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听!”顾期年赌气般狠狠甩开了他的手,脸色阴沉,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双眼睛仿佛淬了冰。 楚颐手僵在半空中,脸色也沉了下来,缓声道:“真不想听?” 顾期年抬眸看向他,冷笑道:“你对陆文渊和司琴他们说送走就送走,毫不留恋,是不是因为你心里在意的根本就只有唐知衡?你和他……睡在一起,可有想过旁人如何看你们!” 他说得咬牙切齿,一双眼眸如同猎鹰一般死死盯着他,满脸怨恨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你若再敢与他亲密,我就……” “你就如何?”楚颐原本还想哄哄他,听着他话中的威胁之意,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不等顾期年回答,楚颐冷笑道:“我和阿衡六岁起便在一起,同吃同住形影不离,他性子和善,你幼时在雁子岭还是他将你送下的山,你就这么忘恩负义!若我与他相处亲密,你是想杀了他还是杀了我?” 顾期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静静站着,黑底织金的衣袍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顾期年目光冰冷,好半晌才轻嘲般笑道:“在你心里,唐知衡哪里都好,他性子和善,而我就忘恩负义,他可以随意抱你,而我只能看着,那你想如何?以后只要他不要我了对吗?” “你每次这样我真的很不喜欢。”楚颐淡淡道,看着他满脸阴沉怨恨,忍不住冷笑,“随便你怎么想吧。” “出去,我要休息了。” 他推开顾期年缓步朝床榻走去,心口处的闷痛和喉间甜腥却翻涌不止,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苍白的脸上连淡青的血管都清晰可见,殷红的血止不住沿着唇角丝丝滑落。 楚颐随手擦去血渍,伸手扶住一旁的屏风架子,微微缓着气。 顾期年静静看着他,清冷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转身就朝外走。 到了门口处,他脚步停住,许久都未再迈出一步,微蜷的指尖下意识握紧,垂着眸静静站着。 “楚颐,”不知过了多久,顾期年背对着他低声道,“我以后再不对你发脾气,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喜欢唐知衡。” 楚颐抬眸看向他,因担心有风,门口并未燃烛火,顾期年直直站着,半个身体隐在黑暗中,黑衣黑发挡住白皙的皮肤,只能看到一团浓重的身影。 顾期年道:“我不用你做很多,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但是你不许喜欢他,不许与他……与他做……” 他表情局促,有些说不下去,甚至有些后悔将司琴送走,相较于自幼一同长大的唐知衡,至少他不敢对楚颐有觊觎之心。 顾期年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好半晌又道:“只能跟我。”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着他的背影,完全不明白他又在发什么疯,淡淡道:“你挑唆陆文渊,送走司琴,我都不会怪你。” “但是阿衡不行。” 顾期年身形晃了晃,静默片刻后极无奈地笑了笑,深深吸了口气抬步欲走,楚颐在身后补充道:“你若实在不高兴,不如晚上也留下来,以后阿衡有什么,你都有什么好不好?” 楚颐认为这已是他能给出最大的让步和宠爱,若换成以往的阿昱与阿曦争宠,他早就直接将他丢出去了。 顾期年身体一僵,回头时脸侧微微泛白,沉着脸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怎么?”楚颐皱眉道,“这也不愿意?” “我……”顾期年一时有些语塞,偏过头好半天才冷笑道,“你说真的?让我和唐知衡一起陪你?他那模样长得跟狐狸精似的,我才不要,亏你想得出来。” “那就没办法了。”楚颐不再看他,缓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他懒懒靠在床头软枕上,目光无波地自门口处的身影又扫了一眼,淡淡道:“方才那瓶可以止痛的药在桌上,记得一并带走。” 顾期年没有回话,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执拗地不肯离开,直到唐知衡回来,才掀开帐帘大步走了出去。 而桌上那个药瓶,看都不曾再看一眼。 * 三日后,众人跟随御驾回京。 自那次狩猎比赛后,围场内曾又举办过两次比赛,楚颐身体不适并未再参与,而绫罗给顾期年送去的药也都被他推拒。 那日后,虽同在围场内,可楚颐再未见过顾期年一面。 回京途中,马车路过楚颐提过的那个盛产玉石的绿柳镇,顾期年那边尚未有动静,倒是在队伍停下修整时,阿衡带了阿暄兴奋找上了他。 “阿颐,附近就是绿柳镇了,不如我们换条路走?”唐知衡笑吟吟道。 绿柳镇紧邻京城郊外,虽城镇不大,却因生意火爆而十分繁华,为方便生意往来,绿柳镇主街几年前修过,正好连着入京城门,乘马车走去,一路逛着回京城很是方便。 “我都几年没吃过同福斋的点心了,”阿衡有些怀念道,“正好阿暄也想尝尝,要去吗?” 阿衡自幼最爱吃同福斋的红枣糕,当初邑城时买给顾期年,也是因为事先从阿衡那里了解的缘故,楚颐原本是计划带他们同去的,只是经上次一事,顾期年大概更不愿与阿衡同行了。 楚颐目光静静落在阿衡脸上,对一旁的绫罗道:“去问问顾期年要不要同去。” 绫罗应了一声,很快离开。 唐知衡闲闲靠在马车上,摸了摸额头,笑道:“你的小团子还在生气啊?上次究竟是因为什么?” 上次顾期年生气并离开,走之前还曾与阿衡打了个照面,但是楚颐未跟他提及,阿衡只知道他动了气,却不知原因。 萧成暄抬头静静看了楚颐片刻,轻声问:“什么小团子?” “哦,就是阿颐十三岁时……”阿衡自顾自说着,远远朝一旁的路旁看了一眼,挑了挑眉道,“看来他是不去了。” 楚颐目光随之看去,正见绫罗独自走来。 “主人,”绫罗上前道,“顾家小少主身体不适,说让主人先去,若他好些了就去追你。” 前两日好端端的哪来的身体不适,不过是推辞的借口罢了,楚颐表情淡淡,心知他正故意较劲,冷笑道:“那我们走。” 他们三人乘坐两辆马车沿着山路横穿而过,途径一个小小的村庄,后面便是热闹繁华的城镇。 到了绿柳镇入口时,太阳还正当头,楚颐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街中繁华,面色沉沉地看向一旁的绫罗道:“待会儿我会和阿衡他们先去和盛酒楼用膳,你等在这里,若顾期年找来,带他去见我。” 绫罗应了一声,身形轻快地跳下了马车。 和盛酒楼地处绿柳镇主街中央,是此地最好的一家酒楼,他们到时正是生意最热的时候,两层几乎全部人满为患,就连通往二楼的楼梯上都挤满了上下楼的客人。 他们一起进了一楼大堂,阿衡仰头看了一眼正中牌匾,感叹道:“不亏和盛酒楼,果然热闹。” 小二见他们几人衣着不凡,立刻迎上前,笑道:“几位公子怠慢了,眼下已没有空位,请几位随小的来这边坐等片刻。” 说着朝他们比了个请的姿势。 楚颐看了一眼身旁的萧成暄,淡淡问小二:“可有雅间?” 小二歉然道:“雅间一早就被预定完了,大堂中有个位置马上会空出来,几位公子可愿将就一下?” 阿暄忙在身旁道:“颐表兄不用照顾我,我坐哪里都可以的。” 楚颐静静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 正欲随小二离开,二楼却正好有个男子急匆匆下来,垂着头也不看路,整个人如风一般,直直就撞在了楚颐的身上。 楼梯附近人多嘈杂,男子又是下楼,过大的力道冲击下,楚颐躲闪不及,脚步踉跄,后退两步直接撞到了唐知衡的胸前。 肩胛处一阵钝痛传来,骨头仿佛都被撞碎了一般。 “怎么走路呢!”阿衡连忙扶住楚颐,冷声朝那男子喝道,又担心问,“阿颐,没事吧。” 楚颐皱眉摇头,尚未开口,对面男子已是一阵忙乱的致歉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 他一边抬起头来,一边继续赔礼,目光落在楚颐脸上时,却骤然愣住。 “小世……公子?” “朱老板?”唐知衡惊讶道。 楚颐没想到会在此处偶遇朱湛明。 听朱湛明说,他们此次本打算进京谈生意,刚好得知绿柳镇玉石不错,就顺道过来逛逛,至多也就在此处待上一天就会离开,没曾想竟然能有次缘分。 朱湛明低声道:“我本来就打算进京后投奔世子的,没想到正好赶上,那晚点咱们同路,也省的再麻烦了。” 楚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几年未见,他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爽。 朱湛明又看了一眼闹哄哄的大堂,拍着额头道:“你们是没等到位置吧?刚好今日有生意伙伴请客,楼上雅间宽敞,就一起吧,哎呀我都好几年没见过唐小公子了,若非这一身红衣,简直都不敢认了。” 说着他目光又落在萧成暄身上,犹豫问:“这位公子是?” 阿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轻声道:“我是随颐表兄一起来的,朱老板可以叫我阿暄。” 朱湛明一听瞬间明白,脸色立刻变了变,忙拱手道:“公子使不得使不得。” 几人一起上了二楼,二楼被分隔成六个大小不一的雅间,而朱湛明他们所在的雅间则在走廊尽头的最西边。 他此次下楼是为了去马车内拿账本,听他所说,邑城近来生意不太好做,他特意与钱老板强强联手,想入京收购些流行的布匹花样,而此时同行的钱老板和乙方正在雅间喝着茶。 雅间门推开后,朱湛明率先走了进去,客气道:“方才凑巧遇到几个朋友,两位老板不介意多加几双筷子吧?” 屋内立刻传来客套的交谈声:“怎会?朱老板的朋友便是我们的贵客,快请进来。” 等三人随后进去,端坐桌旁云淡风轻喝着茶的钱老板表情立刻微变,忙起身拱手道:“竟然是公子,几年未见,真是失礼了。” 钱老板并不知道楚颐的身份,只是猜测他来头不小,忙上前亲自替他将椅子拉好,又亲自为他倒茶。 楚颐轻笑:“钱老板不必客气。” 众人客套一番后,终于在桌旁坐定。 钱老板忙着叫小二重新点菜上酒,又叫人去请乐伶过来助兴,看了一眼唐知衡身上的红衣,凝眉思索片刻,凑近小二耳旁嘀咕咕半天,忙得不可开交。 雅间内开有两扇窗,正午的阳光温热,可因雅间深幽,徐徐送进的风依旧带了一丝凉意。 楚颐坐在桌前,随意朝对面扫了一眼,却刚好对上对面商贾看过来的目光。 “啊,你不是……”对面坐着一高一矮两名锦缎衣袍的男子,见了他脸色微变,有些惊讶地看向一旁的朱湛明,似乎没料到他们居然会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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