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情况如何?”裴玉的目光飘过对面的华荣堂,里头黑灯瞎火,眼见是没有一个人的。 李行秋的嘴角微微勾起:“大皇子把卢大人请去了白虎堂,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刘舍也被一并带去了。” 裴玉冷笑一声,转身跨出了仪鸾司的窄门。 李行秋站在门口,目送着那抹挺拔修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又在门口伫立良久。 直到更夫敲着铜锣巡街而过,他才像是被人从梦中惊醒,转身吩咐左右阖上院门。 裴玉回府的时间不确定,裴府门口一直有轮值的门房守在大门口。 青轿照旧是停在了裴玉的寝屋外头。 裴玉下了轿辇,就看到春澜和夏锦两个丫头昏昏欲睡地坐在门廊下,怀里分别抱着铜壶和食盒。 他瞟了一眼,忽然觉出几分异样,便放慢了脚步打量着两人。 平日里,这两个小丫头都穿着青绿水红的衣裙,看上去俏美活泼却也不大过分。今日这两人竟然换上了初入府时穿的纱衣罗裙,细腻滑软的布料将两人纤细丰盈的身形勾勒得淋漓尽致。 头上素日简单的双丫髻也换成了颇不好打理的芙蓉髻和飞云髻,还化了精致的妆容。 这是? 裴玉轻轻地挑眉,两个小丫头这又是在闹什么幺蛾子? 唔,凭她们两人,应该没有这样的胆子。 所以,秦嬷嬷又有了什么想法? 抬轿的侍卫们都知趣地离开了,此刻这屋檐下,只有裴玉和这两名半梦半醒的小丫头。 裴玉轻轻地抬手,啪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将两个小丫头瞬间惊醒。 春澜和夏锦醒来后,骤然见到裴玉正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她们,下意识地有些慌乱地跪下。 “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守在我门口做什么呢?”裴玉轻笑着问。 春澜和夏锦两人慌忙擦了擦嘴角。 看着裴玉俊美如月的脸庞,两人想到了秦嬷嬷的叮嘱,心跳得越发快了。 春澜忍着心底的羞意,鼓足了勇气告诉裴玉:“秦嬷嬷说,春夜寒凉,爷如今十九岁了,夜里……夜里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 裴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秦嬷嬷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旁边的夏锦立刻答道:“秦嬷嬷担心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会心怀不轨,让小爷您吃亏……” “来历不明的女子?”裴玉蹙眉打断了她的话。 夏锦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就是之前宿在您房间里的那位,嬷嬷没瞧见那位娘子的模样,担心小爷您会……” 裴玉沉默了片刻抬起手:“我明白了,这件事不必她操心,你们日后也不要再做这样的事,记住了。” 春澜和夏锦眼底盛满了失望。 裴玉没有搭理她们,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终于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 秦嬷嬷应该是误会什么了,师兄被他易容成丑陋狰狞的模样,谁见了只怕心里都要打怵。 难怪秦嬷嬷突然会让这两个小丫头来试探他的心意了。 洗漱之后,裴玉把自己埋进松软的被窝里。 被窝里头被人提前用汤婆子暖好了,裴玉才躺下,便被温暖的感觉覆盖全身。 他躺在床上闭目片刻,又辗转反侧许久都没睡着。 总觉得像是缺了点儿什么。 或许秦嬷嬷说得对,春夜寒凉,他的确是该找个人来暖暖被窝了。 裴府所在的朱雀大街在盛京的东城,这里环境清幽,多是深宅大院,聚集着京中八成的权贵。 萧玄策买的二进小院则在南城,比穷人混居的西城好些,多是小官富商之流居于此地。 月上树梢时分,萧玄策才卸甲归家。 钱三思被西厂的人拿去,空出个千户的缺来,他不得不暂时顶上,不但要处理自己手上的事物,还要分担钱三思那头负责的杂物。 这也就罢了,谁知那钱三思的老婆听说自己的丈夫被西厂的人捉拿去了,便急得四处求人。 她的母家虽有些钱财,但她家中还要一堆兄弟,似乎也并不愿意将家中钱财舍出来为她打点上下。她求了许久,竟连一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找不到。 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最后居然求到了萧玄策头上。 饶是萧玄策认真地向她解释了许久,钱夫人都只是对着萧玄策默默流泪,不肯轻易离去,如此竟也耽搁了两个多时辰。 直到她听说,钱三思是被西厂的人从窑子里带走的时候,悲恸的表情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沉默良久之后,钱夫人在身边侍女的搀扶下无声离开,脚步既快又重,微微鼓起的腮帮显示她似乎要将自己的一口银牙咬碎。 萧玄策好容易打发走了钱夫人,再把近日堆积的杂务一处理,回家就已经是亥时正刻了。 他家的破院子很少上锁,毕竟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防人惦记。 跨过垂花拱门入了后院,萧玄策将就着大水缸里的凉水冲了冲。虽然眼下的夜晚尚且带着晚春的寒凉,但他也不在意。 青年人挺拔的身形被月光忠实地投影到菱花窗上,就连他线型优美流畅的肌肉、劲瘦的腰线和笔直有力的长腿也勾勒得一清二楚。 侧躺在床上的裴玉抿了抿嘴角,拢好身上的薄被,继续闭上了眼睛。 萧玄策的寝屋虽然简陋倒也干净整洁,就是这床铺下面就是木板子,硬得很。睡惯了大床软铺的裴玉在这张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许久也睡不着。 洗漱完毕的萧玄策推门而入,在跨进门槛的瞬间就察觉了不妥。 这房间里头还多了个细弱的呼吸声,虽然常人或许听不出来,但是他这样的习武之人是绝对不可能听岔的。 他不动声色地将大手按在了腰间的长刀上,一步一步地靠近床铺的位置。 才走了两三步,他就借着穿过窗隙的月光看清了床上那人的模样。 清冷俊美如同琉璃美人,即使是闭着眼睛,也难掩浓丽容色。 萧玄策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裴玉的睡容良久,嘴角才轻轻勾起。 这种感觉,就像是日思夜想惦记着的宝贝,突然就出现在你掌心,让你高兴得不知如何疼他才好。 萧玄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发出大一点儿的动静把人惊醒了。 他悄无声息地解刀,见裴玉那修长秀气的眉宇微蹙,像是睡得不舒服,顿了顿后又从旁边的木头柜子里翻出两床厚重的棉被。 裴玉察觉到萧玄策窸窸窣窣的动作,却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一双粗壮有力的胳膊将他轻轻抱起,挪到旁边,在床铺上铺了层厚重的被褥后,才把他挪回原处。 身体刚刚接触到柔软的棉被上,裴玉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墨瞳如翡,却亮得惊人。 当他专心地看着萧玄策时,眼底好像只装得下这一人。 “小师弟,把你吵醒了么?”萧玄策不经意按了按突然加速跳动的心脏,低声道歉,“抱歉,师兄下次轻点。”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有点儿像古琴的余韵。 裴玉懒洋洋地掩唇打了个呵欠,瞟了一眼窗外的月色:“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萧玄策脱靴上床,闻言好脾气地解释了几句。 裴玉淡淡地哦了一声,转头又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有些嫌弃:“你把被子装在樟木箱中,一股子樟木味。” “那下次换个地方放好了。”萧玄策刚想挤进被窝,又摸到自己因为冲了凉水澡而带着寒气的手,便大喇喇地躺在旁边,“你来找师兄,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裴玉想起今日在宫中的见闻,沉默片刻后摇摇头:“没有。” 萧玄策敏锐地察觉到裴玉的情绪有些不对,不过既然小师弟没有说,他也不再追问,只是宠溺地揉揉裴玉的发顶:“早些睡吧,明日要轮值吗?” 裴玉闭上眼睛:“要的。” “那我卯时叫你。”萧玄策的声音越发低沉了。 裴玉感觉到萧玄策的手掌微凉,闭着眼睛揭开被褥的一侧:“进来。” 萧玄策有些犹豫,他家小师弟最怕凉了:“算了吧……” 裴玉不悦地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萧玄策立刻乖觉地闭上嘴,一转身就滚到被窝里去了。 裴玉抬手抱住萧玄策的腰,就像抱着个大型的软枕,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师兄,我们下山一年了。”裴玉低声咕哝道,说话时喷出的气息洒在萧玄策的脖颈上,弄得后者有些心猿意马。 “嗯。”萧玄策看着把脑袋埋在自己肩上的小师弟,目光偷偷地在小师弟微微散乱的衣襟处乱转,闻言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小师弟还和以前在山上时那样喜欢粘着他,而他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师弟,心境却和往日大不相同了。 至少在以前,他搂着小师弟的时候,不会产生想要亲吻对方嘴唇的想法。 萧玄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重重地抹了把脸。他并不想追究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小师弟的心思就起了变化。 栽了就是栽了。 “子时到了,就是师父的生辰。”裴玉轻声道,“没有我看管着,他怕是又要喝醉了。” 萧玄策想起师徒三人在山上的日子,轻笑了一声:“你若想师父了,过些时日,咱们回旃台去看看他老人家。” 裴玉用脑袋在萧玄策的胳膊上蹭了蹭,轻轻地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夜渐深。 萧玄策望着窗外月色的目光也越发暗沉。
第27章 牵扯中宫 晨曦时分,天色将晓。 和光堂里,裴玉扒拉着手里的小暖炉,靠在铺了厚重狐皮的软椅上闭目小憩。 昨夜他睡得不大安稳,半梦半醒之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脸上和脖颈处盘绕,只是那时候他困得很,便没怎么理会。 早上洗脸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下颌和颈侧居然被虫蚁叮出几团红疙瘩,虽然不痛不痒,但是瞧着总不舒服。 他有些不高兴地照着铜镜向萧玄策抱怨,萧玄策也是一脸讨好地听着,并表示他之后会细细打理家中,避免再出现咬人的虫子。 睡得不好,裴玉的起床气也有些大,早膳没怎么吃,揣着萧玄策准备好的暖手炉就出门点卯去了。 徒留下神色复杂的萧玄策站在门口,有些心虚地咂摸着嘴,像是在回味着什么,俊美的脸上竟露出个有些意犹未尽的笑来。 裴玉正休息着,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他闭着眼睛道:“进来。” 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李行秋匆匆从外头走进来:“大人,您让我盯着的人有动静了。” 方才还困倦得昏昏欲睡的裴玉猛然睁开双眼,漂亮的凤眸里透出摄人的冷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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