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了然便守着粥,守着萧笙,紧张的等他睁眼。 在他有限的清醒时间里,抓紧时间说话,抓紧时间喂饭,更要紧的是把丹药给他塞进去。 萧笙醒着的时间里,总是显得很愧疚,不停的道歉。 醒来时他会说:“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揉眼时他会说:“对不起,我又困了。” 入睡前他更会说:“对不起啊,我只能撑这一会。” 了然则永远在说:“没关系,没关系,阿笙,没关系的……困了就睡,你觉得舒服就好,我没关系的。” 这一日,与平素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萧笙入睡前多说了一句:“了然,我又馋你了。” 距离上一次,已经有半年了。或许那一次,真就是两人此生的最后一次。 了然心惊,不等他想出理由来诓骗萧笙老实睡觉,那人已经懂事的说:“我在梦里想想就好了,梦里比醒着时精神。” 说完,他不等了然心疼,便自己睡了过去。 但是这一日,其实与平素有些不同。 一个女子步履维艰的走在山崖的石阶上。她不敢低头看脚下的悬崖,也不敢抬头看前路还有多远,即便像只鸵鸟一样只专注于眼前的石阶,还是会被头顶的烈日烤得头晕目眩。 她气喘吁吁,暗自揣测,自己这是爬了多少路程了?有一半了么,还是只有五分之一? 没有人能告诉她,这是她一个人的修行。走过的每一步,都是在赎她的罪。 医者仁心,她不该蓄意隐瞒。 其实她早在闭关时便从古籍上查到,萧笙的情况,除了尝试重练叶虚经一条路,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采阳补阴,双修之术。 可这样的术法,一来叶虚经的内功主阴,需要根骨强劲,修为高深,内腑燥热的内功高手倾力配合;二来以萧笙经络尽损的情况,等于两柱塌了一柱,剩下的全要靠另一人来支撑,必然会损伤自己的身体;三来,此过程中需要两人通过交合来渡功。 同时满足这三条的人太难寻,近乎天方夜谭。可萧笙却天生好命,身边跟了个了然,对他掏心掏肺,贴得寸步不离。 更不巧了然是沈嫣秋的心上人。所以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告诉自己,双修之术是邪术,正派之人不可为。 她告诉自己,双修之术仅存于古籍,百年来未有人实践,成功与否无从得知,还可能会害了两个人丧命。 她告诉自己…… 随着萧笙预期中死期的到来,她再也不能说服自己,每日良心都遭受着巨大的煎熬,而后食不能寝,夜不能寐。 她以为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她这一生,都要承受罪孽的鞭挞。 可是来访的盛俊堂却告诉她,太医院给萧笙配了药,皇上一口气炼了十年的续命丹药相赠。 也就是说,萧笙可能还活着…… 而后崔九歌也来了药神谷,按约定来取沈嫣秋许诺的续命之药。林陌尘死后,她那具改造后的身体注定脱不开沈嫣秋的关照。 她与沈嫣秋毕竟是共枕眠过的交情,见她神情恍惚,应堂发黑,便多嘴关心了一句。 沈嫣秋这才反应过来,性别扭转,活人换脑……眼前的崔九歌正是天下最精通这些旁门左道邪术之人。 于是她与之探讨阴阳双修之术。 崔九歌的结论是:可行! 她再也坐不住,急着要找的萧笙和了然。 可他们已随圆觉住持一同归隐,世人再未见过他们,又要上何处去找? 她飞鸽传书给盛俊堂,求助殷长亭,找凤凰帮忙……黑白两道的力量全用上,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两人找出来。 此后又花了大半年,她终于立在山崖下。 没有人能告诉她,要找的人是否一定在山上。也没有人能回答她,萧笙是否还活着。 上万条石阶是她一个人的赎罪之路。 她只是个柔弱的女大夫,所谓武艺,不过是上山采药时图个手脚利索的实用技巧,再没有更高的造诣。圆觉住持用来防备别有用心之人凿下的万道石阶,今日全用来为难一个孱弱的女大夫。 她走走停停,却不敢睡着。走了一天一夜,终于走上山巅。 万幸,那座小庙里有人家,有烛火。 她敲门进去,全是不认识的人,可是却那么善良的邀她坐下休息,给她端来茶水。她说自己要找了然和萧笙,她有救活萧笙的办法。 一个年轻女孩子便尖叫着跳起来,拔腿冲进夜色中,帮她叫人去了。 了然躺在萧笙身边。搂着他。呼吸交缠。肌肤相贴。 时间尚早,他还不困。可除了守着那个人,他并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也没有别的事情想做。 因为中午萧笙不顾脸面说了句骚话,他便心神荡漾到现在。 他看着萧笙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的睫毛,狎昵的猜想他是否真的在梦中回味那事的滋味。 “砰砰砰!”有人大力砸门,没轻没重的,内力和外功一齐迸发,简直快把这纤巧的竹屋拆了。 “哥!哥!”是二妮的声音,她尖叫道:“有个女大夫来家里找你!” “你别进来!”了然心惊胆战,连忙喝住她的动作,慌乱间没注意听她在说什么。这会自己和阿笙都没穿衣服,一起裹在一条薄被里。 “哥!那女大夫说她能救嫂子!”二妮进不去门,急得在门外吼。 “什么!”了然掀被而起,顾不得避嫌,光着膀子去开门。 他只穿着薄薄的亵裤,身上的肌肉比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更骇人,二妮尖叫着捂住眼睛。 “你说什么!”了然红着眼问。 二妮双手捂着眼睛,老实回答:“有个姓沈的女大夫来找你,说她有救嫂子的办法。” 了然一激动,强劲的内力便把门框捏碎了。不管不顾的从二妮身侧抢出路来往外跑。 “哥!哥!穿衣服!”二妮在他身后跺着脚着急。 了然经她提醒,连忙回屋,胡乱给自己和萧笙都套上衣服,再小心翼翼的将人抱下去。 烛光下坐着的人,真的是沈嫣秋。 她面容憔悴,头发蓬乱,昔日光彩照人的模样已不可寻。可了然只觉得她身后的圣光万丈,比佛陀显灵还要夸张。 沈嫣秋想道歉,可了然没有给她机会,抓了她的手便开始痛哭流涕,不住说着感谢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沈嫣秋只能苦笑着说回主题,说要给萧笙把脉。 她的手指在萧笙的脉门上放了很久,时喜时忧,时而凝神沉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牵动着了然的心弦。 她终于松手,如释重负的眨眼,说:“太好了!我真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好的状况。” “他这样……算好?”了然难以置信的反问。 “已经很好了。”沈嫣秋点头表示肯定:“他这样的情况,全靠你的细心照料,每日吃饱睡好,心情愉悦,才能蓄积元气捱到现在,不能不说是奇迹。”她兴奋的舔了舔嘴唇,补充说:“当然,太医院配的聚元丹是集天下奇珍异草炼制,牵制了他骨髓里的寒毒,没有让他的经络迅速崩溃,也是功不可没。” 她赶来时,最担心的就是萧笙已死,亦或是身体已崩坏,如此看来,情况比她想的好了太多。 了然喃喃道:“所以说……还有救?” “有救!”这次沈嫣秋毫无保留,笃定回答。 他们彻夜长谈,沈嫣秋将那些或难以启齿,或令她心如刀割的治疗法门悉数交代,那些纠缠她不放的嫉妒和颜面都拗不过一颗医者仁心。 了然又哭又笑,细细记下来,又邀她在山上小住,顺便看顾萧笙的病情。 “不了,”沈嫣秋坚定摇头:“我明日就下山。” “为何?”了然不解。 沈嫣秋本想说:“你和萧笙这般双修,还让我在旁照顾,不觉得太残忍了么?”可她的骄傲和矜贵不允许她低下骄傲的头颅,而她的善良又不忍再给这对苦命鸳鸯施加任何压力。 所以她的表情在烛火中阴晴不定,最终只是笑着说:“有你照顾他,我还多什么事,你当药神谷都没什么要忙的,由着我在外头游山玩水么。” 她顿了顿又说:“这法子是我从古籍上看来的,而后崔九歌帮忙补充了一些,我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剩下的都靠你自己摸索。我已帮不上什么。” 说罢,她阖下眼帘,睫毛簌簌遮住了瞳孔。一如了然记忆中那个温柔而坚强的女大夫。 次日清晨,摒尘带沈嫣秋下山。 她的担子已经卸下,心情很放松,一路还有心情看风景。当然,若是让她知道此刻背着他的和尚竟是前朝末代皇帝,她恐怕又会陷入另一轮的焦虑和痛苦中。 晌午,了然迫不及待的等萧笙醒来。 好消息实在太多,他急着跟啊笙分享。 阿笙不用死了。 两人以后每天都要完成羞羞的功课。 不久之后阿笙就该有力气下山了。 不出两年他的修为也能找回来。 并且双修之后两人的功力都会倍速增长哦! 可等萧笙终于睁眼之时,和尚的思绪已经跑偏了,嘴角噙着一抹淫邪的笑意。 他憋了太久,忍了太久……欲望的饕兽一松开镣铐,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一把将萧笙按在床上啃噬亲吻,腾出另只手给自己脱衣。 “干,干嘛?”萧笙被他的狂野吓得不轻,惊问道:“我是在做梦?还是要死了?你是要给我送行么?” “你说反了!”了然在他鼻子上咬了一口,坏笑道:“我是在欢迎你重回人间。”这一下疼得萧笙龇牙咧嘴,意识到这和尚今日一点都不怜惜他。于是他不忿抗议:“我饿了!要吃饭!” “乖,先办正事,”他强壮的双腿在被子里发力,分开萧笙的腿,哑声道:“办完再吃。” “呸!”萧笙觉得他简直撞了邪,啐道:“办完我哪还有力气吃!” 了然精虫上脑欲血上头,根本没工夫和他解释,只好言简意赅道:“你信我。昨晚沈姑娘来过了,说你这病有的治。我保管你办完这事后神清气爽,一口气能吃三大碗。” 萧笙以为自己听了天方夜谭。可了然的表情太严肃,由不得他怀疑。 哎……就听他的吧。反正他才是世上最怜惜自己的人。 哪怕被干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事。 萧笙如此想着,修长的胳膊攀上了然强健的肩背。放松身体,顺从的接纳他。 真气自交合之处灌入,给这份旖旎的愉悦带来别样的刺激。 犹记得了然先前对萧笙夸过海口:“给你渡功都多少次了,我睡着了都会,哪还需要费神。” 好在他是个有一说一的老实人,从不瞎吹牛。所以当正经的渡功与不正经的欢爱混在一起时,他才能如他所言,两头不耽误,娴熟得像做过无数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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