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珩沉默了一会儿,偏头“看”向窗外:“我希望他是假死。” 他希望来年烟雨飘然,春花烂漫之际,还能收到祝子熹亲自采来的新茶,希望他打马过长街的小舅舅远离乌烟瘴气的朝堂,能够恣意江湖,无拘无束,希望传言都是假的,希望……祝子熹平安无恙。 至于祝氏一族的血债,从祝苑到祝泽安,都由他来讨。 夜里又起了风,燕暮寒以昨日的刺杀为由告了假,闭门谢客,是故刚吃过晚饭,府中上下就没了响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风吹得竹叶簌簌,吹得积雪纷飞。 房间里点了烛灯,怕刺激到祝珩的眼睛,放置在很远的桌子上,软榻四周摆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都是燕暮寒特地命人从库房里挑出来的。 他就在这昏淡的光晕下,静静地看着祝珩,一遍又一遍地描摹早已深刻在记忆里的眉眼。 “何时学会北域话的?” 祝珩无法视物,不知天色如何,正在心里推算现在的时辰,闻言心中一惊:“嗯?” 燕暮寒勾起他的一缕头发,小心地梳理缠绕起来的发尾:“我说的是北域话,你我交流无碍,你分明能听懂北域话,何时学会的?” 自从祝珩问出那个问题后,他就一直在讲北域话,两个人说着两国的语言,却没有一丝违和感。 “没学会,只是勉强能听懂一二。” “一二?” “……七八分吧。” 燕暮寒倾身凑近,嗅到他发间的皂荚清香:“所以我上午说的话,你都听懂了?” 太近了。 即使看不见,也能感觉到,祝珩心里敲响了警钟,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妙,他下意识往后退,后背抵到了窗台。 “听懂了,却没有反驳,应当算是默认吧。” 如果祝珩看得见,就会发现燕暮寒的脸上浮现出疯狂的神色,病态的痴迷从他的眼底流露出来,如同丝线一般,将面前的人紧紧缠绕住。 “我……” “祝珩,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不是。 祝珩拨弄着手腕上的珠串,舔了舔唇,喉咙有些干:“我想……嫁给你。” 他身无一物,要成就一番事业,要向南秦复仇,需要将军夫人的身份,简而言之,眼下他什么都没有,只能利用燕暮寒。 想嫁给他,不就是变相的表明心意吗? 燕暮寒扬起愉悦的笑,他的长安脸皮薄,连喜欢都要拐弯抹角地说出来:“可我现在不能娶你。” 祝珩哑然,不等他问原因,燕暮寒自己就憋不住了,低下头,蹭了蹭他的肩膀,音色温软甜蜜:“我现在还未加冠,不到娶妻的年纪,你再等我两年,好不好?” 南秦和北域都是二十加冠,男子一般是行加冠礼后再商讨娶正妻和成家的事宜,在北域更看重年纪,认为二十岁之前心性未定,即使娶了人回家,也不算正妻。 燕暮寒不想拿其他的名分去侮辱祝珩。 “两年啊……”祝珩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他都忘了,燕暮寒刚满十八岁,还是可以被称为少年的年纪。 燕暮寒生怕他反悔不想嫁了:“如果你觉得两年太长了,我们可以先议亲,不,不行,议亲很容易出变故,等我想想,肯定还有办法的。” 不成亲正好,燕暮寒对他用情至深,成不成亲都会帮他,祝珩在心里敲着如意算盘:“没关系,不成q——” “有了!”燕暮寒一拍大腿,激动道,“你加冠了,你娶我就合规矩了,嫁娶只是走个过程,表面上你是夫君,但实际上你是我的夫人。” 原本他就是想嫁给祝珩的,紧赶慢赶,在祝珩加冠这年打进南秦,把人给抢了回来,如今还照着以前的计划来就是了。 祝珩语塞,一时间分辨不出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你,堂堂北域大将军,要像一个女子一样嫁给我,你是认真的吗?” 如果燕暮寒真的嫁给他,必定会沦为整个北域的笑柄。 他是南秦第一笑话,燕暮寒有望成为北域第一笑话。 还挺相配。 燕暮寒理直气壮:“当然是认真的,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办法很好吗?” 这一问给祝珩问笑了,他以为处处强调他是夫人的小将军极为在意谁是夫君,没成想燕暮寒为了与他成亲,竟然主动提出要做新娘子。 这么喜欢他吗? “是很好,但我以什么身份娶你呢?” 南秦六皇子的身份定然不行,一介平民也不合适,多少要门当户对,相差过于悬殊,世人会嘲笑燕暮寒。 祝珩这厢还在思索着,燕暮寒已经滔滔不绝编了起来:“你叫祝长安,迦兰国生人,娘亲不幸罹难,瞎眼爹路上遇到土匪,被砍了几百刀,全尸都没留下,血肉被野狗果腹……” 这故事编的挺合他心意,祝珩听得津津有味,可惜故事里的他没有兄弟姐妹,若是有,也和瞎眼爹一个下场就好了。 “瞎眼爹不得好死后,你便开始游历四方,从迦兰到南秦,你我在睢阳城相识,一见如故,互许终身。” “……这就没了?” “没了。” 祝珩从故事的艺术性角度出发,提出恳切的建议:“一见钟情太俗套了,最好再编点浪漫的兰因,比如月照柳梢头,画船听雨眠,之后就是喜闻乐见的分别,经年流转,你我久别重逢,破镜重圆,恨海情天……这样的剧情才够跌宕起伏,能吸引到人。” 久别重逢,七年算不算久? 破镜重圆,从对面不识到谈婚论嫁算不算重圆? 祝长安,大骗子。 分别并不喜闻乐见,你说的一切我们之间都经历过,只不过你不记得了。 你连我都不记得。 除了故事情节,祝珩对人物出身也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我的身份得厉害一点,不然配不上你。” 燕暮寒沉声道:“不必,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是我与你成亲,其他人的想法都不重要。” 那你不怕沦为笑柄吗? 祝珩没把这话问出来,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燕暮寒要作为新娘嫁给他,无论他的身份高贵还是低贱,燕暮寒都会变成笑话。 放着貌美如花的迦兰王女不娶,偏偏要嫁给一个男人,祝珩已经能够想象到燕暮寒会面临什么处境了。 悠悠众口难以堵塞,祝珩甩了甩脑袋,现在还有更值得他关注的事情:“长安是我的表字,你从哪里得知‘祝长安’这个名字的?” 燕暮寒笑了声,很轻,他的目光黏在祝珩脸上,语气凉凉的:“不告诉你,你自己想。” 雪狼性子高傲,燕暮寒养成了小狼崽的脾性,也在骄矜拿乔。 是祝珩先忘了他,他才不会主动提起当年的事。 炭盆烧完了,燕暮寒取来新的金丝炭,将炭盆放置在床边:“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 祝珩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摸索着下了软榻,燕暮寒扶着他走到床边,看着他坐下后才松手,拿起桌上热乎乎的汤:“喝了汤再睡。” “……我不饿。” “补身体的,你还想不想早点恢复了?”燕暮寒吹了吹汤,“大补,张嘴。” 祝珩条件反射张开嘴,含着一口汤后才反应过来,只能不情不愿地咽下去。 诡计多端的男人!! 多种珍贵药材炖的汤,一直用火煨着,熬干了一半,剩下的小半盅正好倒了一碗,燕暮寒全都喂进了祝珩的肚子里。 祝珩被撑得差点吐出来,明天一天都不想吃饭了,燕暮寒扶着他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饱胀感才消失。 床上铺了柔软的绒被,祝珩平躺在床上,舒服地喟叹出声,燕暮寒在床边坐下,碰了碰他的手臂:“往里躺躺。” 祝珩往墙边挪了挪,身边的被子凹陷下去,温热的身躯下一秒就靠了过来,躺在他身边。 是燕暮寒。 “快点闭上眼睛,睡觉了。” 祝珩“盯”着他,紧张地拽住被子:“你怎么躺下来了?” 燕暮寒振振有词:“我们成亲后都是要睡在一起的,你现在眼睛看不见,需要人贴身照顾,正好能提前习惯一下。” 烛火已经被吹灭了,房间里只剩下夜明珠,在柔和的光晕下,祝珩睁开的眼睛里写满了无措。 和心上人同床共枕,没人会不激动,燕暮寒紧张地抿了抿唇,祝珩失明的事发生的太突然了,他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就睡在一起的。 燕暮寒舒出一口气,将被子掖好,拉起祝珩的手握在掌心里:“别紧张,我今晚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前天晚上醉了酒,刚做过,不能太频繁。 作为一个体贴的夫君,必须克制欲望。 “我不是紧张,我热。”祝珩抽出手,把被子往下拉了拉,“灭掉两个炭盆吧,太热了。” 燕暮寒看看床边的唯一一个炭盆,又看看满头大汗的祝珩,语气迟疑:“你很热吗?” 祝珩“嗯”了声,他身上也热出了汗,拉开被子还不够,又去扯衣领:“燥得慌,太干了,嗓子像要冒烟了一样。” 燕暮寒担心他的身体出了新问题,紧张地问道:“除了热,你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祝珩试着感受了一下,目光逐渐呆滞,还真有个地方不舒服得紧。 那大补汤……他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小燕子的清奇脑回路 小燕子:年纪不够,无法娶妻QAQ 长安:那我们暂时不要成亲。 小燕子:不,我可以做新娘!
第24章 帮助 “还有哪里不舒服?”祝珩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燕暮寒急得翻身下床,“我抱你去找医师。” 祝珩甩开他的手,往床榻里面爬去:“我不去!” 要真去找了医师,那他丢人就丢大发了。 怎么突然开始讳疾忌医了? 燕暮寒顾不上三七二十一,握住他的脚踝就往外拖:“不行,必须去,你身体不舒服,万一拖久了会出大问题的,要是你不愿意被抱着,我背你去也行。” 祝珩:“……” 他在意的是背或者抱吗,他在意的分明是那难以启齿的理由! 寺中清净,祝珩从小心性淡泊,过得犹如苦行僧,对于房事的了解仅限于话本,他未曾像话本中写的那样春心萌动,更未曾自读过,偶然的身体需求都是泡泡凉水草草了事的。 是以遇到眼前的情况,祝珩根本无法泰然自处,心中慌乱羞怯,第一反应就是藏起来。 可惜燕暮寒不给他躲藏的机会,抓着脚踝就将人拖到了床边,跟个野蛮的土匪似的,动作间带着一股要霸王硬上弓的狠劲。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祝珩被拽出了火气,他心中本就燥乱,抬腿便蹬,有几脚踹实了,赤裸的脚心蹬在燕暮寒的胸腹和大腿上,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他感受到柔韧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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