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颐看向他道:“陪我去看看吧。” “楚颐……”顾期年脸色微沉,目光紧紧盯着他,轻轻道:“你想出去?” “你不想吗?”楚颐丝毫不见惊慌之色,撑着脸看他道,“好好一个节日,过得冷冷清清的,或者说,你是怕我跑了?” “大不了我们不去主街,顾府门前巷中几乎无人踏足,周围又都是你的人,你怕什么?” 顾期年垂眸盯着眼前的酒,表情冷淡。 楚颐眸光微动,笑了笑道:“算了,我开玩笑的,不然我们喝酒吧。” 他伸手拿过顾期年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却因喝得太急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楚颐紧蹙着眉头,死死忍着胸腔的痛意,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将杯子重新放回顾期年面前。 “再来一杯。” 顾期年抿唇看着他,却没有倒酒。 楚颐笑了笑:“怎么,酒都不让喝了?” “我是很怕,”顾期年突然道,他的表情冰冷,目光却有些恍惚,“怕醒来发现一切都只是梦,怕所有事情早已停在三年前,怕你会像三年前一样,一声不吭地走掉,让我以为你死了,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楚颐神情微顿,皱眉看向他。 顾期年笑容带着一丝狠戾,声音轻缓却咄咄逼人:“楚颐,三年前你喜欢我,那现在是不是很恨我?你不会再骗我了对不对?” 他每次抛出来的问题都让楚颐无从回答,他心底微微叹气,只得敷衍道:“你怕我走掉,怕我死了,你那你拉住我死不放开,再让仇云跟着,好不好?” 楚颐顿了顿道:“实在不放心,不出去也行。” “好。”顾期年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他微微倾身拉住楚颐的手,似笑非笑道,“难得一个节日,就陪你出去走走,我不放开你就是了。” 楚颐心里骤然一松,手指紧紧回握着他,与他一路穿过重重院落,朝府外走去。 * 顾府坐落在一处清幽的小巷中,紧邻京城主街,与热闹繁华不过十几丈距离。 他们身边除了仇云,还带了十几个府内的护卫,而两人所谓的走走,也不过是在府前巷中携手散步,顺便远远看着主街满街花灯和燃放的烟火。 十五月圆夜,巷中铺了满地月色,虽未点花灯,却依旧亮晃晃的。 楚颐紧紧牵着顾期年的手,有意朝远离顾府大门的方向走去,直到停在尽头的矮墙处。 穿墙而过的冷风扑面而来,他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许久都止不住。 “风有些大,不如先回去吧,”顾期年看了他一眼道,“你若下次觉得闷了,我再带你出来便是。” 楚颐朝他摆了摆手,紧蹙着眉头,刚想说什么,忽然“咚”地一声巨响,灿烂的烟花飞至天空,如雨般分散落下,紧接着,无数道烟花紧跟着响了起来,天空顿时被照的亮如白昼。 楚颐抬眸看着满苍穹的灿烂明灭,轻轻笑了笑,话里有话道:“顾期年,这次烟花,是我看得最开心的一次。” 顾期年目光始终看着他,听闻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唇角,还未开口,一阵清脆的兵刃声响骤然响起,夹杂在烟火声中几乎轻微到可以忽略。 他脸色微变,抓着楚颐的手下意识紧了紧,黑暗中出现十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围了上来。 楚颐目光淡淡看过去,心里一点点安定下来。 他手下的这批暗卫,还是大陈初立时摄政王亲自赠予的令牌,百年过后,依旧训练有素。当初楚颐离京时本以为不会回来,有意想将他们留给母亲,因此并未带着,不然也不会有被关在顾府这种事了。 …… 巷中厮杀声不绝于耳,而烟花几乎将一切声响吞噬,楚颐被顾期年护在身后,挡住了所有血腥和刀剑,直到巷口处一驾马车快速驶来,他偏头看了一眼身前的少年,甩开了他的手。 “楚颐!” 顾期年下意识想抓住他,却只碰到他的一角衣袖,楚颐在江植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车帘放下的一刻,周围一切仿佛静了下来,他看到顾期年骤然失去血色脸,看到他紧抿着唇死死望过来,看到他双眸里的光一点点沉寂下来,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伤心。 又骗了他一次。 楚颐垂眸轻笑一声,顾期年这副被抛弃的可怜样子简直有趣得要命,轻易就能戳在他心中最软处,若非知道他平日实在讨厌,他都想再将他绑回府一次了。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了他最后一眼,车帘放下。 马车驶入繁华的主街,楚颐靠在车厢里,问:“绫罗和江恕呢?” 江植恭敬道:“属下已查过,江恕是被随意安了个罪名关在了刑部大牢中,本就没有实质证据,若主人开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楚颐扫了他一眼,江植没有提绫罗,是因为也心知绫罗此事关在顾府,只怕不好救出了。 顾期年被他摆了一道,回去不知该如何迁怒绫罗,再加上此时本就是身为暗卫的绫罗一手谋划,只怕此次也凶多吉少了。 楚颐道:“告知沐青云一声,无论用何种办法,必须将绫罗救出来。” 江植应了一声,犹豫道:“此事可要放在明面?” 楚颐想都未想便道:“不必,上回我抓他一次,这次他抓我一次,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就当一切抵消,可若绫罗真有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他,哪怕他是顾家嫡子。” 作者有话说: 会HE(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再说一次hhhh)小顾是真的喜欢,从小时候的留意,到感激,到崇拜,再到后来的放不下,是一步步陷进去的,楚颐开始就是当他和陆文渊一样,小猫小狗宠着,但是小顾太不听话了,慢慢让他认清现实他是个人!第一次遇到这种人,也会一步步陷进去的,其实已经开始了,只是他自己还没发现。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毓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回到国公府时, 安国公和昭康公主入宫赴宴未归,楚颐到了浮翠院后,立刻令人将暂居府上的沈无絮叫了过来。 他回京一事, 沈无絮尚未知情, 等匆匆赶到时,整个人几乎愣住。 “世子,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楚颐脱去披风后,身上是一袭纯白暗纹的锦衣, 烛火下面容如玉般清冷, 他坐在榻上稍稍缓了缓神, 目光冰冷地落在他的身上。 看着他三年未见却依旧温润妥帖,楚颐笑道:“过来替我看看脉象。” 沈无絮恍然回神, 连忙上前为他诊脉。 楚颐将手随意搭在一旁的矮几上,懒懒打量着房内熟悉的摆设,扫过墙上的画像时,目光忍不住顿住。 三年未回, 那袭红衣依旧灿烂如火,红白两个少年身影紧紧依偎, 眉眼间满是张扬肆意,一切都好像昨日才发生, 却又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表情一点一点沉寂下来, 看向一旁的沈无絮。 “如何?”他问。 “世子一切都好,”沈无絮温声道,目光忍不住落在他的脸上, 又很快避开, “只是……脉象上来看, 似乎与以往稍有不同, 不知是否是师父给世子换了别的药的缘故。” 楚颐表情微顿,静静问:“能看出不妥吗?” 沈无絮摇头道:“短时间不能,可世子停了之前的药,时日久了就不一定了,世子骤然换药,身体并未有其余症状,想来此药方十分温补,药引也定然珍贵。” 这个顾期年。 楚颐轻轻冷笑一声,问:“我的身体你一向最了解,此药方如此对症下药,寻常大夫可能开得出?” 沈无絮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还是道:“世子的病,连宫中太医都看不出任何端倪,寻常大夫即便开了药方也只不过权当一试罢了。” 楚颐心中稍安,懒懒靠在软塌上,才目光冰冷道:“此药方并非张九重所开。” 沈无絮骤然变色,站起身来。 楚颐扫了他一眼道:“不必紧张,你和张神医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连你都未看出有不妥之处,宫中太医想来也察觉不出什么。” 十三岁冬日那场宫宴上,皇后娘娘请来的术士在为各位皇子看相后,却错把楚颐也认作皇子,断然指出他命中富贵非凡,将他送上了风口浪尖。 那时安国公身处高位,二叔战场拼杀频频立功,楚家风头势不可挡,楚颐又年幼便随二叔入军营,楚家军心归一,威慑皇权。 宫宴上皇上龙心大悦,甚至赏赐他一把极贵重的宝剑,可即便是亲舅舅,哪有不担心的呢?当今皇帝当初即位时,为了皇位稳固甚至能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得知二皇子的生母沈皇后与外戚勾结行巫蛊之术,直接一条白绫赐死,连尚在襁褓中的二皇子都被随意丢至冷宫,若非命大,早已不知死多少次了。 后来安国公因腿疾离京寻医多年,二叔被数次打压后,甘愿为顾将军副将再入北疆,就连唯一的楚家嫡子都身患重疾,活不了几年,整日横行京中树敌无数,不过都只是想表明立场,楚氏并无不臣之心罢了。 沈无絮道:“那无絮稍后重新拟了方子交给绫罗姑娘,等世子调养好了就可完全安心了。” 说完,似乎才发现不对,朝屋中看了看到:“方才就未看到绫罗姑娘,不知她可有一同回京?” 楚颐沉默片刻,道:“绫罗暂时未能回来,沈大夫不妨多留住几日。” 沈无絮静静看了他片刻后,轻声道:“好。” “父亲的箭伤如何了?”楚颐又道,“还有四皇子,究竟有没有事?” 沈无絮轻声道:“大将军一切都好,不过是小伤,倒是刺客劫持四皇子时,心急之下将他丢入护城河,窒息昏迷了过去,后来醒了又是多日风寒,直到现在还在府中养着。” 楚颐眉头紧蹙,点头道:“知道了。” 等沈无絮离开后,他脱去了那身碍眼的白衣,沐浴更衣后,侍女新泡好了茶送来。 楚颐披着一件玄色外袍,缓步走到桌前,脚腕间金铃撞击发出清脆声响,他皱眉低头,唤来江植道:“将这东西想办法取下来。” 江植看到那条链子后,脸色微变,沉声道:“顾家竟敢如此对待主人!” 他伸手试了试链条,因紧贴着皮肤,若蛮力破开必定会伤到脚腕,可若要打开那个小小的锁扣,又实在是麻烦。 江植犹豫片刻后道:“属下无能,请主人忍耐一晚,等明日属下去暗卫中寻一位擅长开锁的试试。” 堂堂安国公府世子脚腕上被挂了南风馆小倌才会佩戴的链子,若传出去指不定引起何种猜测,此事也只能由贴身暗卫来做。 可第二日,江植找来的暗卫并未能将链子上的锁打开。 暗卫道:“这条链子并非纯金,质地更硬,几乎刀枪不入,锁芯里簧片位置特殊,须用配备的钥匙才能打开,属下并非不可一试,只怕不小心坏了这把锁,那链子就彻底无法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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