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颐蹙眉推开他的手,拿起桌上的药一饮而尽,而后看也不看他一眼,起身回到了床上坐下。 身后传来极轻极低的笑声。 “生气了?”顾期年放下碗筷起身跟了过去,他在楚颐身旁坐定,故意问:“很疼吗?” 楚颐嗤笑道:“刀枪火海都见识过,被咬一口能有多疼?” 顾期年点点头,也是,想了想,撩起自己的衣袖将胳膊递了过去:“要不阿兄也咬我一口?多狠都行,我绝不会叫一声疼。” 那声带着调笑的“阿兄”让楚颐心里微微荡起一丝莫名涟漪,他垂眸看了看少年白皙的胳膊,狠狠推开。 “狗才咬人。” 顾期年目光深沉,懒洋洋打量着他,仿佛在看一件精致的商品般。 “方才咬了你是我不对,”少年话里有话道,“我有件礼物送你,就当赔礼好不好?” 听他提到“赔礼”,楚颐莫名又想起了三年前的邑城,那时的少年乖顺听话,为讨他欢心,甚至愿意让他亲手涂上女子才用的胭脂。 他看了顾期年一眼道:“什么礼物?” 顾期年似笑非笑,从怀中摸出一枚精致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朱红绸布上静静躺着一条小指粗细的金色链子。 链子边缘处是枚小小的锁扣,链子上还挂着三四个金红色的铃铛,微微晃动,传来清脆的铃声。 顾期年放下盒子,拿起链子在楚颐面前晃了晃,俯身在床边半跪下来,脱去他的鞋袜。 “你做什么!”楚颐脸色骤变,欲收回脚,却被少年一把抓住脚腕。 “你听话些,”顾期年声音冷硬,语气却带着诱哄般道,“你戴上,我让你出府好不好?” 楚颐目光森寒地看着他,以往只有南风馆小倌才会在脚腕佩戴铃铛,顾期年为了折辱他,竟不惜连这种卑劣法子都用上了。 楚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不明白他哪来的胆子让自己出府,可一直被关在此处,他早已快没耐心,又看了一眼锁链后,他干脆顺从将脚伸了过去。 少年动作极轻,拿起锁链慢慢搭在楚颐脚腕间,指尖从光洁白皙的皮肤划过,又像是怕碰疼他一样,特意将链子微微提起,尽量不触到肌肤,锁扣锁死。 带好链子,他又替楚颐轻柔穿上袜子、靴子。 楚颐被他的举动折腾得浑身不适,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冷着脸问:“满意了吧?你真会放我出府?” “不是放,”顾期年慢条斯理纠正道,“是陪我一起。” 楚颐深深吸了口气,只要能让他出去,放也好陪也好他都没有意见。 他点点头:“那走吧。” 顾期年来时已令人备好了马车,正停在府内侧门处。 临上车前,少年又忍不住警告:“别忘了绫罗和你那个男宠还在我手里……” 顿了顿,他又转了口。 “算了,我知道他们对你来说不值一提,”他声音轻缓,含笑看着楚颐:“可你别忘了,萧成曦生母出身低微,若我不高兴,绝不会让他好过。” 楚颐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了眼前的马车上。 马车车身宽敞,却在本该留窗的地方钉了几道格栏,上垂着厚厚的帘子,几乎能挡住外界一切喧嚣。 车门没有镂窗,门上挂了把大大的铜锁,门外又是一道厚厚的棉帘,上了车,便几乎隔绝在四方的车厢中,除了马车是需要坐着,其余与在棺材内没有一丝区别。 两人双双上了马车,楚颐用手指敲了敲车窗,不屑冷笑道:“你这是关犯人吗?” 顾期年自顾自倒着茶,话里有话:“世子可比犯人难抓多了,既然好不容易找到,自然不能让你跑了。” 他放下茶盏,目光落在楚颐白皙的脖颈处,那截修长的脖子下喉结微动,脸色郁郁,忍不住又低咳出声。 楚颐的皮肤苍白近乎透明,出门时新换了一件衣服,依旧是最适合他的白衣,整个人虚弱、病态、憔悴,满满支离破碎的感觉,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 只有颈侧处的暗红十分显眼,牙印渐渐消了之后,只余一抹瑰色,有说不上的暧昧。 顾期年嘴唇轻抿,下意识伸手过去,欲触碰那道红印,楚颐却及时将他抓在手心,皱眉看着他。 “怎么,咬一口不过瘾还想再来一次?” 顾期年指尖动了动,垂眸低笑一声,几乎像是挑衅一般道:“即便我想再来,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明天就要上夹子了,明天的更新放在晚上十一点之后,么么~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le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一 5瓶;薤薤 4瓶;壬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你敢吗?”楚颐冷冷看着眼前的少年问。 他始终想不透顾期年为何成了这副样子, 明明从前优雅端正克制内敛,即便气急也只会抿着唇瞪人,眼下倒是学会泼皮无赖那套了。 楚颐松开他的手, 身体微仰靠在了软枕上。 顾期年没有回答, 饶有兴趣道:“我一直都觉得,你这副吓唬人的样子才最好看。” 马车出了顾府所在的巷子,未去主街,而是绕路走上了一条几乎荒废的小路。 楚颐知道他是故意气自己, 干脆闭起双目养神, 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心中却暗暗盘算着,待会儿若他们下了车, 时机合适,一定要想尽办法传信去国公府内。 马车出了主城又走上山路,虽一路快马加鞭,可足足走了整个下午才终于停下。 顾期年身边的仇云替他们打开车门, 楚颐下了马车才发现,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竟是三年前一同去过的醉仙楼门口。 楚颐忍不住咳了起来, 好半天止住后,饶有兴趣地扫了身旁的人一眼。 没想到三年未见, 他癖好倒是越来越广泛了。 京郊虽也算热闹, 却与城中的繁华不可相提并论,周围店铺林立,出入者大多是平民商户, 偶尔几位富家子弟结伴而过, 也都是寻常商贾公子的扮相。 楚颐从前在醉仙楼喝过几次酒, 从未遇到过熟人, 顾期年将地点选在此处,想来也是防备在外遇到熟面孔。 两人一起进了大门,仇云与其他护卫则守在门外或各个街角,虽不打扰,却也严防死守,若没有合适时机,想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 临近中秋,正赶上醉仙楼一年一度的花魁大选,二楼雅室被腾空作为休息室和“新房”,一楼则架起高高的台子,上缀轻薄红纱,若隐若现挡住正中的窄小竹榻。 二人随小二的引领上了二楼,被安排在靠窗的雅座,雅座远离人群,视野却极好,正对着楼下红纱后的竹榻。 楚颐靠坐在椅背上,轻飘飘扫了对面男人一眼,忍不住嗤笑。 “看来这三年你倒学会了享受,”楚颐淡淡道,“连醉仙楼花魁选举都特意念着,不知今日你带我来,是想让我帮你掌掌眼,还是打算直接送位美人给我?” 顾期年目光冷了冷,很快恢复过来,话里有话道:“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花魁选举定在戌时一刻,等茶点上了桌,楼下高台突然一声清脆的锣响。 “咣——” 紧接着舒缓的琴声悠悠流淌开来。 今日的选举已是终选,醉仙楼内佳人如云,初选时已选出一批才情相貌最优者,终选则是从最优中的最优选出三位上台,由客人一同竞价,竞价最高者,则当选为花魁,而出价者则可于当晚与花魁春宵一度。 楚颐对此类一向不太有兴趣,自选举开始便自顾自地喝茶,顺便观察着四周。 直到歌舞声起又落,三位候选者上台,台下传来众人兴奋地议论声。 “今日花魁选举,最终参与者就是这三位了,下面先有请琼花姑娘——”高台上主事者拖长声音喊。 楚颐手中拿着杯子,不经意朝楼下扫了一眼,却在那位名为琼花的女子身侧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手指僵住,脸色骤沉看向对面的人。 “我看你一直好像没什么兴趣,怎么?眼下见到你的那位小公子,不高兴了?”顾期年目光落在楼下,看都没有看楚颐一眼,语气里却满是轻蔑,“这副模样竞选花魁,倒是抬举他了。” “你究竟想如何?”楚颐皱眉问。 顾期年转回目光,神色沉郁地看着他道:“这么在乎他啊?可惜今晚价高者得,他就要去陪别人了。” 他话语咄咄逼人,笑意里都带着狠戾。 楚颐垂眸冷笑一声,也终于知道他带自己出来的目的,淡淡道:“果真是顾家一贯的手段,总是卑劣上不得台面。” “卑劣?”顾期年冷冷看着他,笑道,“是指逼良为娼吗?” “那你当初将我抢入府时,可想过自己是否卑劣!” 话音落下,一楼已开始竞价。 司琴身着一身素淡衣衫,垂首立在高台上,身形略微消减了些,表情谦恭,原本澄澈的双眸始终躲避着台下投射而去的目光,却又毫无反抗之意。 楚颐知道他一向胆小,当初留他在身边,也总是谨慎小心,从不敢多嘴半句,陆文渊被他送至抚州后,司琴随行身边一向照顾妥帖,从未惹他动过半点气。 楚颐站起身,目光冰冷地看了顾期年一眼,起身欲往外走,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不准走!”他沉着脸道,“是担心他,还是舍不得他?” 顾期年忍着满心火气,慢慢道:“我并非真的心硬如石,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我替你买下他,送他离京,第二,”他看着楚颐,一字一顿道,“就让别人买下他,过了今晚,我将他送还给你。” 说完,他松开了钳制问:“你选哪个?” 楚颐知道,这两个所谓选择,不过是在问他是否在意司琴而已,若是在意,就要送他离开,再不能陪在身侧,却不会遭人侮辱,若是不在意,即便被旁人当做玩物也无所谓,左右还是会回来。 他朝楼下扫了一眼,那群争先恐后竞价之人个个满面红光,盯着台上三人的目光仿佛饿狼一般,出身良家的司琴气质纯净,更是引起了众人兴趣。 他忍不住低咳起来,许久止不住,好一会儿后,才淡淡道:“送他去抚州吧。” 楚颐道:“既走就走远一些,多给些银两好好安置了,再也别回京。” 顾期年闻言轻笑出声:“果然是世子还是如当初一般,无论是谁,说丢便能丢掉。” 楚颐不想理他,转身欲走,还未动就又被他拉住。 “怎么,不敢面对?”顾期年依旧余怒未消的样子,执拗道,“哪都不准去,我今日就非要让你看着,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离开是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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