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一次的骑射比赛,本就难得,虽偶尔也会有点桃色韵事,可两位公子争抢一位小倌,还闹到刘大人亲自出手,就十分罕见了。 众人目光不时看向那道轻盈的蓝衣,表情皆是轻佻和不屑。 长得好看又如何?不过是身份卑贱的祸水而已! 顾期年对周遭议论充耳不闻,走了几步后,他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雅室。 朱湛明深深叹了口气,伤感劝道:“别看了,他没在那里,都这时候了,还是多顾惜顾惜自己,小世……公子他的脾性你不了解,你整日这么跟着他也没用,他就那性子,好心劝一句,你还是尽早放下,这也是对你好。” 顾期年蜷了蜷手指,没有做声。 周围立刻有人揶揄道:“这是舍不得那位公子呢,小公子如此上赶着不值钱,却为何偏偏不肯跟钱公子呀?” 话音一落,顿时传来众人的哄笑声。 顾期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心中甚至有些庆幸,好在方才未真的去向这些人求助,否则即便他们相信了他是顾家人,流言也指不定会传成何样。 一旁的钱姓公子听了顿时恼羞成怒道:“说什么呢!我能看上他?” “钱大公子此时说看不上了?方才是谁一直上赶着呢?”立刻有不怕得罪人的将话堵了回去。 “什么上赶着?不过玩物罢了!”钱姓公子表情狰狞,耳旁鲜血将披散的发丝沾在脸上,有说不出的狼狈。 他恨恨道:“爷想要的人,还从未有到不了手的,更何况钱家和刘大人的关系,就算我在这里请刘大人将他交由我处置,他也会同意,你们信不信?!” 众人嘘声一片,哄笑声更甚。 朱湛明气得险些翻白眼,忍不住撸起胳膊就要上前理论,却被少年轻拉住衣袖制止住。 顾期年强忍着满脸怒意,对他摇了摇头。 钱姓公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头一次在众人面前这么被下面子,干脆也不走了,指着稍胖的小吏道:“你,去替我回禀刘大人,之前的事我决定不追究了,我要将他带回府亲自处置。” 不远的银杏树下,一辆马车静静停着。 “主人,可要属下去教训那些人?”江植打量着楚颐的神色,低声道。 楚颐靠在车内,透过半开的车帘看着车外,心里莫名涌起无名烦躁,却没有接话。 他总觉得少年这么任由旁人奚落践踏,不过是为了逼他出手。 顾氏一向举着律法装模作样,平日不主动指摘旁人错处已算好了,何时这么能忍过? 江植等了片刻,起身欲去驾车,楚颐突然开口:“把他带来。” 江植愣了愣,敛神道:“是。” 此次来邑城,他们一路低调并未声张,可为防意外,江植特意调用了总督府的兵卫,那匹兵马一直不远不近守在山下隐蔽处。 楚颐身份不便暴露,江植一道令传下去,将事情交由了总督宋大人处理。 众人正议论纷纷,山口来路上却突然传来纷乱的马蹄声,一行十几位黑衣软甲的小将腰间佩剑,由远至近驾马而来。 “那些人是……” “似乎是总督府的兵卫!” 周围顿时一阵诧异的惊呼,人群骚乱起来。 为首的总督宋大人一袭靛蓝官袍,眉宇间是不怒自威的冷峻,带着兵卫们下了马,匆匆朝人群走来。 “见过总督大人。”众人连忙下跪行礼。 宋总督没有令众人起身,径直走到少年身前前定,客气地拱了拱手:“公子。” 周围顿时雅雀无声。 众人互相对视着,表情皆是难言的惊诧,宋大人身为三城总督,位高权重,怎会结识一位风尘男子,而且,还对他这般小心客气。 顾期年蹙眉打量着他,确认自己的确与他素不相识,立刻明白了是楚颐的意思。 “阿兄在哪儿?”少年静静道,“我可以走了吗?” “公子稍安勿躁。” 宋大人这才令众人起了身,抬眸从面上一个个扫过,最后,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衣衫凌乱的钱姓公子身上。 “跪下!” 他皱眉冷喝一声,钱姓公子身体猛地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回、回总督大人……是一个外地来的客商故意找茬动手,”钱大颤着声音哭道,“他不仅对小民弓箭相向,还想对小民下死手。” “小民……小民真的不知道这位公子与大人相识啊……” “客商?”宋总督皱了皱眉,未想到此人竟敢把错处推到世子头上,立刻道,“放肆!你可知那人是谁?” 他能是谁,不就是一个客商吗?钱大心里不确定起来,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宋总督脸色阴沉,对一旁道:“刘知州呢?让他来见我!” 没多久,前去通传的小吏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脸紧张的刘知州。 他走得匆忙,几次踩到尖锐的山石险些摔倒,迎上前后立刻陪着笑道:“宋大人以往不太关注邑城骑射赛事,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宋总督冷笑一声,道:“听闻此处有人故意与人为难,逼迫良家欲行不轨,而刘大人不仅不阻拦,反而为贼人后盾,可有此事?” 刘知州一听,顿时慌了,辩解道:“是谁乱嚼的舌根,绝无此事!方才不过有人为着一个小倌故意闹事,下官已打算将这位小公子交由钱大自行处理,绝不会随意冤枉任何人。” 周围顿时传来倒抽凉气的声音。 刘知州来得匆忙,未了解前因,见众人的反应隐隐觉得不对,未来得及补救,宋总督已再次开口。 “小倌?”他冷笑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他是谁的人?” 刘知州脸色一白,惊疑不定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钱大。 钱大也是一头雾水,只知那人是自己绝对得罪不起的,悔恨交加地摇了摇头。 宋总督冷声道:“当街行恶已触犯大陈刑法,你身为知州不仅不将他发落,反而一味放纵,来人!” 身后立刻有兵卫上前道:“是!” “将他绑起来,先在赛场跪上三日,让众人都看看不遵大陈律法的后果,三日后,送入箭林陪赛者练骑射,若能活着,可送入牢中,若不幸死了,直接葬入后山。”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刘知州道:“刘大人认为如何?” 众人对视一眼,一时窃窃私语起来。 “这……”刘大人脸色微变。 “莫非刘大人认为本官的命令有何不妥?”宋总督皱眉问。 “不不不……并无不妥……”刘大人脸色惨白,心虚道,“就照……总督大人的意思……” 钱大被护卫们反扣双手拖了下去,只留下声嘶力竭的挣扎和求饶声。 宋总督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少年,少年衣衫轻佻,浑身淡淡脂粉香,姿容却俊美出尘,不似平常。 本不该多嘴,可他却难掩好奇,他虽官位低微无幸见过安国公世子和身边之人,却也听过不少二人的风流韵事,低声道:“公子就是陆……” 一道黑衣身影自远处快步而来,江植道:“处理好了吗?” 宋总督回过神来,立刻止了话头道:“回江统领,皆按吩咐处理了。” 江植目光落在满头冷汗的刘知州身上,道:“刘知州以权谋私,没必要给他机会。” 宋总督恭敬道:“是。” 刘知州脸上瞬间失了血色,腿一软跪地道:“这位大人,求您……开恩……” 江植漠然从他身上扫过,看向了少年。 他微微皱眉,语气隐隐透出一丝不满:“主人要见你。” 等三人陆续离开,众人才渐渐回过神来,一时间炸开了锅,震惊或兴奋声才陆续响起。 “不知马车内那位玄衣公子是何等人物,来头竟如此大。” “早就看出那位小公子不是出身南风馆,他气质高雅,倒似官宦子弟。” “钱大公子平日横行无忌,这次终于栽了,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 “哎哎,你们说,那位公子如此宠爱这位小公子,争执后还特意回来为他出头……” 身后吵吵嚷嚷声不断,满心好奇地盯着马车,却又不敢过于接近,远远站着,迫切想要再看车内男子一眼。 马车车厢宽阔,中间放了张小小的茶桌,楚颐靠坐在车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茶盏。 不一会儿,车帘被人自外掀开,顾期年倾身进了车厢。 “好玩吗?”楚颐淡淡道。 少年身形稍顿,在对面坐定,目光清亮地看着他道:“阿兄还生气吗?” “生气?”楚颐冷笑一声,看着他,“若非不想节外生枝,你以为我会在意你的死活?” 少年脸色微变,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身上的蛊毒。 他抿了抿唇,解释道:“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阿兄在不在乎我而已。” “想让我在乎你?”楚颐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也配吗?” “还真把自己当男宠了?” 顾期年眸光暗了暗,垂下双眸。 楚颐静静看了他片刻,倾身上前扣住少年的手腕,将他逼至车厢角落。 乌黑发丝如瀑般落在身上,鼻尖几乎近到贴上他的脸。 “喜欢我宠着你啊,”楚颐话里有话,声音极轻道,“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 顾期年:反正你喜欢的跟我想的肯定不一样。
第17章 马车没有回朱宅,而是出了山路后直接去往南山脚下的小院。 楚颐闭目靠在车厢内,途中都未再看少年一眼,等到了地方,他率先下了马车,径直进了院门。 顾期年犹豫片刻,大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卧房,楚颐没有留人伺候,挥手令人退下后,门被下人贴心关了起来,少年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表情微变,却兀自倔强地转回了头。 “看来果真不怕。”楚颐在软塌上坐下,目光冰冷看着他道,“不是把自己当男宠吗?还不上前伺候。” 少年静静站着,没有动。 楚颐忍不住笑了。 他目光落在少年脸上,缓声道:“怎么,不愿意了?男宠应该做什么,还需我教你?” 少年眸光晃了晃,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停住道:“我知道阿兄不喜欢有人在你面前耍手段。” “可阿兄最后为何还是肯护着我?” 楚颐忍不住嗤笑出声道:“护着你?我不过是怕你死了消息传入顾家耳中而已。” 少年看着他,因为事先已明白,表情依旧平静,想到两月后母亲的丧礼,他垂了垂眸,声音极低道:“我答应过阿兄会听话,不会惹你生气,会讨你欢心,今日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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