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暖和,祝珩准备看完书就睡下,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衣服松垮,在和燕暮寒的拉扯下滑落了大半。于是祝珩对燕暮寒的脸有了更加直接的感受,像是刚煮熟的破壳鸡蛋,温热柔软,贴着他的肩窝,绵长的鼻息里带着酒香,熏得他锁骨发痒。 燕暮寒的头发很软,发尾打着弯,勾得祝珩脖颈处的皮肤发痒,他低头一看,胸口浮起了浅浅的红疹,像是蹭到了燕暮寒的耳朵,染上了殷红的血。 祝珩胸腔里堵了许久的气吐了出去,他终于逃出了烘烧炉,混沌的思绪逐渐明晰,有如脱胎换骨重塑人身一般的畅快。 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彻底醉倒的燕暮寒脸上带着甜笑,到此时才显出少年应有的天真,祝珩扶着肩膀将他推到软榻上,下了地。 酒醉吐真言,如果说今夜之前还只是怀疑,那燕暮寒的话和行为已经给出了答案。 祝珩站在软榻旁边,目光从燕暮寒的眉眼扫过,落在水津津的唇上,那点害羞的舌尖已经缩了回去,不见踪影。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捏住燕暮寒的脸颊,意料之外的,捏到了一点软和的颊肉。 婴儿肥还没有褪干净,就敢醉酒耍流氓了。 “燕暮寒,你喜欢我吗?” 祝珩问出了这个问题。 醉酒的人无法回答,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雪越下越大,瓦片上掉下一大堆雪,砸得窗边的竹子“咔嚓”一声弯了腰,竹叶从窗纸上划过,映出张牙舞爪的影子,像是人心中疯长的欲望。 夜深了,祝珩挤在燕暮寒身边躺下,软榻容不下两个大男人,他叹了口气,翻过身,将拱成一团的小狼崽子捞进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烛灯燃尽,房间里陷入黑暗,祝珩的指尖掠过胸口,狠心扯开衣服,闭上眼睛。 - 祝珩睡眠浅,第一次和别人同塌而眠,浑身不自在,直到五更天才睡过去。 期间有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眼皮太重抬不起来,抱怨似的咕哝了声,声音便停了,而后是一阵好眠,彻底醒过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天光大亮。 软榻放在窗边,阳光透进来,祝珩遮住眼睛,拿开手时,昨夜的记忆全部回笼。 他本以为躺在燕暮寒身边会睡不着,但最后还是没抵挡住困意,就像他不想和恋慕他的燕暮寒扯上太多关系,但最终也没能拒绝诱惑,走上了这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 枕边放着一柄弯刀,但醉酒的人已经不见了。 祝珩低下头,刻意拉开的衣襟已经被系好了,红疹也涂了药。 他伸了个懒腰,打开窗,仔细端详起弯刀,刀柄上刻着几个符号,应当是燕暮寒的名字,刀锋银亮,透着淡淡的血腥气。 今天的阳光真不错啊。 雪后初霁,天色明媚,祝珩收起弯刀,抿出一丝满意的笑。 吃完饭后,祝珩提出要出去逛逛。 燕暮寒一大早就出去了,离开前嘱咐过,缺什么少什么就去找,总之事事要顺着祝珩,裴聆不敢拦他。 府里的人都被燕暮寒敲打过,管家一看到祝珩,立马过来问好:“主子,你这衣服恐怕太招摇,要不要换一身?” 祝珩穿的是南秦服饰,大大咧咧地走在北域的都城中,肯定会被巡逻的侍卫盯上。 “行,那劳烦您帮我找一身衣服了。” 裴聆将他的话转告给管家,欲言又止。 祝珩侧过头,声音冷淡:“有话直说。” 裴聆沮丧道:“主子聪颖,相信很快就能学会北域话了。” 方才他没有开口,祝珩就听懂了管家说的话,他的存在已经可有可无了。 那管家一直盯着他的衣服,面色为难,再结合这里是什么地方,稍一思索便能猜到管家说了什么。 祝珩无心解释,正好管家拿来了衣服,他道过谢就进屋了。 北域人喜欢在衣服上绣狼纹,将对延塔雪山的信仰穿在身上。 狼纹,弯刀,都是北域人重视的东西。 祝珩从书中知晓了北域的风俗人情,但书里没有教过他,如何穿北域的衣服。 祝珩费了好大工夫才研究明白,脱了穿穿了脱,重复了两三次才穿好衣服和裤子,看着剩下的一堆衣服配饰,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之中。 这几条毛绒带子是什么? 这毛绒绒的短袄要套在外面吗? …… 祝珩头都大了,扯了扯衣领,考虑要不要放弃出门。 正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清朗的少年音色带着喘,燕暮寒像是刚刚跑回来,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欣喜:“是我。” “进。” “听裴聆说,你想出去逛逛,想去哪里?” 一激动又说了北域话,燕暮寒清了清嗓子,走近:“咳,想出门,你去哪里?” “还没想好,你有推荐吗?”祝珩将手里的毛绒带子递给他,“若是没有的话,可以趁帮我穿衣服的时候想一想。” 变了。 祝珩对他不客气了,也更亲昵了,可惜他昨晚喝了太多酒,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是早上醒来发现祝珩紧紧抱着他,衣衫凌乱。 他们大抵是睡了。 燕暮寒忍着羞意,将毛绒带子放下,拿起短袄:“这个,先穿。” 一件件衣服配饰被套在身上,祝珩不太适应,总觉得自己这副打扮很奇怪,燕暮寒面对他时的反应也怪怪的,不像是酒醉后耍了流氓该有的镇定。 也不像是表白心意后会有的从容。 “你在,想什么?” 祝珩眸光微沉,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不咸不淡地笑了声:“我在想新婚夫妇,夫人帮夫君整理衣冠。” ---- 作者有话要说: 世人笨得平等,但长安只会对小燕子解释~
第17章 断片 果然睡了! 男子与男子在一起违反阴阳调和,听说行房时处于下方的承受者会很疼,他没有疼,那痛的岂不是…… 燕暮寒眼神复杂,愧疚中夹杂着一丝隐秘的喜悦,没有人能不为完全占有心上人而欣喜,无论是精神上的占有,亦或者是身体上的占有。 心脏鼓噪,他狠狠地掐了下掌心,逼自己冷静下来。 祝珩用穿衣之事委婉暗示他,定然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身为男子却委身于他人,心里多少会留下疙瘩。 燕暮寒体贴地帮祝珩穿戴配饰,系好腰带,然后小心翼翼地拉起他的手,问道:“疼吗?” 他只问这一句,以免祝珩不自在。 燕暮寒定定地看着眼前人,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描摹祝珩的眉眼,也曾在月夜下细细端详,用尽了溢美之词去夸赞。 但事实上,人间言语都描述不出祝珩带给他的惊艳。 祝珩生了一双与常俗有出入的鸣凤眼,眼头圆润带钩,眼尾上挑起近乎锋利的弧度,致使整个眼型狭长,不笑时眉目冷厉,一勾唇便冻雪消融,上眼睑折出脉脉情意。 若是掐上一把折扇,便与九重天宫里走出来的仙人如出一辙,不染纤尘。 正是他的金枝玉叶。 书上说鸣凤眼是大富大贵的命,祝珩合该端坐明月高台之上,受万万人叩拜。 燕暮寒想。 祝珩:“?” 是在问他手背上的烫伤吗? 烛芯留有余温,烫到的时候火辣辣的,但过了一夜后已经没有感觉了,燕暮寒还记得这茬,可见昨夜醉的不够重。 那怎么还能如此坦然自若? “不疼了。”祝珩不动声色地抽出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心中的古怪感越甚,他挽起一缕头发,“我用不用把头发整理一下?” 北域的男子豪放不羁,平日里不束发,喜欢披散着头发,或者是编成小辫子。 燕暮寒自告奋勇:“我来帮你!” 新妇过门要挽起发髻,祝珩想整理头发,定然是和方才那句话一样,在委婉提醒他,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看来成亲的事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世间好男风的人很多,但能到最后的很少,正大光明、明媒正娶更是少之又少。 燕暮寒曾经幻想过他和祝珩的成亲仪式,他们会穿着相同的款式的喜服,堂堂正正地拜天地,轰轰烈烈的结良缘。 祝珩当初说要娶他,他应允了,便将自己放在夫人的位置上。 燕暮寒不在意上下,但如今他夺了祝珩的身子,就想事事完备,不让祝珩输给任何新娘子。 喜服要有,嫁衣也要备上,并且得是奢华瑰丽的凤冠霞帔。 唯有世间独一份儿,才配得上他的金枝玉叶。 祝珩坐在桌前,透过铜镜,可以看到燕暮寒正撩起他的头发,一点点梳开。少年将军梳的很认真,那双握惯了刀的手很稳,梳到发尾的时候怕扯痛他,还贴心地攥住发梢上端。 他突然想起在四水城初见燕暮寒的时候。 千钧弓射出的箭从他的身侧穿过,强劲的力道差点将他带倒,那时祝珩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射出这一箭的人会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头发,轻轻梳理。 燕暮寒对他很好,可世间情爱比琉璃脆,比彩云易散,比人心变的还快……这份喜欢又能持续多久。 想前些日子燕暮寒还性格羞怯,逗弄一句就红到了耳根子,而今耍酒疯表明心意了,却又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是想反悔吗? 亲了抱了,如今又把告白咽了回去,哪里有这种道理。 祝珩摩挲着手腕上的珠串,心里泛起一片冷意,他不在意燕暮寒的喜欢,但不愿意吃这个亏。 “将军的手真巧,文能编发,武能拉弓,你我在四水城初见,你那一箭冲上城墙,差点……”祝珩点了点左胸口,在铜镜里和燕暮寒对上视线,含笑道,“差点从这儿穿过去,将我钉死在四水城城墙之上。” 头发被扯了一下,逐渐成型的辫子散开,燕暮寒失了血色的脸映在镜中,有种模糊的脆弱感。 心里堵着的气散了些许,祝珩移开视线,暗自在心里腹诽:活该,谁让你惹我不痛快。 明隐寺方圆十里以内的人畜都知道,祝珩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主儿,惹谁都别惹他不痛快。他会因为山下的小孩打折了狸花猫的腿,半夜不睡觉,装成鬼去吓孩子;也会因为大皇兄将他推下水,暗中帮其他皇子出谋划策,争宠抢风头…… 打小是佛祖看着长大的,却养出了一副恶鬼心肠。 燕暮寒的手很巧,重新编好了头发,他按住祝珩的肩膀,自上而下地看着他,颤抖的嗓音里带着后怕:“那一箭,我不知是你。” 他踏过南秦的十二座城池,以为要在大都才能见到祝珩,大概是上苍垂怜他,祝珩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惦念了多年的人,哪里舍得伤害分毫,哪里舍得……让他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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