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答道:“我叫格亥留,我爹是亥金留!你们再不放了我,有你们好看的。” 祁听鸿心道:“竟然还有亥金留的事。”对那少年道:“你若能打赢波久粟,我就放你走,你敢不敢?” 如果他换种说法,格亥留或许不会听他的,不愿意上场决斗。但祁听鸿问的偏偏是“你敢不敢”。 在同伴面前,格亥留决计不要丢面子。而且波久粟向来是他手下败将,即便祁听鸿故弄玄虚,说是教武功给他,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有进步。格亥留大声道:“谁不敢了!” 祁听鸿满意道:“去吧。”又在波久粟背后一推。两人站在空地中央,各自拉开架势。 波久粟还是有点儿害怕,不敢出招。格亥留想也不想,就和往常一样直拳挥出,打向波久粟面门。波久粟手忙脚乱,举起手臂一格,格亥留的拳头竟然真被他架住了。 格亥留是这群少年里力气最大的,角腕力从来没输过。突然被架住拳头,不仅众人目瞪口呆,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波久粟抓紧机会,学祁听鸿的模样撩出一拳,正正砸在格亥留下巴。 他这一拳汇尽数年的愤懑之意,使出浑身力气,下手极重。格亥留被他打得眼冒金星,盛怒之下,从左边蛮力打出一拳。这一招祁听鸿没教过如何解,波久粟只能站在原地等死。没想到拳头打到他身上,竟然轻飘飘的,一点都不疼。 波久粟精神大振,猛扑上去,把格亥留扑倒在地,对着他脑袋暴雨一样落拳、落下巴掌,甚至扯头发、撕衣服,只差上嘴咬了。打到格亥留鼻青脸肿,祁听鸿才出声道:“好了,好了,胜负已分,还有人要试试么?” 那几个少年哪里敢试,只一个劲地摇头。祁听鸿又问:“以后还敢欺负人么?”那几个少年同样摇头。祁听鸿袖子一拂,解开各人穴道,放他们逃跑了。 祁听鸿虽没有传功给波久粟,但在他们决斗之时,他留了一半刁钻真气,封在格亥留穴道之中。格亥留能够行动如常,却无论如何使不出力气,这才被轻易制服了。 至少有一段时间他们不会敢来招惹波久粟,而对波久粟而言,这段时间也够他找回胆气,以后再被找茬,至少晓得想办法反抗了。祁听鸿看向波久粟,笑道:“怎样,他们也没那么吓人,是不是?” 波久粟呆愣愣地点点头。 祁听鸿往下一看,波久粟裤子破了一个洞,膝盖正在往外渗血。他蹲下来。卷起波久粟裤腿,叫道:“句羊——” 因为要来苗疆,路上长途跋涉,虫蛇络绎,句羊身上一直带着金疮药。听见叫他,句羊摸出一个小纸包,放在祁听鸿手心。 这药当然比不得宫里的神药,不过收口镇痛都算很有效。祁听鸿蹲在地上,用指甲沾起一点药粉,柔柔敷在波久粟膝盖上,不把波久粟碰痛。 他低着头,看不见波久粟的神色。句羊站得稍远一点,心里登时警醒起来。波久粟的眼神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他自己看祁听鸿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微博浅放了几张苗疆原型(?)的照片,闲着没事可以来看看XD
第81章 狐死必首丘(四) 转眼之间,二人已经在大苗寨住了三夜,给阿湘装的银盒也空去一小半。今天阿湘问:“薄姊姊是个什么样的人?” 祁听鸿回忆道:“薄姊姊以前一直在江南,赚到钱以后开酒楼,后来才搬去顺天府。” 阿湘道:“这一点我早知道啦,我想问的是,她和我阿哥的事情。” 那段时间祁听鸿一直在念书,先在怀柔念,考完秀才又去县学念,真正呆在醉春意楼的时间少之又少。要他说三就黎怎么就喜欢薄双了,或者薄双是什么时候同样动了情,他是说不上来的。 想了半天,祁听鸿讲了当年过春节,建文帝非要薄双唱歌,三就黎给她解围的事情。阿湘听着听着,觉出不对,问道:“等一等,你说我阿哥养的蜘蛛叫啥名字?” 祁听鸿道:“幺儿。” 阿湘重复道:“幺儿。”反复念了几遍,叫道:“啊!怎么叫幺儿!讨厌死了。” 祁听鸿问道:“这名字有不对么?”阿湘涨红了脸,好半晌才答道:“我阿哥也管我叫、叫幺儿。” 自打元灭宋朝,许多中原人南迁至云、贵、川三省,当地土著也受西南官话影响,学会一些中原词。祁听鸿本来以为“幺儿”这名字是三就黎学了汉话才起的,没成想是阿湘小名。 他又想起进寨之时,阿湘曾经说,他们既是阿哥的朋友,可以管她叫另一个名字。只不过说到一半就停下不讲了。祁听鸿笑道:“所以那时你要讲,我们可以叫你幺儿,是不是?” 阿湘板起小脸说:“不许,现在我是蛛母圣女。” 旁边的波久粟对名不名字没有兴趣,问:“是因为这件解围的事,薄老板才喜欢寨主的么?” 祁听鸿道:“也不好说吧。就算只是朋友,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波久粟“哦”了一声,叹了一口气,显得有点失望。祁听鸿笑道:“小小年纪叹啥气呢?” 波久粟摇摇头,道:“再讲一点吧。” 祁听鸿于是又讲,三就黎手上擦破一点儿皮,自己不治,留着要薄双给他搽药。好容易结痂了,他还非把伤疤撕开,装作迟迟不好的样子。 波久粟问:“那是因为这件事,薄老板喜欢寨主的么?” 祁听鸿莞尔道:“怎么能呢?”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句羊一眼。句羊别过头去不答。 波久粟说:“所以寨主究竟有没有讨到老婆?” 祁听鸿道:“不算吧。”波久粟登时大失所望。 讲到日上三竿,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祁听鸿走到窗前看下去,只见屋外闲田上聚了好几个苗人,每个人拿着长长竹竿、拿了几捆麻绳、几张被单。这些人手脚十分麻利,三下五除二,用竹竿搭出一个棚子,把被单盖在棚顶挡灰。紧接着搬来一口大锅,就地起灶,开始生火。祁听鸿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侍女阿仰忙完手上的事情。也过来看,回答:“这是准备今晚的饭菜,给你们接风的。” 传言道公鸡打鸣能克蜈蚣。大苗寨因为要养蛊,寨中特地定了规矩,不许养鸡。每当过节、娶亲,需要设宴的时候,只好派几个略懂汉话的人出去采买,把公鸡都杀好了再带回来。 一直到昨天深夜,出去买肉的几人总算回寨了,今天中午准备菜肴,晚上便能招待贵客。 眼看楼底下大家忙忙碌碌,祁听鸿虽然是客人,却也坐不住了,请缨下去帮忙。 句羊少见地没有跟着,只站在楼上看他的背影。阿湘走过来,撑在窗边看了一会,说道:“唉,真想不到。” 句羊并未开口,不过转头看向她。阿湘说:“真想不到有人真的喜欢我阿哥。以前阿哥在寨里的时候,也有过几个女孩子喜欢他。” 虽然句羊不响,阿湘还是往下说道:“但是他讲话死样怪气的,经常讨人厌,后来就没有人喜欢他啦。其中有个姐姐,甚至送他一只自己养的蛊,后来还是被他气跑了。” 句羊问:“送蛊虫是什么意思?” 阿湘笑道:“在我们这里,蛊虫从来都是自己抓,自己养,就算师父收徒弟,也是教养蛊的法门,很少直接送虫子。送虫子是非常亲近的意思了!” 句羊道:“怪不得。”这回轮到阿湘好奇了,问道:“怪不得什么?” 句羊说:“等吃完药了再告诉你。”他想到的是,怪不得薄双的发钗上涂有蛛王蛊。 日暮时分,楼底摆起一张张矮桌,寨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赴宴。除了寻常鸡鸭鱼肉,桌上还有炸蜂巢、炸蚂蚱之类稀奇玩意,祁听鸿一口也不敢吃。 估摸着大家都已吃饱,阿仰叫人撤去矮桌,在空地中央点起篝火。寨中的苗人把板凳拖过来,围着篝火坐成一圈。祁听鸿和句羊有样学样,也围过来坐了。又有数个苗女端来酒坛,摞在篝火边上,堆如一座小山高。这是要喝酒了。阿仰给每人发一只酒碗,敲碎酒坛封口,篝火附近登时飘满浓浓的米酒甜香。阿仰举起碗道:“这一碗敬圣女!” 大家各自斟满一碗酒,端起来一饮而尽,之后便相互聊天敬酒。苗寨规矩是:不许自斟自饮,如果要喝,非得找个人相互干杯才行。这本是给祁听鸿和句羊的接风宴会,时不时就有人端酒走过来,要和他们喝一二碗。 即便不在片雪卫,句羊也不喜欢喝酒。每有人过来和他敬酒,他就冷着脸回绝了。 反观祁听鸿,祁听鸿对寨里自酿的米酒兴趣盎然,来者不拒,转眼喝了十来碗。大家看他长得俊俏,脾气又好,更是排着队要和他喝。 句羊有点担心,找着机会对他说:“你醉没有?” 祁听鸿挺直腰板,道:“哪里那么容易就醉了,我好着呢。”又说:“我还能背《大学》。”紧接着滔滔不绝背起来。 句羊摇摇头道:“少喝一点。” 祁听鸿不以为然,说道:“喝不醉的,我清醒得很。” 那边苗人又多出一个新玩法。他们在中间摆一张椅子,把一个人按在上面,嘴边架一个酒碗,另外一人拿着酒坛,源源不断往碗里倒酒,要椅上那人喝掉。其余人等高声齐唱劝酒歌,歌唱多久,酒就倒上多久。祁听鸿看得跃跃欲试,句羊道:“你要去么?” 寨里的酒喝起来不辣,后劲却很足。祁听鸿刚要站起来,登时一阵天旋地转,又栽回板凳上面。句羊连忙把他扶稳了,一摸祁听鸿面颊,已经暖乎乎的。要不是火光昏暗,早应该看见他脸红透了。 句羊哭笑不得,说道:“你歇一会吧。”祁听鸿双眼发直,点了点头,坐着不响。 句羊撑着脑袋,静静看祁听鸿,看他两鬓垂落一点发丝,流到肩上,被火光照得亮闪闪的。 另外一边喝得起劲,众人都去看热闹,载歌载舞,这边就显得比较冷清。句羊乐得无人打扰,能闲下来逗逗祁听鸿。句羊说:“你看你醉成这样,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祁听鸿笑道:“我只是有点头晕,又不是傻了,你是句羊。” 句羊面色不改,说:“果然醉了吧?我不是句羊。”祁听鸿问道:“那你是谁?”句羊道:“我是波久粟。” 祁听鸿竟然真没认出来,“哦”了一声,道:“你在这里作甚?” 句羊不答,反问他:“你刚刚说的句羊是谁?” 祁听鸿吃吃笑道:“句羊就是句羊。”句羊问:“什么叫句羊就是句羊?” 祁听鸿道:“他以前是皇帝的侍卫,但他是做得最厉害那个。” 句羊觉得好玩,往下问:“现在呢?” 祁听鸿道:“现在么,现在他不干侍卫了,只好和我做个小小游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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