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晋当即跪下请罪,态度颇为恳切。 曲斯远也跟着躬身要跪,却被一只手拽住,随即熟悉的冷香便扑鼻而来。 曲斯远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陛下,梅公子救驾时伤到腿,不方便跪。”苏洛屿看向元景帝,开始睁眼说瞎话。 曲斯远皱起眉来要挣脱苏洛的手,但却被孟怀晋提醒了一眼。 孟怀晋的意思很明显,这个非常时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苏洛屿的此番举动都对曲斯远有利,对他们离开有利,断然不能拒绝。 于是,曲斯远没做多余举动,只是神情淡漠不说话。 “那便不用跪。”元景帝瞥了眼苏洛屿,眼不见心不烦地挥挥手,道,“你赶紧带梅公子下去吧,让万洺也跟着。” 话音方落,苏洛屿便将曲斯远打横抱起,曲斯远攥紧了拳头,似乎是在隐忍。 苏洛屿便不看曲斯远神情,将人抱着告退,万洺也行礼后跟着离开。 废墟满是倒落的断梁楼板,虽有侍卫在前面开路,走得也很慢。 曲斯远头部靠近苏洛屿胸膛,能够听到清晰的心跳声。 待离元景帝有段距离后,苏洛屿明知故问:“阿城这次怎么不反抗了?” 曲斯远淡淡道:“没有人会跟活着过不去。” 苏洛屿于是但笑不语。 是啊,他不会跟活着过不去,他还要亲手将自己拉入深渊。 “阿城,从这个废墟出去后,你会去哪里呢?” 苏洛屿心里其实很清楚,外面南衙的人已经到了,今天他是带不走曲斯远了,可是他还是想问。 不过曲斯远这次答都没答,只是沉默地待在他怀里,跟着他走出废墟,走出黑骑的包围。 “罢了,慢慢来,不过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苏洛屿在放下曲斯远后,趁机俯身嘱咐:“别忘了,你还亲自杀我。” 曲斯远退后两步,冷眼看着苏洛屿。 苏洛屿伸手,对着曲斯远脸颊,隔空捏了下,然后侧身望向楼外正沉默对峙的南衙和北衙,半眯了眼眸。 不出所料,南衙实权果然还是掌握在冯太后手中。 作者有话说: 柿子:没关系,老婆现在不理我,等我查清真相,又会拥有一只黏人的可爱老婆! 崎某:欲言又止
第68章 假面(七) “新年喜乐,阿城。” 因南北衙的人尚不清楚楼内具体情况, 暂时保持沉默对峙现状。 苏洛屿和曲斯远默契地没有立即出现在众人视野,而是站在惜岁楼出口的屏风后,相对而站, 开始谈话。 “王爷莫名地单独带我出来, 想必是有其他缘由吧。”曲斯远看了眼外面的南北衙, 若有所指地发问。 苏洛屿颔首微笑, 低声直言:“我出现,说明有件事没能如愿得逞, 你出现,说明孟怀晋没有完全失败。如此, 南北衙的对峙便不会演变成血流成河,太后一党和陛下不也就再次打成平手, 暂时和解了吗?” 曲斯远语气淡淡地揭穿:“其实你们完全可以对孟怀晋动手, 不是吗?” 苏洛屿闻言莞尔, 俯身靠近:“阿城就不能觉得, 我是单纯想抱抱你吗?” 曲斯远没答, 沉默地退后两步,拉开距离。 “好吧,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阿城。” 苏洛屿收起嬉笑, 肃色谈起正事来。 “陛下没打算要孟怀晋死, 因为单单杀他一人没用,等冯太后回来, 太后一党立马就会彻底卷土重来,而以陛下手中现有的势力,对付他们并没有太大的胜算。” “王爷倒是难得坦诚, 而且看样子, 冯太后是个善于藏匿的高手, 无论是青鸾台,还是黑骑,都没有找到半点踪影。” 曲斯远假装没看到苏洛屿“公事公办,私事私办”,前后完全截然不同的态度,继续语气不变道:“所以,陛下是想利用孟怀晋?” “但是,孟怀晋也没得选,不是吗?”苏洛屿笑了下,但皮笑肉不笑,“而且对于他来说,他很乐意,毕竟这样不仅能活,而且还有机会拿到别的东西。” 曲斯远反问:“王爷怎么就这么确定,孟怀晋会按你所想的去做?” 苏洛屿直言:“你待在孟怀晋身边,应该比我更懂他的为人。他在很早的时候便开始算计三方势力,想要渔翁得利,万人之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屈居人下?” 曲斯远闻言抬眸看向苏洛屿,但苏洛屿上半身笼在阴影之中,脸上神情并看不真切。 不得不说,苏洛屿很懂人心,能够在最短时间发现,目前看似归属太后势力的孟怀晋,其实根本不属于任何一方。 他只属于他自己,属于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这样的人,看似难以驯服,但实则却是最好利用的,因为自己无法令其臣服,对手同样也是。 “王爷还是一如既往地工于算计。”曲斯远语气淡淡的,“果然全天下的人,凡是过王爷眼者,其心思犹如月照沟渠,一览无余。” 苏洛屿不禁轻叹一气,无奈道:“阿城,你这般说,可就伤到我了。” 曲斯远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眼苏洛屿,提醒道:“王爷大可不必装傻。” 苏洛屿虽然知道无用,但还是选择再次重申:“有些你看到的真相不一定是真相,我会替你找到真正的真相。” 曲斯远没回应,直接转身走出屏风。 苏洛屿苦涩地笑了下,也跟着出了屏风。 当两人前后脚出现在南北衙前时,众人心中也便有了定论,悬起的心没能完全落下去,沉下去的石头也没能完全升起来。 一种微妙的平衡,再一次无形中建立起来。 “茶楼走水失火,并无他恙,诸位将士且回去便是。”苏洛屿上前,与南北衙领将交涉。 南北衙领奖隔空对视一眼,皆是目露疑色,直到代表孟怀晋一方的曲斯远也上前,示意南衙领将一眼,双方才各自后撤。 “今日是除夕,真不打算回去吗?”苏洛屿犹豫了一番,等南北衙的人走远,还是开了口“九妹,她在等你一起守岁。” “不必了。”曲斯远没有抬头看苏洛屿,“王爷不必再尝试这些,毕竟王爷不是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吗?” “是,我该知道的。”苏洛屿说着强行按下心中的偏执念头,对曲斯远露出一个微笑来,“那么,祝你新年喜乐,阿城。” 此时,正逢黑骑办完事从里面匆匆出来,这就意味着苏洛屿要急于去做下一件事了。 苏洛屿提步离开,在与曲斯远擦肩而过时,刻意放慢了步子,低声留下了句话: “还有,不要忘了,离我太远就没有杀我的机会了。” 曲斯远神情并无变化,只是目送苏洛屿离开。 不多时,孟怀晋也从里面出来了,同曲斯远共乘马车离开。 没有人发现,在车帘落下那一刻,曲斯远看向惜岁楼出口,那片方才他与苏洛屿站过的地方,嘴角露出一个微不可查、转瞬即逝的微笑。 再工于算计,再善于攻心,不也被自己骗了吗? 是大骗子,更是大傻子。 “我就知道元景帝和苏洛屿没那么容易放过我们。”孟怀晋一坐上马车,便不由紧皱眉头,直言,“不过还好,元景帝只是想暗中扶持我去对付冯太后。” 曲斯远观察一番孟怀晋脸上神情,试探道:“苏洛屿方才和我交谈,态度很是奇怪。” 孟怀晋揉揉眉心,疑惑:“除了合作一事,难道还有别的?” 孟怀晋这般问,看似是交代了元景帝单独留他交谈后的结果,实则却是在反向试探曲斯远。 同时,他将元景帝的扶持说成合作,可见其蔑视和野心。 曲斯远心里笑笑,面上却做忧心状,道:“他也是只和我说合作,但以我待在苏洛屿身边三年的了解看,他应该是知道你并非冯太后的人。” 孟怀晋问:“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是诚心扶持,而是想看我和冯太后鹬蚌相争,然后渔翁得利?” 曲斯远直言:“师父这次可是刺杀元景帝,按理说只要他没死,你就是死路一条,但他却没选择杀你,还要扶持你,这可能吗?” 孟怀晋当即一拍额头,摇头笑道:“瞧我,方才在里面九死一生,紧张过甚,出来时连脑子都不灵光了,这般浅显的道理,既然还要十七点出。” 曲斯远笑笑,只道:“师父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今日实在过于惊险,至于元景帝和苏洛屿,不管他们打什么算盘,我们都得以喘息,以后有的是机会反击。” 孟怀晋点头,稍微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孟怀晋又提起一口气来。 车夫禀报:“大人,是信王殿下。” 孟怀晋闻言吐出气来,同时小声抱怨:“蠢货,怎么在这个节骨眼跑来了。” “师父要见吗?”曲斯远从旁边竹帘瞥了眼外面,道,“此处巷口僻静,又有信王人把守,见面倒也无妨。” 孟怀晋轻叹一气,然后率先掀开了车帘,同时瞬间换上一张笑脸,曲斯远紧随其后。 “下官参见信王殿下。” 孟怀晋带曲斯远做礼,信王当即上前一把扶起孟怀晋,急问:“孟大人,陛下已经回宫,我们的计划……” “王爷何必担忧?”孟怀晋笑着打断信王,语气轻松得好似刚才惜岁楼没被炸塌,“是出了点意外,但是并不会影响王爷的大计。” 信王显然是存疑的,还是追问:“但是我们已经错失先机了,若是今天他真死在惜岁楼,有冯太后那道圣旨,本王就可以顺势登基,可是他活下来了,以他的手段,定然会报复你我!” 孟怀晋心里讥笑一声,面上神色淡定从容,道:“王爷多虑了,要是他真能抓到什么把柄,下官此时怎么会完好地站在王爷面前呢?” 信王这才稍微冷静了点,问:“他没抓到把柄?” 孟怀晋道:“没有。” 信王又问:“真没有?他也没发现你和本王合作了?” 孟怀晋不得不用更笃定的语气道:“王爷放心,绝对没有透露任何蛛丝马迹。” 信王这才长舒一口气,直道:“好,这便好。” 曲斯远在旁边目睹这一幕,有种孟怀晋在哄小孩的错觉。 不过这位信王殿下,能从过去的啥也不是,变成现在有野心的啥也不是,也算是有一丝进步了。 他可能永远不会明白,眼前看似居于他下的人,不过是一只单纯利用他的财狼。 他更难以想象,在他沉溺于富贵温柔乡时,他的弟弟们早已野心满满,在政局中斗得头皮血流,用血泪教训换来了飞速成长。 他的野心来得太晚,而他的能力远不足以支撑这份野心。 这样的人,注定会成为好用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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