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的白日梦会成真呢。”他嘿嘿地笑,“这次回来,我娘都不说我了。” 他嘀嘀咕咕说着话,乔松年忽而闻到一阵浓郁的茉莉香气。 “韵儿。”他低声道,“这两日你的气味好像比平时浓一些。” 祁韵傻乎乎道:“什么气味?” 乔松年:“……坤君的气味。” 祁韵反应过来,有点儿脸红,掰着指头算起来:“我的情潮不太准的……上一次、上一次是……” 他忽然想起,自己印象中的上一次,还是十五六岁时的情潮,而现在他的实际年纪已经要满十九岁了,他记的时间应当不准了。 他就抓抓脸蛋:“我不记得了。” 乔松年:“不记得也没关系,嫁了人,多少还会变。” 正说着,马车到了宅子门口,乔松年扶着祁韵下车,祁韵脚一挨地,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乔松年扶稳他:“还能不能走?” 祁韵现在一听他的声音,心口就开始怦怦直跳。他捂住胸口,小声道:“我腿软。” 乔松年一愣,察觉他身上的茉莉香气越来越浓,连忙将他一把抱起来,急急进院。 “怎么来的这么快。”他微微蹙眉,吩咐迎出来的周婆婆,“夫人情潮来了,这几日备好清淡软烂的吃食,还有热水。” 周婆婆忙道:“是。” 乔松年径直进了主屋,到卧房中,把祁韵放在床上。只这么一小会儿,祁韵额上已经冒了一层细汗,脸颊也变得红扑扑。 乔松年给他解下披风,脱下夹袄和棉鞋,他就靠在软枕上,小声问:“婚后的第一次情潮,是不是很容易怀上宝宝呀?” 正给他脱袜子的乔松年一愣,抬头看他。 祁韵不好意思了,把半张脸埋在软枕里,说:“我听别人说的。” 乔松年微微一笑:“有这种说法。” 他将脱下来的袜子丢在一旁,起身来脱祁韵的中衣。 这个姿势靠得很近,祁韵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小声问:“那……我们要宝宝么?” 乔松年顿住了。 他垂眸望着祁韵,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如果他们有一个孩子……他的人生就圆满了。 有父母、兄弟、妻子、孩子,没人再比他更圆满了。 可是……万一祁韵日后恢复记忆,这个孩子的处境该多么尴尬? 从血缘关系来说,他是他父母的亲生孩子,可是从感情上讲,他却是他母亲的一个人生污点。 祁韵会怎么待他? 就算其他人都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可是祁韵自己是明白的,祁韵会疼爱这个孩子,还是恨他? 太煎熬了,对祁韵、对孩子,都太煎熬了。 乔松年收回了视线,将他的两条手臂拉下来,放进被里盖好:“你年纪还小,不着急。” 祁韵噘起嘴:“你不想要?你除夕时还同我说,你想要个坤君娃娃。” “……”乔松年笑了笑,“我确实想要个坤君娃娃。” 但那时候许下愿望容易,现在愿望真要实现时,他又不得不考虑其他。 “不过,我没说马上就要。”他最后只能这么说,“再等几年,我们都更稳重些,也许更好。” 祁韵瞅着他,不作声了。 乔松年站起身,到一旁的衣架前,解下披风,脱去夹袄。 床上的祁韵忽而开口:“可是我想要。” 乔松年一愣,回头看他。 祁韵抱着被子,眉头微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很想要和你有一个孩子,我不想等。” 乔松年完全没料到他会说这话,喃喃道:“韵儿……” 祁韵若有所思:“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以后会后悔的。” 乔松年几步走过来,坐在床边:“你会好好待他?” “当然。”祁韵奇怪地看着他,“他是我们的孩子啊,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乔松年一时语塞,默默望着他,好一会儿,才笑了笑。 “韵儿,谢谢你。” 谢谢你给我一个圆满的人生。 …… 乔松年准备动身离开云县时,已是正月初九。 他脸上难掩倦色,神情却又轻松愉快,亲自伺候祁韵梳洗穿衣,一块儿吃了午饭,又叮嘱:“我这阵子不在,你有事就回家找泰山泰水大人。” 祁韵点点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乔松年刮刮他的鼻尖:“说不准。今年的事情太多了,年后头三个月应当都忙得脚不沾地。” 祁韵有点儿不满:“怎么这样忙……那你的意思是三个月后才来看我了?” 乔松年笑道:“当然不是。我争取一个月回来陪你几天。” 一个月才回来几天? 祁韵心里直犯嘀咕:“难道之前在宜州,你也是一个月回家几天?” 乔松年想到那时祁韵和乔鹤年的相处,道:“差不多。那时候一个月回家两三次罢。” 祁韵:“……” 他道:“你这哪是回家,你是到家里做客的罢。” 见他生气了,乔松年也有些无奈,道:“韵儿,我也不想这样。” 要是把祁韵接到台州去,两人倒是可以天天见面,但是台州到处都是乔鹤年的人,不消一两日,祁韵就会被发现。 要是乔鹤年发现这一切,发现祁韵失忆、发现祁韵把自己认成了夫君,乔鹤年不知道会发多大的脾气,不知道又得罚得祁韵多凄惨。 乔松年叹了一口气。 这会儿他才觉得自己骗祁韵是多么可恶,若以后祁韵恢复记忆,大概会觉得这是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可是,如果重来一遍,他大概还是会骗他这一回。 乔松年心情复杂,道:“要是有空,我尽量回来多待几日。好了,韵儿,我走了。” 说着,他就站起身。刚刚还在发脾气祁韵一听他要走,登时转过身:“这就走了?” 乔松年:“时候不早了。云县去宜州没有水路可走,我一路骑马,得三四个时辰才到宜州城,现在出发,到家也天黑了。” 祁韵十分不舍,蹙着眉头:“不能明日再走么?” 乔松年又 刮了刮他的鼻尖:“到了明日,你又要说后日再走。如此拖下去,哪天才能走?” 他掏出钱袋,从里头拿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祁韵手里:“你拿着花用。应该够用到下次我回来。” 祁韵道:“在远波县你给我的二百两还没用完呢。我一个人在这里,花不了多少钱。” 他要把银票再还给乔松年,乔松年却说:“拿着罢。我不在家,万一有事,说不准的。” 祁韵瞅了他一会儿,把银票收了回来,塞进自己的小荷包里。 “那你出门在外,要当心。”他说。 乔松年点点头,披上披风,将桌上油纸包好的烙饼和灌满的水袋拎起来,便往外走。 祁韵连忙跟着他走,边走边问:“你真的不带别的什么行李么?要不要多穿一件衣裳?” “不用。我出门一向带的少。”乔松年走到后院马棚,他一路骑过来的那匹马正养在马棚里,休息了这么几日,马儿的皮毛都养得油光水滑,精神十足。 他把马儿的缰绳解开,牵出马棚,从侧门出去,翻身上马。 “好了,韵儿,回去罢。”他转向立在侧门口送他的祁韵,“照顾好自己。” 祁韵幽怨地瞅着他,像是有话要说,但半晌也不作声。 乔松年叹一口气,只道:“走了。” 他轻轻一夹马腹,催动马儿往前跑,祁韵立刻急了,眼眶也倏然红了,快步追下石阶:“松年!” 乔松年连忙勒住缰绳,往回看。 祁韵在他后面追,拎着裙摆跑得飞快,把周婆婆吓得大喊:“夫人,慢点!” 祁韵呼哧呼哧喘着白气,追上乔松年。 “我、我跟你一起出去做生意罢。”他带着哭腔,“你不在云县,我也不想在云县了。”
第130章 离别2 乔松年一愣, 眼中带了温柔和无奈,笑道:“快回去罢。” 祁韵急道:“我是说真的,我们一起出去做生意。” 乔松年望着他, 那眼神像是十分不舍,但又万般无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韵儿, 你好好待在这里,我们才能长久。” 祁韵愣住了,刚想再说话, 乔松年却不忍再听,一夹马腹, 马儿载着他跑了出去。 祁韵没料到他就这样走了,急得大喊:“松年!” 乔松年眉头一皱,咬紧后槽牙忍住回头的冲动,骑着马飞快冲出了巷口。 祁韵眼睁睁看着他骑着马消失在巷子口, 徒劳地追了几步,最后只能颓然停下。 周婆婆追上来,扶住他:“夫人,别太难过了。这做生意的人嘛,就是这样,要常在外面跑, 生意才做得开。” 祁韵眼眶通红, 盯着巷子口,泪光盈盈,好半天, 才被周婆婆哄着扶回了家。 乔鹤年这一次醒来,是在回宜州的商船上。 运河新年开航, 往来的商船多得不得了,他躺在微微摇晃的床板上,能听见窗外繁忙的呼喝声和哗啦啦的水声。 他静静盯着厢房顶上的木板,好一会儿,才翻身坐起来,一阵眩晕立时涌上眉心。 身旁的阿影立刻起身:“大少爷,您醒了。咱们快到宜州了。” 乔鹤年揉了揉眉心,道:“我怎么在这儿?” 阿影一愣,道:“那时咱们一块儿沿着运河,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找少夫人,突然您就说要出门,让属下接着找,您骑着马就走了,直到昨夜才又同属下会合。” 乔鹤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走了几天?” 阿影算了算:“初四晚上走的,今日已是初十。” 六天。 而这六天里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没有一点印象。 这同小年那阵子的情况一模一样。 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昏迷,昏迷中却又能跑出去做别的事? 乔鹤年甩甩脑袋,而后才问:“有没有发现少夫人的踪迹?” 阿影道:“没有。但是运河一开河,属下又吩咐沿河问了一圈,没有坏消息。” 人溺水身亡后,没个几天,尸体就会被泡得肿胀,开始腐烂充气。如果没有被水底的水草绊住,就会浮上水面,一直被冲到下游去。 而运河不同于天然河流,乃是人工挖出来的,水底不会有大量水草,绊不住尸身。如果现在还没有发现尸体,那么有五六成可能,祁韵是溺水后幸运地被人救起了。 可是,如果他没事,为什么迟迟不出现? 自己这样一个村一个村、一个县一个县地找,都没能把他找出来,显然他是有意藏起来的。 乔鹤年回想起那日在船上,自己一时情急去抢账册,害得祁韵差点被刺客击中,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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