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倒是无所谓,他此刻多委屈,待会儿必会成倍地从云承睿身上讨回来就是。 眼下要紧的是,他要问出云承昭的下落。 “知道承昭在何处吗?”裴玉面色不变地问。 无咎微微摇头。 他虽对皇宫的布局十分熟悉,但是宫中殿阁将近数千,要在这么多宫殿阁楼中找出一个人来,并不比从树林里找出一片特定的树叶容易。 无咎担心的是,不知道云承昭是否还能等得起。 听云承睿的口气,云承昭怕是吃了大苦头了。 更重要的是,裴玉是否有那个耐心等他查出云承昭的位置来。 看此刻裴玉暗沉的眸色,对他颇有了解的无咎知道,这便是裴小爷准备杀人的前兆了。 “无咎,你去外面候着。”云承睿跟着走进寝殿,见无咎还站在床边,立刻吩咐道。 无咎颔首,从善如流地往外走。 “等一等,把密匣里的东西给我取来。”云承睿一边吩咐一边自己解开腰带往床边走去。 密匣?裴玉的心底浮起几分疑惑,不过很快他便猜到,那密匣里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无咎的面色一僵,随后点点头,沉默地走到寝殿另一头,从暗柜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红色匣子,捧到了云承睿面前。 云承睿笑眯眯地从匣子里取出一枚暗红色的丹丸在裴玉面前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 裴玉眯着眼睛打量片刻,给出答案:“五石散。” 此物药性燥热猛烈,服后会使人全身发热,并增其欲望,能让人在短时间内体力变强,夜御数人也如探囊取物。 这东西在前朝颇为流行,当时的贵族世家多有男子喜爱服食此物,不过这东西服食之后再难戒断,服用者会越来越频繁地使用此物,直至被霸道的药性索取性命。 以此物助兴怡情,不亚于饮鸩止渴,云承睿到底是有多想不通,才会服用这东西? “裴大人果真见多识广。”云承睿半真半假地感叹道,“待会儿等你也服用此物,方知何为人间之乐。” 裴玉:“……承昭呢?” “你都已经沦落至此,竟还惦记着我那位弟弟?”云承睿捏着药丸的动作一顿,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转而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来,“罢了,既然你这么想他,本宫就大发慈悲,带你去见见他吧。” 裴玉心中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显,只是继续摆出一副面瘫的表情。 云承睿上下打量着床上瘫软无力的美人,倒是想亲自将裴玉抱起,只是他这些时日每天服食五石散,又与身边的宫女护卫颠倒日夜地寻欢作乐,身子早就被掏空,再没有多的力气,只能遗憾地吩咐无咎仍抱着裴玉,跟在他的轿辇之后往青华宫去。 青华宫,是云承昭的皇子宫殿。 裴玉倒是没想到,云承睿竟然将人安置在那里。 已经得到了云承昭的具体下落,裴玉也没有再继续跟云承睿虚与委蛇的打算。 不过就在他准备出手制住前头轿辇里的云承睿时,却听到云承睿淡淡吩咐道:“无咎,把他身上的镣铐去了吧,叮叮当当的听着烦人。” 无咎故作犹豫:“殿下,裴大人功夫……” “放心,他即便是没有中软筋散,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本宫承认,裴玉的功夫在朝中数一数二,只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未必会是那位的对手。”云承睿云淡风轻道。 裴玉一怔,按捺住心底的疑虑对着无咎轻轻点点头。听云承睿的话,宫中似乎还有一位与他不相上下甚至是在他之上的高手? 无咎也听令解开了裴玉手腕上的镣铐,扔到一旁。 裴玉轻轻地活动了一下手腕,眯着眼望着前方转角出现的青华宫。 青华宫内外也有重兵驻守,看到云承睿的轿辇走进,那些人纷纷低头退下,将大门让开。 轿辇停下,云承睿和抱着裴玉的无咎踏入青华宫的正殿门槛。 正殿外面倒是有几名异族武士阻拦了一下:“太子殿下,我们王爷不在。” “无妨,我只是带一位老朋友来探望我亲爱的皇弟,放心,本宫什么也不会做。”云承睿的笑容堪称温和。 那几名武士犹豫片刻,还是选择退下,让出一条路来。 裴玉不动声色地抬手握住腰间蝉翼剑的剑柄,同时在这几步路的时间便将青华宫内外的侍卫和暗卫全都摸清了。 里外的侍卫加上暗卫约莫在二十余人左右,虽然都是高手,但是裴玉自信,能在这群人之中顺利救出云承昭。 “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要看望我的二弟吗?”在正殿与侧殿之间的回廊里,云承睿饶有兴致地看向裴玉,“不过本宫提醒你,他的脾气不大好,或许不肯见你。” 裴玉沉默,双眸却始终盯着回廊尽头的方向。 云承睿在旁边的矮塌上坐下,对着无咎轻轻地挥了挥手,那张被毁容的脸上尽是期待和愉悦。 他等着裴玉和云承昭两人相见之后,两人抱头痛哭却又只能被命运碾压的那一幕。 自从被人毁容,云承睿的心理就莫名变得扭曲,他喜欢用征服男人来证明自己的强大,他更喜欢用别人的痛苦和绝望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 看着被自己亲手摧毁信念和希望的人在黑暗中沉沦,他的心底甚至会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微妙快感。 那些他服用多少五石散都纾解不了的变态欲望,却能在这些人的嚎哭崩溃中得到释放。 他竖起耳朵,耐心地等待着自己期望中的哭声、叫骂声和嘶吼声。 侧殿之中,所有的窗户紧闭,昏暗的屋子里只有几盏灯烛闪烁不定。 屋子里点着龙涎香,靡靡暖香间还混杂着某种浓郁刺鼻的味道,让裴玉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起来。 作为男子,他很清楚这种味道意味着什么。 他知道,自己最不愿见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云承睿已经变态到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要折辱了。 他放缓步调,靠近床边,轻轻揭开明黄色的床帘,就看到了让他杀心四起的一幕。 云承昭浑身不着寸缕,四肢被柔软的丝绸牢牢束缚在床柱上,只有腰间横亘着一条薄被。 少年养尊处优的皮肤遍布着触目惊心的青紫瘀痕,胸前和脖颈间甚至还有有好几处清晰可见的牙印。 听到动静,陷入半昏睡之间的少年睫毛微微颤动,整个人像是受惊的小动物般本能地想要蜷缩起来,往床铺深处躲藏,却被锦缎牢牢地捆住手脚,挣脱无望。 似乎是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命运,少年颤抖着睁开眼,眼底盛满惊恐。 隔着朦胧泪眼,他看见了眼前的面孔,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人。但是在昏黄的灯烛下,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很快便扭曲成另外一张让他畏惧憎恶的脸。 云承昭闭了闭眼,心底有几分自嘲,他大抵是要疯了,才会将那个魔鬼看成是裴玉。 但是,那是裴玉啊…… 哪怕明知不可能,他也想再多看一眼…… 少年又缓缓地睁开眼,这一次,那张脸印在他眼底,变得更加清晰。 他用力地眨眨眼,眼前青年的脸并未出现任何变化。 “是我。”裴玉压低声音,“对不起,我来晚了。” 云承昭怔怔地望着裴玉出神,片刻后忽然慌乱地试图将腰间的锦被扯到胸前,遮挡住破烂不堪的自己。 在一刻钟之前,他是那样祈祷着希望裴玉能够救出自己,就像曾经救下快要饿死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中的自己那样。 然而,当裴玉真的如天神下凡一般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才悲哀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连触碰都怕玷污了他心底的神祇。 那些心底隐秘的喜欢和幻想,早就在残酷的现实中不堪一击。 唯独他那可怜的自尊,还迫使他一遍遍地试图抬手遮住不堪的自己,口中续续断断地发出如濒死动物的哀鸣:“别看我,求求你,别看我…..” 裴玉面无表情地抬手,用锦被将少年从头到尾牢牢裹住,微微发力便将那几条锦缎撕裂,随后将少年抱在怀里,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没事,哥来了。有哥在,别怕。” 听到这句话,方才还竭力挣扎的少年突然安静下来。 裴玉……是他的亲哥哥啊! 他偷偷喜欢了那么久的人,藏在心底不敢轻易触碰的人,是他的哥哥。 早在阳城裴家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裴玉遇刺受伤那夜,灵武帝登门赠药,担心裴玉伤势的云承昭也乘人不备溜进院子,想要询问裴玉的伤情。 然而,还没等他走进屋子,便被屋子里灵武帝的话钉在原地。 藏在墙角的云承昭无意听到了那些可以算是整个天圣朝中最大的秘闻。 裴玉是灵武帝的亲生儿子,也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在一瞬间,云承昭就想明白了灵武帝对裴玉近乎明目张胆的偏爱,那不是一个君王对臣子的赏识,而是一位父亲对自己爱子的宠溺。 云承昭在裴玉的院子外面喝了大半夜的酒,最后在见到裴玉的时候做出决定,他要把自己这份隐秘的喜爱藏在心底深处,让这个秘密随着岁月逐渐腐烂。 而他,还可以在裴玉有意无意的宠溺和纵容中享受着他对自己的格外关照。 哪怕只是兄长对于弟弟的爱护,他也心满意足。 而今,他的哥哥来了,来救他了。 “哥。”云承昭忽然将头埋进裴玉胸口,嚎啕大哭。 裴玉抱着怀里哀泣不止的少年,回头看了无咎一眼。 无咎吸了口气:“大人您不必手下留情。” 裴玉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成刀砍向无咎的脖颈,力道之大让无咎瞬间便昏倒在地。 外间,听到动静的云承睿起身查探,他刚探出头,脖颈就被一柄锋锐无匹的软剑抵住要害。 裴玉将云承昭稳稳地背在身后,单手执剑将云承睿缓缓逼退。 云承睿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昏倒在地的无咎,面色微变,他深吸了口气正要喊人,却见裴玉已经毫不犹豫地一抖手腕,贴近他脖颈的剑刃已经入肉几分。 然而下一秒,一枚去势汹汹的狼爪暗器便叮地一声打在裴玉的剑身之上,其中蕴含的浩然之力震得裴玉虎口发麻,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紧接着,一名身形高大得几乎与萧玄策不相上下的异族男人缓缓从门外走进来。 云承睿捂着伤口,连滚带爬地躲到男人身后,声嘶力竭地指着裴玉喊道:“阿室那塞,快把他给本宫杀了!” 男人高鼻深目,面容冷峻,身形威仪,气度不凡,一袭薄衫也掩不住健壮的身形,手中半丈长的大刀更是彰显出男人不俗的武力。 一见到男人,裴玉便察觉背上的云承昭颤抖得厉害,连牙齿也不住地发出打颤的声音。
124 首页 上一页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