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玄还有些没回过神,偏头看向手还在微微发抖的连楚荆,指了指地上咳嗽的鲁朔又指了指自己,语气中尽是不可置信: “你为了他,打我?” 连楚荆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只一双血红的双眼昭示着他心中的怒气,咬牙道:“怎么?你要杀了他之后,再杀了朕吗?” 这话说得太重,以至于原本便紧绷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说完,他不顾赵景玄像是要将他拆吞入腹似的眼神,径直走向了倒在地上的鲁朔。 鲁朔还没从刚刚濒死的窒息中缓过神来,却还是在连楚荆将他扶起的瞬间轻轻叫了声:“陛下……” 接着便倒在了连楚荆怀里。 “鲁朔,鲁朔!” 连楚荆眼中的焦急愈演愈烈,终于在确定鲁朔只是昏过去时松了口气。 可这幅郎情妾意的样子却刹那间点燃了赵景玄紧绷到极限的理智。 他不由分说地拽着连楚荆的手将人扯了起来,逼问道:“你就这么喜欢他?” 连楚荆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鲁朔,转脸看向满脸怒气的赵景玄,缓慢地扬起一个讥讽的笑来:“是,总之无论是谁……也不会是你!” 赵景玄捏着连楚荆的手愈发用力,像是要将对方的手腕生生捏断一般。 其实只要他现在还残留着一丝理智,便能听出对方不过是在气他。 可他的理智早在连楚荆带着鲁朔单独出去开始,便一点一点嘶磨至今,终于在刚刚连楚荆当着他的面托起鲁朔时消磨殆尽。 连楚荆眼底的焦急和担心落在他眼里,就成了心疼和爱怜。 他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当日凤凰山中连楚荆的拒绝,原本不甚清楚的一切似乎又都有了原因——因为鲁朔…… 因为有了鲁朔,所以连楚荆不愿意将自己的心再分给旁人分毫。 这个认知让赵景玄愤怒又恐惧,他苦苦守了这么些年,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竟爱上了别人。 看着连楚荆的冷漠和疏离,他突然有些害怕,又有些无助。 他分明已经答应要将先生还给连楚荆了,为何阻隔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依然越来越远。 他这些年听得最多的评价便是骁勇无双。 可到了连楚荆面前,他却只能做个懦夫,在对方的冷漠下束手束脚。 只能紧紧捏着连楚荆的肩膀,试图在对方滴水不漏的面具下找到一丝谎言的裂缝。 可这张完美的面具早在这些年中如同一体般长在了连楚荆脸上,小皇帝只是冷眼看着他:“赵景玄,你逼我的……” 连楚荆脸上的决绝和厌弃像是一把刺骨的寒刀,贴着他的脊背,将他身上的每一寸肉都生生剐了下来。 正如那天连楚荆推开福春楼的门时,走得那样坚决。 一条那样长的路,他远远看着那个清瘦的身影,如随着秋风飘零的落叶般落寞,却每一步都很坚定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而去。 赵景玄从未觉得连楚荆不恨他。杀师夺权,期瞒算计……连楚荆没理由不恨他。 然而除却五年前抱着浑身是血的连楚荆的那夜,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哪怕近在咫尺,眼前人却依旧不断离他而去。 可他不允许,他绝不允许! 他赌上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他决不让连楚荆胆敢离开他,胆敢爱上别人……哪怕是有这样的念头也不行! 赵景玄觉得自己真的醉了,更或许从见到连楚荆的第一眼便醉了,以至于这些年他辗转挣扎,却始终还沉醉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 可今天,连楚荆亲手将这点他赖以存活的幻想击碎了,在他面前碎成了一片虚无的泡影。 因此他现在不甚清醒的脑子里,对这心心念念的连楚荆只有一个念头:得到他。 他沉醉却清醒,而心中腾起的念头让他兴奋又凄凉。明明这些年都忍过来了,明明他们不用走到这一步的…… 可似乎除了这样,再没有什么能得到连楚荆,再没有什么能稍稍填补这些年的苦楚和不安。 因此哪怕是恨,哪怕是死后日日鞭.尸的恨,他也要连楚荆永远不敢忘记他,永远不敢离开他! “陛下不是恨我吗?那不如更恨一些吧……”
第四十八章 刹那间, 连楚荆从赵景玄眼中看见的只有明晃晃的偏执和疯狂。 可还不等他回神,强装镇定的面具便在赵景玄摁着他的后颈,带着酒气的唇齿撞上来时, 猛然间碎裂开来。 连楚荆的呼吸瞬间便乱了,这一吻像是野兽要将他拆吞入腹的啃咬, 猛烈而粗暴, 他几乎瞬间便在碰撞间嗅到了血腥气。 然而这不知谁的血气却没能让对方停下来。 赵景玄依旧狠狠压着他, 转瞬便夺走了他对身体的主控权, 强硬地压着他的腰摁向自己, 避无可避。 连楚荆在这一刻才如此确切而真实地感受到两人之间悬殊的力量差, 赵景玄的手铁臂一般钳制着他,几乎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在这样强烈的攻势下, 连楚荆根本无暇去顾及地上的鲁朔, 然而两人近乎搏斗的一吻却仍在不断加剧他内心的怒气。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这样的对峙下,两人腰腹相贴,他甚至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变化。 被觊觎的屈辱让他头皮发麻, 终于在赵景玄唇舌更进一步时一口咬了下去。 更浓的血腥气在两人唇齿间弥漫, 赵景玄吃痛,才总算松开了他。 月光下的赵景玄眼底猩红未减,丝毫不在意地拭去唇边不知是谁的鲜红,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盯着猎物般看着连楚荆。 连楚荆还未从刚刚几乎将他溺死的激.吻中缓过神来,胸膛随着他剧烈的呼吸大幅起伏着。 对方的失控让连楚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他的声音不自觉的地打着颤:“赵景玄, 你要干什么?!” 赵景玄闻言却没说话,只是一步步朝着他走过来, 靴底磨着细小的沙石,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轻响。 脑子里叫嚣着逃走,双脚却被钉住般愣在原地。 连楚荆眼睁睁看着赵景玄走到他面前,却在与他即将相对时突然转了脚步,直冲地上的鲁朔而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鲁朔便被赵景玄钳住脖子生生拎了起来,而后对方悠悠地转过身来看着他。 赵景玄的唇微微勾起,嘴边还残留着一抹未拭净的鲜血,在月光下透着妖艳的红,像话本里的血色修罗,弹指间便能要了人性命。 恐惧和害怕如蛆虫般自脚底一点一点爬上来,让连楚荆止不住发抖。 “别杀他!” 近乎破音的焦急喊声刺破寂静的黑夜,叫赵景玄嘴边的笑容刹那间凝固住了。 他手紧了紧,却到底没用力掐下去。 于是无端承受了赵景玄怒气的鲁朔便再一次被扔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连楚荆几乎睚眦欲裂地喊了一声:“鲁朔!”而后朝着赵景玄猛扑了过去。 然而尾音还没发完,甚至于连楚荆的拳头还没碰到赵景玄的衣角,对方的手便已经钳上了他的下巴。 赵景玄用虎口钳制住他,将他的脸生生扳过来,强迫他看着自己。 连楚荆甚至觉得自己的下巴很快就要在这样的蛮力下碎裂,赵景玄却突然收了力气,转而伸出两只手指来,轻轻在连楚荆光洁细致的下巴上摩挲。 这样轻佻的动作让连楚荆整个眼睛都被烧红了,然而挣扎之下,却发现赵景玄看似收力的钳制根本无法挣脱。 而后连楚荆便看着赵景玄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接着一脚踩在了仰躺在地上的鲁朔的胸口上。 鲁朔的身体在这个瞬间如虾米般躬了起来,红得发黑的鲜血一股股自嘴中流了出来,在地上洇湿成一片。 连楚荆这时候连叫都叫不出来了,他只是双眼通红地看着赵景玄唇边的弧度,觉得凉得结冰的心被铁锥一点一点刨成了碎片。 “你究竟要怎样?!” 连楚荆几乎将一口牙咬碎,才一字一句道。 赵景玄看着红了眼的连楚荆,只觉得好笑。 这就是他爱了十年,守了十年的心上人,这时候正因为一个外人,红着眼质问他想要怎么样。 赵景玄多想揉揉对方毛茸茸的发顶,撒个娇告诉对方自己只是有些吃醋了。 可这样温和的方式似乎从来都只属于云容和赵子安,而不属于小皇帝和摄政王。 两个人的争锋相对从最初相见便开始凝结,在这些年的试探中冰冻三尺。 成了任赵景玄怎么焐,也化不了坚冰——只剩拿着尖刀刺进去,才勉强能感受到一些些的暖。 于是赵景玄也只是冷笑了一声,笑出一口森森白牙:“陛下当初既愿意为了先生委身于臣,现在若是为了救他,陛下可还愿意?” 赵景玄说话间,轻佻的目光自上而下在连楚荆身上过了一遍,灼灼地似乎要将透过这身碍事的衣服…… 他只是在激怒连楚荆,赵景玄自己心中无比确信这一点。 他只是想用这个拙劣的理由让连楚荆拒绝他,好让他安心连楚荆并不会为了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牺牲自己。 可他的最后一些期待,最后一丝成竹在胸,都在看着连楚荆灰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的唇开开合合,最终吐出一个“好”字后,烟消云散。 赵景玄看着连楚荆脸上的决绝,不知第几次觉得自己真是可笑。 他突然觉得似乎他做什么,都无法让对方真正看重——他日夜辛劳替对方守着的江山是随意可以置换的筹码,而他虔诚向往的爱意连楚荆全都给了别人…… 气氛瞬间危险到了极点,赵景玄紧绷的下颌线酝酿着一场风雨欲来,而连楚荆正处于风暴的中心。 赵景玄几乎将一口牙咬碎,才听见自己刻薄得变了调的声音:“好……很好!” 接下来的一切连楚荆无论多少次想起,都觉得只是一场噩梦。 没有温柔,没有愉悦,有的只是铺天盖地的恐惧,只有一方极致的发泄,以及一方极致的痛苦和无助…… 然而不止于痛苦,痛苦在长时间的拉锯中,被撕裂成许多不同的形式——疼晕过去是痛苦,醒过来依旧是无休止的折磨。 这近乎一场酷刑。 在连楚荆无助着拼命地压抑自己的痛呼声中,他只觉得自己被所剩无几的自尊和骄傲,都在这样的屈辱和疼痛中,被大剌剌地从身上剐了下来,随着汩汩的鲜血,流出了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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