄!”殷长亭惊险躲过一片狼毫,惊出一身冷汗,“何以至此啊荣兄!” “你自己知道!”荣瑟一击不成,作势还要再战。 “我不知道啊!”殷长亭掌心运力,随时准备出掌防御。 “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什么时候占阿笙的便宜!”荣瑟指尖牵丝的寒光惊鸿一瞥,唤醒殷长亭遥远记忆中活人被竖劈的可怖记忆,吓得他肝胆俱颤,连连退走。 “我……”武林盟主被人戳到心底最隐秘之事,威严一扫而空,局促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搓着手问:“你怎么知道的?” 明明那事只有天知地知我知,连当事人萧笙都不知。 “我怎么知道的!”荣瑟怒极反笑:“你他妈自己当众说的!全天下都知道了!” 殷长亭面如缟素,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我竟酒后失态,说了这事?” 难怪萧笙不理他!他难堪的捂住脸,严肃思索起即刻躲到深山老林里去隐居的可行性。 “我只是趁萧笙智昏体虚,把我错认成了然,照顾了他一会。”殷长亭失了先机,不知暗器头子要拿什么对付他,只能战战兢兢的注视着荣瑟空无一物的指尖,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撞在牵丝上。 求生欲促使他坦白从宽,他言之凿凿道:“就亲了额头,就一下!” “就额头?就一下?”荣瑟与他确认,神色缓和些许。心道这和他趁萧笙昏迷,扒人衣服欲行不轨之事比起来,确实算不上多大的事。好在自己没有酒后失态,当众把那事捅出来。 好险,好险…… “那个……”殷长亭眼看性命无虞,一时联想到更多,支支吾吾的请教:“荣门主,你们毒门有没有那种药,不害性命,不伤修为,就是让人丢掉某一小段记忆的那种药?” “没有!”荣瑟果断回绝,还真没骗他。 殷长亭痛苦的挠头,把刚梳好的发髻又抓乱了。 殷掌门虽然遭遇口碑滑铁卢,可日子总要继续过,武林盟主也要继续做。 好在多亏了荣瑟的大嘴巴,了然和萧笙都已知悉事情的始末,反而照顾起武林盟主的颜面,默契不提此事。 离别之时,殷长亭在马前踟蹰,琢磨着要与萧笙说点什么来挽回革命友谊,打破死水一般的尴尬。 可浓情蜜意轮不到他来说,他只好搜肠刮肚找出点正经事来聊。 “咳咳!”殷长亭轻咳两声,助涨自己正人君子的声势,小心翼翼的对萧笙说道:“萧公子,殷某有一事相求。” “长亭兄请说。”萧笙“长亭兄”叫的亲热,姿态却疏离得很,唯恐再惹身边的了然不快,讨一顿收拾。 “是关于浮屠宫的。”殷长亭一语既出,掷地有声。 萧笙的精神一震,认真盯着他看。 这无疑是对殷长亭的鼓励,他这才敢继续往下说:“如今中原武林凋敝,而浮屠宫的内功和法俱是武林一绝,就这样隐匿在塞外,无缘得见,实在令人扼腕痛惜。” “其实早在去年,我已去你们雍州故地探过,浮屠宫老宅仍在,只是被百年的风雨侵蚀得破败了些。我未经主人同意,擅自安置了其中的流民,并已着手修缮,不日即可大功告成。” “长亭兄想将浮屠宫请回来?”萧笙猜到他的意图。 “没错!”殷长亭两眼放光:“我知萧宫主早几年就起过重返中原的心思,可惜后来阴差阳错断了念想。现在既然战乱已休,天下太平,连正邪两道都相处和睦,浮屠宫若想回来,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我明白了,”萧笙点头道:“正巧我也计划回家探亲,既然长亭兄开口,此去我一定把你的企盼带到。至于宫主她是否愿意回来,我不能替她做主。”殷长亭:“……” 喂,我原是想说我陪你去一趟,不是想让你跑一趟。 殷长亭憋红了脸,垂死挣扎道:“我本想亲自去请,以示尊重——” “没事的,”萧笙不解风情,抬手止住他的话:“宫主从不讲究这些虚礼,长亭兄既然忙得脱不开身,就不用亲自跑这一趟了。再者,浮屠宫也不欢迎生人,我去正好合适。” 殷长亭:…… 行吧,算你狠。
第一百五十六章 白晔还经 “哦!对了!我还有事!”海棠听到此处,忽然在旁边咋咋呼呼喊起来。 了然瞪着她,等她后话。 “我差点忘了,皇上让我给你们带话来着!”海棠拍着脑门:“他说有东西要还给萧笙,你们先随我跑一趟京城吧” “皇上为何会让你带话?”了然狐疑的看着她,不知她又打什么算盘:“再说去京城要掉头往南走,压根不顺路!” “是真的有要紧事啊!”海棠急得跺脚,以示严肃:“皇上当然没空见我,不过是知道卜帅和卜好与我相熟,让他们托我传话。” 她两手分别拽着了然和萧笙的衣袖,可怜巴巴的眨着眼:“跟我去呗?不然我没完成任务,不知皇上会不会收拾我,毕竟我的生意可都在京城,指望天子赏饭呢!” “分明是你自己差点忘了!”萧笙薄唇轻启,出言奚落。 “阿笙,去吧,”了然帮着海棠劝萧笙:“皇上能还你的,也就只有那张纸了。” “嗯。”萧笙本无意为难海棠,干脆点了头,嘴上仍不肯就范,颔首道:“本公子闲着也是闲着,就勉为其难陪你去京城看看吧!” “不过……”了然眯起眼睛,探究的向海棠追问:“你怎么与卜帅和卜好这么熟?” “咳咳!”海棠心虚的咳嗽:“你还不知道我么,我和谁不熟啊!” “不,”了然正色追问:“我的意思是,你到底是和卜帅熟,还是和卜好熟?” 海棠羞红了脸,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试图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了然气得想捶爆她的头:“你可长点心,少造孽吧!连凤凰都安心嫁人了,你能给我靠谱点么!” 海棠惊慌失措的往萧笙身后躲。她早已洞悉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吃定了了然不敢把萧笙怎么样。 “对了,你既然从京城过来,可有熙岚的消息?”萧笙展臂护住她,又问起同在京城的熙岚。 “凤凰给她送了帖子,她不来。”海棠心有余悸的躲在萧笙身后,一时半会不敢出来,只道:“说是皇上担心她的安危,不放心她远行,但我猜她八成是不想看见你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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