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恰好,最喜欢得寸进尺。 剑刃锋利,稍微贴近,洁白光滑的肌肤上渗出点点血迹,邪无寐倒吸口冷气,捏紧扇子,“云翼,别闹,落云辞只是受点儿小伤,无碍。” “受伤?!” 落云翼炸毛了。 四哥身体本来就不好,伤上加伤,根源的伤究竟何时能调养好? 一时忧心,叫邪无寐寻到空子,身影闪现,夺走他手中利剑,随手扔给侍从,两指并拢,抹过落云翼脖子处的细伤痕。 转瞬,血液止住,伤口合拢,完好如初。 像是从未受伤过般。 落云翼忽然心思一动,抓住他衣袖道:“国师大人功力深厚,奇异诡谲,有仙人之姿。轻能治小伤,重能救死人,想必寒疾之症,大人亦能医治……” 自落云翼知晓他的目的,还是第一次用夸奖的语气同他说话,欣喜归欣喜,邪无寐还不至于昏了头脑。 他抽回衣袖,一本正经道:“本君虽能生死人肉白骨,治疗世间顽疾,可本君非救死扶伤的医者,亦非心善仁慈之人。云翼若想让本君救人,总要付出些代价。何况——” 他故意拉长语调,吊起落云翼好奇心,“病人不配合,本君不强求,云翼你的好心,对方未必领情。” “不会的。” 落云翼毫不犹豫否认,他似怀念似期盼,“我最听四哥的话,四哥也总会考虑我的建议。” 邪无寐坐在宽大华丽的榻上,歪靠软枕单手撑头,挑眉道:“云翼如此有信心,本君必然不会拂了你面子。正好,看诊和提供消息的报酬,云翼一起支付如何?” 落云翼眨眨眼,看向他薄而弯的红唇。 他们约定好的,每提供一次落云辞的消息,落云翼就要主动亲老狐狸一下。 这次有两个请求,等于亲两次? 可老狐狸的笑容告诉他,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果然,邪无寐出手,诡异红绳缠住他腰,带他扑进邪无寐怀里。 落云翼挣扎,“你要做什么?” “嘘,别动,再动,本君怕克制不住,马上吃了你。” 温热气流喷洒耳畔,痒痒的,落云翼闭了闭眼,刚要动,邪无寐的手臂不知何时压在他腰上,令他不能挪动半分。 落云翼脸一黑,誓要从根部断了他的念想,然而邪无寐不给他机会,手臂用力,上下颠倒,全方位压住小孩。 凉风拂过,室内纱帐层层垂落,朦胧曼妙。 “长夜漫漫,本君今日要好好讨回报。” - “四哥,救我……疼……” “云翼,云翼!” 落云辞嘴里喃喃,额头汗水直冒,怎么叫也叫不醒,身上还发着高热,吓坏了无名公公和一众御医。 昨晚陛下不知抽什么风,突然下令让所有御医尽全力治好亡国太子的伤,治不好,全家砍头。 于是后半夜,不管是宫内值守,还是宫外逍遥的,全被陛下侍卫从被窝里薅出来,扛着扔到亡国太子病床前,排队问诊。 有无名公公亲自坐镇,没人敢偷懒,只是,亡国太子病的反而越来越重了。 “公公,这……” 无名公公试着输送内力,平其燥气,仍是无用。 正在这时,外面传话,萱贵妃来了。 “哎哟,她来捣什么乱啊。” 这话无名公公不敢大声说,谁让萱贵妃是北玥帝的青梅竹马呢。 两人自幼相识,携手同行,几十年来恩宠不断。 贵妃育有五个孩子,容颜不减,哪怕顺姬那般的国色天香,也挪不动她位置分毫,还差点把命搭进去。 后宫名义上是皇后主持,实际上谁人不知,萱贵妃才是后宫主宰。 可见萱贵妃手段之厉害,非常人能及。 而今亡国太子相貌酷似顺姬的消息传开,萱贵妃来者不善啊。 无名公公到底地位有限,匆忙打发干儿子去前朝寻皇帝报信,随后亲自率领众御医到外面迎接贵妃大驾。 但贵妃并没打算进来,只坐在辇上,指挥一名老嬷嬷进去给落云辞治病,言曰老嬷嬷乃药殿弟子,比御医们更靠谱。 师出有名,地位显赫,无名公公没法阻拦,让院判带嬷嬷进去问诊,他则陪贵妃等候。 不多时,进去的老嬷嬷低头走出来,“娘娘,太子殿下身患寒疾,非一朝一夕可治愈,老奴需长时间为其调理,方能缓解其症状。” 贵妃漫不经心道:“既如此,回头本宫与陛下说,让你专门伺候太子,安心他身边照顾即可。” 老嬷嬷屈膝,“是。” 留下人,贵妃毫不留恋走了,直到仪驾远去,众人也没弄明白,贵妃来的目的。 真的只是给亡国太子送大夫? 事情禀告到北玥帝面前,北玥帝脸色阴沉,倒也没多说,准许老嬷嬷继续照顾落云辞。 又是三天,落云辞醒了。 醒来后得知的第一个消息,四府审判结束,罪犯落云辞当众处以极刑,世间再无“落云辞”。 他弯唇浅笑,指尖捏着玉勺,慢慢舀着苦涩汤药往嘴里送。 哪怕,汤药里加了点佐料,于他而言,不过暂时罢了。 北玥帝听说他醒了,特来看望。 见落云辞将汤药喝的一点不剩,诧异问:“你不怕里面有毒?” 落云辞安静道:“陛下若纯心想毒害我,又何必救我?” 他直视他的眼,眼神犀利,带着些冷漠,“还要多谢陛下宽宏大量,即便我多次对你下杀手,你依然选择留我性命。只是,陛下可想过以后?一国之君协助南韶太子死里逃生,传出去,陛下地位不保啊。” 北玥帝哼了声,不与他打哑迷:“落云辞,你到底是谁?” “我是落云辞。” “你不是。” “我是。” 落云辞疾言厉色,“我是落云辞,落云辞是我。陛下缘何否认?”
第37章 父子摊牌 “那你告诉朕,你为何和朕的爱妃相貌相似?你是南韶太子,而朕的爱妃二十多年前失踪,朕不信世上有太多巧合。你们之间,究竟有何渊源?你出现在北玥,究竟有何目的?” 偏殿内,本该是两个国家的掌权人,一坐一站,一仰视一俯视,一波澜不惊,一外稳内躁。 两人谁也不说话,对视良久,就在北玥帝以为落云辞什么也不会说时,他开口说话了。 落云辞先是低头笑了声,似讽刺似无奈,而后掀开被子下床,与北玥帝平视。 “我以为母妃信上写的决绝,甚至怀着我嫁入南韶皇宫,对你毫不留恋,你也会一样忘记她呢。看来,是我错了。” “不过,我不后悔杀你。你为了别的女人取我母妃的心头血,当真绝情又狠心。但有时我又在想,如果没有继承你的狠心绝情,哪里来的如今的我呢?” 落云辞歪头,认真欣赏北玥帝变幻莫测的精彩表情。 “你,你真的是……”是顺姬的儿子,是他的骨肉? 落云辞不答,在北玥帝看来便是默认。 其实自从见到落云辞的真面目,他心中起疑,立刻着心腹前往南韶查验,时间虽短,但只要存在过,就必然有痕迹存留。 结果如他所猜测,当年皇宫中有一名惠妃,容貌与他的顺姬几乎一模一样,后来因开罪皇后,被赶入冷宫,其子自幼在冷宫中长大,性冷漠异常,天资聪颖而手段毒辣,丧母后结识司慕醴,得司父关照,很快脱离冷宫。 司家获通敌叛国罪名,落云辞顺利当上太子,其中内情,不得而知。 再之后,落云辞专心当他的太子,十年如一日,最终仍是败给昔日的伴读,国破家亡。 落云辞心中有恨,国恨,家恨,顺姬之恨,诸多仇恨驱使他混入宴会中复仇,他可以理解,心疼。 然,身为踩着尸山血海,踏着阴谋算计走出来的帝王,敏锐发觉事情进行的过于顺利。 尤其是南韶亡国,仅用两个月时间。 虽南伐开始时,南韶皇帝病入膏肓,枯木难支,但依探子回禀,无论是南韶的整体实力,还是当政已久的太子落云辞的能力,都不像两个月可以亡国的样子。 排除种种不可能,剩下的,哪怕再荒唐,再难以置信,它也是正确答案。 北玥帝眉头紧缩,拧成疙瘩,思索半天,未明白落云辞拱手让南韶,九死一生只为杀他的作派。 “所以,你的目的?” 落云辞道:“还不明白?杀了你,杀了你的儿子们,继承你的皇位啊。” 他一手搭在北玥帝肩膀,探身凑近低语:“记得我来之前,你的几位儿子遭遇了什么吗?” 当然记得。 平时几个大的不让他省心,却也不会凑到一起惹事,偏偏那一次,七个皇子,前院后院一起闹,当真丢进了皇室颜面。 他料定北玥官员因掌镜司的存在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怀疑是落云辞残余势力的手笔,愤怒之余,定下四府审判。 到头来,落云辞竟也是自己的儿子,甚至比养在他身边的皇子更为出色。 脑海里浮现出顺姬的音容笑貌,瞬间释然。 是了,那个让他爱的痛彻心扉的女人,睿智无双。她教出来的孩子,定是人中龙凤,无可比拟的存在。 或许,北玥交到落云辞手中,会更上一层楼。 “你要皇位,可以,但是,凭你篡权夺位,后果你考虑过么?朕给你指一条路,你考虑考虑。” 北玥帝接受良好,身边没有无名公公贴身保护,也不怕落云辞对他动手了。 他道:“你既承认你是朕的儿子,当认祖归宗。至于外面的流言蜚语,朕会帮你压下。恢复拓跋姓氏后,排行九,朕为你接风洗尘,与你的皇兄皇弟们见一面,往后能否重做太子,靠你自己的本事。如何?” 不如何。 落云辞觉得对方猜透了他的心思,一切小伎俩被这位久经风霜,心思深沉的帝王猜了个透彻。 他抿了抿唇,似在判断北玥帝的话是否可信。 “不用怀疑。”北玥帝老怀欣慰,拍拍他肩膀,满脸慈父的荣光,“是朕欠你们母子的,朕理当偿还。但为了你的前程考虑,就按朕说的做吧。” 说完,背着手,佝偻腰,背影苍老了十几岁般,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去。 临到门前,他停下脚步,提醒道:“对了,四府审判的结果是朕改动的,其实,镇国将军希望你活着,还在朕的寝宫外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可见他对你忠心耿耿,并非传言中那般你死我活。 人生得一携手走到最后的朋友难,知己更难,莫要走了朕的老路,辜负真心实意待你好的人。” 声音远去,落云辞才回过神,站在原地好半晌,后知后觉自己被算计了。 他捻了捻指尖,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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