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年应了声,低眉顺眼地走至楚颐身边,恭敬跪下。 朱湛明拿了把瓜子磕着,也忍不住好奇勾头去看,却微微迟疑地“咦”了一声。 “这个朝云看身形打扮怎么和唐小公子……” 说着又觉得不妥,立马止了话音。 楚颐有些恍惚,许久才回过神来,问道:“今年多大了?” “回公子,小的今年刚满十七。” 楚颐没有应声,目光沉沉地打量着他,雅室内一时安静地落针可闻。 片刻后,伸手过去,掐住少年的下巴微微抬高。 少年脸部线条柔和,鼻梁小巧,望着人时一双鹿眼仿佛会说话般,灵动秀美,可偏偏眼尾微微上挑,眉梢眼角尽显魅色。 果真能称之为绝色。 他目光一点点流连在少年脸上,直到对方逐渐不安,颤声叫了声:“公子。” 楚颐回过神来,微微笑道:“此等姿容沦落到秦楼楚馆内,实在是可惜了,你可愿以后跟着我?” 少年犹豫起来,片刻道:“我……” 雅室门骤然被人自外推开,顾期年直直站着,脸色难看,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又看向楚颐。 楚颐松开手,淡淡道:“回来了?” 顾期年没有回话,死死盯着他,连话音都带了气:“我有话想对你说,能出来一下吗?” “有什么话非要此刻说?”楚颐好笑地看向他,“过来坐。” 少年没有回答,执拗地站在门口看他,见他始终不愿出来,脸色不虞地走上前,伸手拉住楚颐的手就往门外走。 楚颐皱起眉来,下意识挣了挣,却被他抓得更紧,修长手指几乎被禁锢在手心,指骨都微微泛起疼来。 “你做什么?”江植刚好进门,看到这一幕脸色顿变,立刻上前挡住道:“放开主人。” “让开!”顾期年一脸怒火,看都不看他一眼,牵住楚颐的手却又收紧几分。 指尖的痛意让楚颐微微蹙眉,温热的触感让他有些不习惯,心里却蔓延出异样的兴味和好奇,越来越想知道顾期年此时想玩什么把戏了,于是抬眸制止道:“让开。” 江植犹豫片刻,最终顺从让出了路。 少年拉着他直接下了楼。 直到出了云笙馆,走在热闹纷攘的红袖巷中,顾期年却依旧没有将手放开。 他脚步略急,整个人像是笼着一层黑气,越过重重行人快步走着,等出了巷口,又一路走上街道,到了最热闹的街心处才停了下来。 楚颐看了眼自己的手问:“可以放开了吗?” 少年手指动了动,最终将他放开,却将脸别向一边解释:“路上人多,万一与阿兄走散了怎么办?你若不习惯,把我当五皇子就好了。” 楚颐捏了捏手心,心想还真是顾惜性命啊,无遥引不可分开百步,又不是不可分开半步,如此谨慎小心,真像是顾家人的作风。 不过此时他们到了这么热闹的地方,原本顾期年的计划应该已搁置,根本无法再动手。 明明他只带了江植一人,鱼都已愿咬钩,顾期年却不愿收线了。 如此意气用事,真想看看他日后一点点失望到绝望时,会是什么表情。 楚颐对他笑笑:“还有话说吗?若没有的话,我陪你一起转转?” 作者有话说: 后面两章小顾会委屈一点点点点
第21章 街市热闹繁华,行人在身侧来往不断。 顾期年半垂着眸,似是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半天又忍住了,抬头看了眼周围,拉住楚颐的衣袖道:“陪我去那边转转吧。” 楚颐放眼看了一眼,见他选的皆是游人最多最嘈杂的地方,心里反而疑惑起来。 明明都已布置好,为何却突然不动手了? 江植探听到的消息,此次与顾期年私下传递消息的不过是顾家从前的旧部,因宋总督严查防控,此事并未传出邑城,只是些忠心之士妄图拼力一搏搭救自家小少主而已。 而为了让他们安心,楚颐身边也确实没有安排任何人。 楚颐扫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微微蹙眉。 两人各怀心事,沿着主街闲闲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朱宅附近的巷口。 “对了,”楚颐停住脚步道,“朱老板答应我的画也不知找到没,不如你随我去看看?” 顾期年点了点头,率先进了巷子。 到了朱宅门口,少年替他敲了门,此次一见是他们,小厮很快客气将他们迎了进去,不忘往他身后看看:“世子来了,方才我们家主说是要去见您,不知……” “他和钱老板在一起,晚些回来。” “是是,不知世子可有用膳?小的让小厨房帮您去做。” “不用了,”楚颐看向他问,“上次朱老板答应要找的画,找的如何了?” “已经找到一些了,世子可要先去看看?” 见楚颐点头,他立刻唤了侍女备茶,自己则亲自带他们去往书房。 朱湛明平日不爱看书,书房远离卧房,位于后院假苡橋山后的一方水塘旁,小厮一边摸索着找出灯烛点好,一边忙着搬来凳子请他们就坐。 等两人坐好,他大步走到书架旁,搬起一摞十几卷画卷,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暂时只找到这些了,其余的小的们还在找,世子看看若是缺了哪副,也可告知小的。” 楚颐伸手随意拿出一卷展开,萧瑟秋风中,满地金黄落叶的银杏下,身穿红衣的少年手持长弓,笑的张扬肆意。 顾期年抬眼扫了过去,微微怔了怔,目光落在了楚颐脸上。 楚颐微微笑了笑将画放下,又拿起另外一卷。 还是同样的银杏树,这次上面的人却不再是红衣少年,而是一白一黑两道身影,正以枝条做剑,切磋着武艺。 顾期年愣了愣,道:“这是……楚小将军?” 楚颐点了点头:“四年前我们随二叔来邑城时,朱宅正巧有位名画师,小住的那段时间,留下了不少手作。” “二叔死的冤屈,连副尸骨都未留下,还好这些画还在。” 顾期年沉默下来,想再替顾将军解释,又觉得根本无从解释,伸手替他拿起桌上的画卷小心一幅幅打开。 画卷很多,大多是三人比武斗酒的场景,偶尔也有单独的画像,皆是笑容明媚。 顾期年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楚颐笑得那么开心,最后的印象,还是在他九岁那年冬天的宫宴上。 那年宫宴,皇后为祈福国运,在外请来一位术士,据说隐居避世多年,已算得上半仙,能掐会算十分精准,术士在宫宴上为各位皇子们看了相,虽命途各有所缺,却皆还算顺利。 最后目光落到楚颐身上时,却骤然大惊,跪地行了一个大礼才道,安国公世子命里富贵非凡,将来必定是国之栋梁。 皇上高兴地重赏了术士,还将属国进献的宝剑赐给了楚颐,大臣皇子们也纷纷敬酒道贺,顾期年坐在角落里,看着楚颐笑着谢恩,客气地回礼,忍不住也跟着笑。 只是那夜过后,楚颐回府便受了风,从此大病一场,身体每况愈下,也很少再出现人前。 他又打开一副画卷,上面是红白两道身影亲昵靠坐在一起,似在谈天说地,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顾期年皱了皱眉,将画重新卷起放在一旁,又捞起一副新的打开。 这次是楚颐的独像,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头发用玉冠束起,手持长弓背风站着,衣角发丝在空中飞舞,眉目清冷,却有着凌厉的贵气。 顾期年手指顿住,忍不住轻抚着画像,心骤然狂跳起来。 “阿兄……”他抬眸看向楚颐,有些犹豫开口道,“这幅画像……可以送给我吗?” “你也喜欢云鹤生?”楚颐扫了一眼随口道,“他画工的确特别,笔锋随意却又重细节,若喜欢就拿着吧。” “谢谢阿兄。”顾期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开心,将画小心卷起放在了身边。 看完了画,楚颐令人将它们暂时收起,自己则起身打算回去。 顾期年拿起画像随之起身,却有些紧张起来:“阿兄,眼下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明日再回?” 楚颐笑道:“邑城的夜市才刚开始,有何晚的,你若不想回,自己留下便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 楚颐冷冷看了他一眼,径直出了门,小厮想要安排马车护送,也被他拒绝了。 巷中灯火昏暗,顾期年抱着画卷走在身侧,不时紧张地举目四看,直到进了主街,周围灯火辉煌,行人依旧热热闹闹地来往嬉笑,才微微放下心来。 “此处距离回去还远,不如我们再逛逛,等江植找来了,再乘马车一起回去?”少年试探问。 楚颐深深吸了口气,点头:“也好,许久没吃过这里的小吃了,我记得四年前,这附近不远有个云吞面的摊子做得不错,不如一起去尝尝?” 顾期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远处灯火零星,皱眉道:“阿兄吃的东西一向不是特意做的药膳吗?再说那里人烟稀少,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江植又不在……” “什么意外?”楚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少年愣了愣,很快别过脸去:“我是说,万一。” 楚颐点点头,“也是,那就不去吧。” 两人相对沉默片刻,前方却突然传来一声烟花飞溅,随即几匹烈马快速奔上主街,朝他们所在方向而来。 马匹跑的飞快,根本来不及避开行人,路人受惊吓纷纷尖叫逃窜,沿路贩卖的推车小贩躲闪不及,车被整个撞翻在地,满车货物骨碌碌滚得到处都是。 楚颐静静站着,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的兵荒马乱,毫无避让的意思。 “小心!” 顾期年脸色骤变,紧紧抓住他的手将他带到街边,而那些骑马的黑衣人,却像是认准目标一般,再次向他们冲来。 楚颐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都来邑城了,还紧追不放。” 他看向顾期年道:“看来,真的是很想让我死了。” “阿兄,其实……” “将他们通通拿下!” 一声高呼响起,无数身着软甲的士兵飞快从四面八方涌出,宋总督高坐马上,神情紧绷地飞驰到了楚颐近旁,翻身下马。 “属下宋长丰见过世子,世子可有受伤?” 楚颐问:“是何情况?” 宋长风道:“两日前,这些人便一直鬼鬼祟祟,大多藏身云笙馆附近,属下查到他们皆是顾氏旧部,目标正是冲着世子而来。” 顾期年脸上顿时失了血色,抿唇看向楚颐,一脸的欲言又止。 楚颐冷笑道:“难为他们有此雄心。” 他回望着顾期年,此时二人手还紧紧交握在一起,周围惊魂未定的路人尚未弄清楚情况,见宋总督在,纷纷朝他们方向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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