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从各方搜罗到有关她的信息,证明了清萱郡主正如他感受的那般,不是好人。 此后一直尽量避开她,唯一一次有直接的关系,还是长生蛊。 长生蛊被隋风吃了,云辞亲自喂的,仅有的瓜葛荡然无存,他内心只有庆幸。 他不想和她待在一处,空气都不新鲜了。 尤其云辞在附近照顾亡者,虽然他已是北玥将军,但南韶生他养他,他恨南韶皇室,却不恨南韶百姓。 他们是无辜的。 再看杵在周围看云辞忙碌的手下将士,气不打一处来,“愣着做甚,还不快帮忙?” 说着,他挽起衣袖,率先走到云辞身边干活儿。 人多力量大,半个时辰后,二百具尸体整齐排列,身上铺着干草,落云辞亲自举把火送行,再以茶代酒,助他们来生安康。 从始至终,落云辞没说过一句话,司慕醴清楚,他生气了,要见血的那种。 但杀人的是清萱,是北玥士兵,云辞若在此处动手,让老皇帝知道了,不知会产生什么后果。 胸口发闷,司慕醴上前揽住他,“云辞,走吧。” 落云辞没动,他抬起眼,看司慕醴,又看了眼清萱郡主,眸光平和,“走?” “云辞,我……” “慕醴。”轻轻一声唤,司慕醴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隐忍着泪光看他,时隔多年,他终于肯再次唤他“慕醴”了。 “我幼时不懂世间情感,不明生离死别为何物,看小孩趴在死去的母亲身上哭,我嘲笑他软弱,看捕快成群结队追一个人,险些全军覆没,我嘲笑他们废物,看偌大国家为了与小国休戚与共,送公主和亲,父皇背着所有人偷抹眼泪,我嘲笑他贪生怕死……是你教会我辨别情感,体会真心,是你告诉我,受了欺负,要欺负回去,不然,别人当你是软蛋,只会变本加厉的压榨。” 落云辞声线颤抖,揪着他领子逼问:“司慕醴,你现在告诉我,我该不该为百姓报仇?!” “云辞,别冲动。” “呵,冲动?本宫没有冲动,本宫很清醒。”落云辞用力推开他,往后退,衣袍鼓动,墨发狂舞,周身气流旋转起来,风声呼啸,土石行走,树叶片片吹落,天地随之变色。 现场除了江水寒,其余人脸色大变,纷纷惊恐地望向白衣男子。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落云辞狂怒,亦是第一次领略他的实力。 谁都没想到,病弱的亡国太子,以文治国的废物,其内力深不可测,怕是皇宫里的大内侍卫,乃至新出现的掌镜司也无法与之比肩。 而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有嘲讽有奚落,押送这般可怕的人物去北玥送死,他们至今安然无恙,简直是奇迹啊。 老天爷,他们做梦也不曾如此离谱过。 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落云辞无悲无喜,“本宫知道,自你们收到北玥帝的命令,就认定本宫是死人。同样,自他们对无辜百姓下杀手时,他们在本宫眼中,亦与死人无异。” “你们中的某些人应该很想弄清,为何北玥一定要发动南伐,一步步孤立本宫,而不是让邪无寐直接抹杀本宫,从根部瓦解南韶。本宫告诉你们,因为,邪无寐杀不了本宫,而本宫,可以杀他。” 话音落,漫天云朵如浪潮般一层堆着一层,地面上狂风大作,树枝噼啪折断,众人下意识用胳膊挡脸,感受到沙砾剐蹭肌肤,有利刃之杀气,震惊的同时心底涌起深深的绝望。 这是人? 是神吧?! 神一样的存在,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连逃跑的资格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风势渐小,土石归位,树枝碎叶落地,云散日出,众人缓过劲儿来,活着的人有种劫后余生的欢欣鼓舞,死的人……面目全非,是何种感觉,唯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司慕醴心情无比复杂看着云辞,他竟不知,曾经冷宫里的小可怜而今杀人如碾蚂蚁,这样的实力,即便北玥是龙潭虎穴,杀手遍地,云辞也能独自闯出。 之前他还觉得自己十年来足够努力,当上大将军,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云辞了,现在看来,他连云辞的手指头也比不上。 唉,终究是长大了么。 还是小时候好,好歹他有那么丁点儿的作用。 他看着落云辞面无表情,与他擦肩而过,看着他上了马车,几番犹豫,挥手命人收拾好残局,也不管气到发抖的清萱郡主,兀自奔向他的太子殿下。
第28章 好肉麻 “云辞,等等我!” 于是众将士眼睁睁看着往日对待他们凶神恶煞,严厉苛刻的大将军,屁颠屁颠跟在亡国太子屁股后面上了马车。 众将士:这谁呀?哪来的赔钱货?不认识。反正不是他们英明神武,骁勇善战,光明磊落的大将军,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跟哈巴狗似的。 忒猥琐了。 上了马车的司慕醴自是不知自己正大光明的英雄形象在手下眼里碎了一地,跪在旁边跟落云辞解释:“云辞,你听我说,我和沈清萱没有半点关系,我也不是不想为百姓报仇,我……” 话音未落,马车晃动一下,原本靠着车壁的落云辞身子软绵绵倒下,他下意识接住,就见落云辞胸前雪白衣襟上血淋淋的红色,比百姓的鲜血还要红。 他呼吸停滞一瞬,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云辞的脸,并拢手指,慢慢靠近云辞鼻尖。 “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司慕醴脸色一变,只想着云辞受伤必须保密,不经大脑思考,对身后的人就是一拳。 江水寒侧身躲,银针顺势扎了下他手腕。 针尖上抹了毒,刺入皮肤,毒素快速扩散,司慕醴整条手臂发麻,耷拉下去。 嘱咐隋风守好,江水寒上车,从容淡定地给落云辞把脉,取出特制的配药给他喂下,辅以内力,催动药效发挥。 一套流程走完,江水寒取手帕擦了擦汗,又恢复懒洋洋没骨头的状态,往后靠躺着,“哎呀,舒服,还是坐车里舒服,至少不用吃一嘴的土。” 司慕醴单手抱着落云辞,咬牙问道:“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吐血晕倒?” 江水寒闭着眼轻笑,“司将军,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他可以随便使用刚才那招吧?” “……” “凡事讲求‘代价’二字。”他睁眼坐直,眼里透着精光,“拿殿下说,你们看到的招数,放在殿下全盛时期,可以连用三次,三次后力竭,否则殿下岂不是要人间无敌了?眼下,他本就受重创,严格地说,年底前不该动内力……” “动了又如何?” “动了,恢复慢。而且,仅能动用一次,一次后气血两亏,精力耗尽,近段时日的休养前功尽弃,陷入昏迷,自主修复。这也是为何,殿下没有独自前往北玥,反而要你们‘押送’。” 闻言,司慕醴后悔没有先一步动手,比起死几个北玥兵,云辞的安危更重要。 “你既知后果,为何不拦着?”他质问。 江水寒上身后仰,“喂,天地良心,我是他下属,我说的话他听吗?” “你不是他朋友吗?”司慕醴眯起眼。 江水寒心虚扭头,摆手,“哎呀,下属也是朋友嘛,不重要,不重要。” 对方起了警惕,司慕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刨根,神色专注地用湿帕子擦干云辞唇上血迹,“所以,你们拱手让出南韶,再前往北玥,果然有其他目的。” 江水寒吃惊地看他,好像在说:哎妈呀,大兄弟,你总算聪明一回了。 司慕醴瞪他一眼,“南伐攻城时,我就有所留意,原以为是守城将军设下的诱敌深入的计谋,可一路攻打到京城,除最后与云辞血拼的一战有些惨烈,再无过多伤亡,南韶的将士也少很多,明显是有人故意放水。 出征前老皇帝给了我一份埋藏在南韶的暗探名单,上面虽有在朝做官者,当我攻入京城后得知他们全死了,所以放水之事,不是他们做的。排除种种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荒唐,也是正确答案。” 他欠身凝视江水寒双眼,“江军医,为什么?” 南韶有云辞十年心血,他实在想不通,云辞为何会放弃南韶,使那么多的将士白白丧命。 他知云辞为达目的不计手段,所以以南韶布局,背后定有大阴谋。 他不知,江水寒知。 江水寒忽然觉得自己上车是错误,只为了贪图片刻的舒适,却掉进了狼窝。 “呵呵,司将军,换位思考哈,您猜我说了,会说实话吗?” “那就说假话。” “……”,江水寒无语,然后捂嘴打哈欠,“哈,好困,我要睡一会儿。” 语罢,和衣卧倒,背对他们。 车厢内陷入安静,许久,久到司慕醴以为他睡着了时,那人没半分开玩笑的意思道:“将军想知真相,不如好好想一想,北玥国师的责任,由天算之人说出的话,有几句不应验的?这是原因之一。第二个原因嘛,和殿下有关,待到了帝都,答案自然揭晓。” “将军,您和殿下之间的事,我不便议论,但还请将军相信,殿下一直在为您改变,为您考虑。北玥水深,他不希望托您入深渊。司家一事是他心头的遗憾,你是司家唯一的血脉,他看你比看自己更重要。比起见到你风光无限,重入朝堂,他应该更期望你一生平淡,无灾无难。” “唉,我说的是什么东西,咦惹,好肉麻。” 江水寒使劲儿搓了搓手臂,正经不过半刻钟,又变得欠揍起来。 这次司慕醴没有骂他打他,认认真真思考起他说的一番话。 或许,他该同云辞开诚布公谈一谈。 不管云辞要做什么,此次回去,镇国将军一职他势在必得,有了权力,云辞总不会再赶他了吧。 思及此,司慕醴偷偷期待回帝都的日子。 车外,久不见司慕醴和那军医下车,沈清萱有了猜测,莲步款款,朝马车走去。 隋风瞧见,故意对兄弟们喊:“时间不早了,启程出发!” 说着,手里马鞭一扬,“啪”,抽在了地上,留下一条界线。 沈清萱懂了,但很不高兴。 一个下贱地位低微的副将,也敢对她吆五喝六,拿鞭子甩她,找死! 可找死又怎样? 她带来的人,明的暗的,全被落云辞一手诡异的妖术杀了,拼都拼不到一起,别提做成傀儡。 她现在是光杆将军,没人替她出头。 不过等着,等回到帝都,她必定促成四府审判,对落云辞处以史上最严酷的极刑。 她要当着他的面,将他身上割下的肉煮了,给众将士们分食!
第29章 目的达成 经过沈清萱半路劫人损失惨重,暗中窥探的各方势力默契撤退,因此剩下的路途格外平顺,唯独司慕醴一人整日愁眉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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